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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一瀉千金。

  葉星辭不敢想像,楚翊知道被騙後的表情,也來不及去想。他一陣心慌,喉嚨發緊,幾乎喘不過氣。狂奔到鋪子的堂屋,對陳為和王喜顫聲道:「我,我們可能被騙了,掌柜他——」

  話音未落,門口跌進一個人,老掌柜居然去而復返!

  「他娘的!老孬貨,老子問你,你——」葉星辭激憤難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正要問個究竟,卻見他神色痛苦,雙手捂頭。指縫間一片腥紅,不住漏出鮮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他忙扶對方坐下,叫陳為回府請李太醫,急切地詢問出了什麼事。

  老掌柜使勁眨了眨眼,緩解眩暈,虛弱地開口:「今早,我一出家門,就被人一悶棍放倒。醒來之後,我琢磨著不對勁,顧不上包紮,趕緊來鋪子裡看看。跑得急,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王喜遞上手帕,叫對方捂著傷口。他臉色慘白,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葉星辭的心又是猛地一沉,幾乎墜到腸子裡,腹內一陣絞痛。他詫異地驚叫:「剛才你沒來?!」

  「剛才我來過?!」老掌柜愕然。

  葉星辭死咬著嘴唇,挪開他的手,查看傷口。周圍有血痂,顯然是已經結痂,又因活動而裂開。這傷口出現的時間,絕對比半個時辰要久。

  他後知後覺,仔細回想方才的「掌柜」的神態,的確有點怪異。尤其是那雙眼睛,閃著莫名的光。原來,那是眼看他人踩上陷阱卻渾然不覺的幸災樂禍。

  誰敢騙到皇叔的頭上,答案呼之欲出。整個北昌,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

  「看來,剛才的掌柜,是別人易容喬裝的。」他哀痛地宣布噩耗,耳邊響起哀涼的嗩吶,那是五千兩白銀的葬禮,「我們被人做局騙了。買棺材的族長,還有賣紅心柏木的商人,全都是騙子。木料根本就不存在,他們用二百兩的定金,騙走了我們五千兩。環環相扣,防不勝防。」

  剎那間,四周陷入墳墓般的死寂。

  「天吶——」王公公和老掌柜同時哀嚎,雙雙暈厥。頭部砰然相撞,又各自彈開,癱倒在座椅。

  葉星辭嚇了一跳,看見更多的血從老掌柜頭上流下,慌忙去捂。老年人經不起風浪,就由自己來擔責吧。

  儘管不抱希望,他還是吩咐於章遠等人沿街巷朝四個方向疾追。待四舅回來,就一起去承天府報官。

  「小五啊,你的確旺夫。但只旺了一點,然後就被澆滅了。」葉星辭嘆了口氣,「柴火都被人騙走了。」

  與此同時,楚翊正站在郊外農田。

  他一襲青色窄袖,手持鋤頭,眺望在春風照拂下日益青翠的雁鳴山。身後,是華貴的天子儀仗,刀劍森然的御前侍衛和禁衛軍,足足綿延二里。各部衙官吏肅然敬立,細細的雨滴在官服的緞面滾動。

  楚翊在陪皇帝「親耕」。

  這是一種延續數百年的風俗,每年春耕時節,天子都將親赴城郊,掘下第一鏟土,以祈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親耕一般在二月二,但去年先皇龍體欠安,將日子往後延了,於是今年照舊。

  民間有打油詩:二月二,龍抬頭。天子耕地臣趕牛,正宮娘娘來送飯,當朝大臣把種丟。春耕夏耘率天下,五穀豐登太平秋。

  此刻,慶王也在一旁,握鋤頭的姿勢很僵硬,一看就從沒幹過粗活。楚翊則不同,家裡有菜園子,對農具的運用得心應手。

  「二位皇叔,朕先掘地鬆土,然後你們也照做。」永曆小皇帝也是一身繡著金龍的青衣,為了應和春回大地。

  雨停了,他先將早已松過的土鬆了松,又開始犁地。右手扶犁、左手執鞭,駕著一頭溫馴的耕牛,往返四趟。

  群臣山呼萬歲。

  而後,楚翊和慶王也照做。

  濕潤的風送來一陣隱約的馬蹄聲,一匹駿馬遠遠地馳過驛道,四蹄泥水飛濺。楚翊善射,視力也好,認出馬上的人是小五的兄弟宋卓。

  他忙什麼呢?火急火燎的。或許,是趕去給小五買什麼吃的吧。

  親耕典禮過後,永曆說想和二位皇叔走走。三人漫步于田邊,閒話家常。永曆走在中間,有模有樣地邁著四方步,虎步龍行,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兩邊高中間低的「山」。

  聊了片刻,永曆問:「九叔的舅舅陳公子近來可好?他去世又還陽,你也是虛驚一場,沒少受累。」

  「謝陛下惦念,一切都好。」楚翊淡淡一笑。

  他側目撞進慶王幽冷的雙眼,又彎起眼和善地笑了笑,像只懶散的家貓,毫無攻擊性。當看向另一邊時,神態瞬間冷漠。

  慶王白了他一眼。

  「唉,那麼多百姓中毒,至今也沒查出個究竟。也許,是南齊細作所為。可是,施粥的九嬸是他們的公主,沒必要如此啊。」永曆用纖細的手指撓了撓頭,稚嫩的嗓音透出苦惱,「吳師傅告訴朕,各地未破懸案數不勝數,不是所有事努力了就有結果。」

  他看向四叔,「還好,四叔博學多識,認得那是什麼毒。沒想到,你精通醫理呢!」

  「略懂一二。」慶王謙遜道。

  之後,他們又聊起即將到來的春闈。楚翊說,自己和吏部尚書袁大人已大體擬好試題,很快就呈給皇上過目。

  永曆說自己年幼無知,沒什麼獨到的見解,不用看了。看完,還會忍不住告訴別人。他童真一笑,朝九叔勾勾手:「九叔,你來!朕也出了一道題,你若覺得不錯,就加進去。」

  楚翊俯身附耳,在慶王妒忌的目光中聆聽皇帝的悄悄話,笑著點點頭,真誠稱讚:「真是好題目,陛下慧眼獨具。」

  永曆很開心,礙於帝王的體統,沒有過於開懷。

  慶王輕蔑地挑起嘴角,表面對楚翊翻著白眼,心裡眼紅到極點。權力是座山,山巔站了三個人。眼見另二人親密起來,他豈能坐視,也想參與春闈。

  他笑道:「老九,你會在朝臣中選十八名閱卷的同考,是嗎?」

  「是禮部選。」楚翊淡淡回應。

  「禮部不是你協管麼。你說一,禮部尚書不說二。」慶王直抒目的,「你看我,夠格做同考嗎?」

  「四哥才學過人,做同考實在屈才。」楚翊拐著彎拒絕,「理應做主考官,不過小弟我已經妄居此位了,又不便貿然相讓。我雖年輕,才疏學淺,但有過主理去年恩科的經驗。」

  他不能讓慶王把手伸進來。哪怕是一個指頭,也能攪弄風雲。下次春闈要三年之後,他不能讓幾千才俊的光陰和前途,淪為二人爭鬥的擂台。

  慶王嘴角帶笑,目光卻冷:「瞧九弟說的,我只想為國取士,盡一份力罷了。」

  楚翊看看陰雲將散的天邊,又輕輕地把球踢回去:「四哥,前陣子你府中家僕拘禁毆打百姓,把我也誤傷了,還記得吧?雖非你指使,但難辭其咎。慶王府的名聲,現在可不太好。讀書人都在意考官的品行,一個他們不認同的人,去評閱他們的考卷,實難服眾。」

  慶王冷笑:「誰不認同,你挨個問了?」

  「我推理的。」

  「這叫瞎猜。」

  永曆仰著頭,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吱聲。待兩個叔叔的唇槍舌劍進行了十幾回合,他才道:「朕走累了,起駕回宮吧。」

  坐進車輦前,慶王深深地回望楚翊,神情又透著陰險,像剛剛吞下生肉的黃鼠狼。楚翊想,他又要陰我了。難怪他不行,陰氣忒重。

  第195章 愛妃,別這樣

  楚翊也坐回車裡,閉目養神。

  羅雨又在靜靜擦刀,楚翊告訴他:「儘量別在車裡拔刀。萬一馬突然驚了,車廂顛簸,你直接捅我一刀怎麼辦?」

  「王爺幽默。」羅雨立即收刀。

  車駕將行之際,慶王的隨從來了,呈上一個木匣:「九爺,四爺給您的。他說,這兩天發了一筆橫財,所以送您個小禮物。」

  楚翊隔窗道謝。

  他打開木匣,將禮物掛在指尖細看。是個紅心柏木打磨的手串,光滑細膩,清香襲人。

  他一向不愛盤玩這些東西,隨意揣進懷中,合目繼續養神。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處理,還要遴選十八名同考。他想儘量拖後,以免有人以此身份牟利。

  不知小五在做什麼。

  楚翊閉著眼笑了一下,像窺見了美夢。

  傍晚回家時,聽說王喜病倒了。楚翊憂心地去探視,見對方睡著,又退了出來。不知為何,見了他,僕人們都目光閃躲。他們的眼裡,似乎藏有某個壞消息。

  他還碰見了宋卓,叫住對方問道:「白天時,你騎馬急匆匆幹什麼去了?」

  「按照地址,找個騙子,沒找著。」對方含糊地說了一句,就溜了。

  回到寧遠堂,楚翊看見那小子正坐在書房的桌案後出神。左手邊是一卷書,右手邊是那盆故鄉的野草,綠意盎然。在精心照料下,它愈發旺盛。

  俊美少年撥動著這一方小小的草叢,似乎心事也蕪雜如草。見他回來,先是苦惱地咬住下唇,接著粲然一笑:「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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