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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出門前一天臨時起意,沒想那麼多。」

  「是嗎?我看你可是做足了準備。」慶王哼出一聲微冷的笑,「你人不在順都,影子卻罩在朝堂。吏部尚書袁大人可是事事都考慮你,幫你盯著政事堂的動靜,每每上朝必提及你。我總感覺,你就站在我旁邊。你老遠地為國分憂,真值得敬佩。」

  「我年輕,精力充沛,理應多做事。」楚翊臉上笑意更濃,俊美清貴的五官舒展,如皓月映春山,目光卻冷冽。

  他的確常與半個舅舅袁鵬通信,但他們絕非朋黨,只是志同道合。他建言獻策的奏疏也常公示在六科廊,群臣無不讚嘆他的勤勉。

  「我也總是感覺,四哥你就在我身邊。」楚翊注視著四哥一派坦然的雙眼,想捕捉到陰謀和心虛。在翠屏府設計鑿船謀害自己的幕後主使,究竟是不是他?

  「四哥,我給你拜個晚年。」小五也清脆地問候道。

  慶王掃一眼出塵絕俗的弟媳,眼中閃過淡淡的懊喪和遺憾。他謙和有禮,貌似真誠地寒暄,臨別之際在弟弟肩頭重重一拍:「明天早朝見。」

  肩上的份量令楚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四哥最後的笑容透著陰險,像即將揮出利爪的野貓。楚翊心念電轉,讓出門這段時日的事一一在腦中過了一遍,猜不出對方的爪子會落在哪。

  唯一確定的是,對方一定會有動作,狠狠撓他一爪。

  參他暗地裡照顧三哥的家眷?這正中楚翊下懷——帝師吳正英瞧不起薄情寡義之人。楚翊敢賭,老吳頭一手教出的天子亦是如此。參他先斬後奏,砍了一個縣丞?無所謂,他已盤算好說辭。

  「走吧,我們去找四舅。」他看向自己的臭小子王妃。

  侍候在附近的宮人目送一雙璧人相伴走遠,交頭接耳地感嘆,真是般配。最終,得出一致的結論:九爺和公主的孩子,一定會是世間最好看的寶寶,讓我們共同期待。

  陳為進宮後徑直去了姐姐那。

  他是男性外戚,按規矩一年只能在正月里見親人一面,天黑前必須離開。會面時,殿外也有人盯著,防範他流竄,穢亂宮闈。對此,陳為很不滿意。

  第164章 信中的貓膩

  陳太妃牽著兄弟的手落了淚,說他高了,也壯實了。

  叮囑他好好讀書,今年院試考中個秀才。

  在二位母妃跟前,楚翊是全然放鬆的,已經做好激辯舌戰的準備——四舅或許會當場拆穿小五,小五恐怕捂不住了。逃避無用,只好面對。真正的男人,要敢於夾在老娘和老婆中間。

  在後宮,能做的事很少,不外乎玩骨牌、吃小灶、閒聊天。不過,能說的話卻很多。

  小五有點緊張,無論「婆婆」說什麼,都溫雅地微笑。楚翊欣賞著他坐立不安的可愛樣,但不理解四舅為什麼也繃著。在小五面前,四舅似乎很不自在,一副被人捏住要害的表情。

  趁母妃們與小五說話,楚翊問四舅,是不是跟王妃鬧了彆扭。四舅連說沒有的事,還說:「你放心,我這麼深明大義,當然不會跟老姐說王妃帶把兒。之前都是嚇唬你的,吼吼。」

  「你想通了就好。」楚翊欣然一笑,道:「你和小五肯定鬧了不愉快,我不在家時,你可別欺負他哦。」

  「我欺負他?!」陳為愕然張嘴,眼裡閃著莫大的委屈,「我哪敢啊,他簡直就是王府一霸。」

  楚翊又問,聽荷昨天怎麼搬到寧遠堂來了,與子苓她們同住。四舅只是苦笑,唉聲嘆氣,又換成那副被捏住要害的表情。

  另一邊,葉星辭被兩個「婆婆」左右夾擊,感覺自己成了一張餡餅。再夾,就露餡了。

  楚翊的生母和養母性格迥異,生母健談,養母少言。生母潑辣爽利,養母溫婉端莊。生母認不全字,養母蕙質蘭心。看來,人與人只要真心相待,都可以很合拍。

  「我懷逸之的時候,後宮已多年無人生育。我能感覺到,一些人的目光就像錐子似的,戳著我大肚子,想它戳漏氣。你知道嗎?」陳太妃說書般眉飛色舞,陡然壓低聲音,「有人偷偷給我下墮胎藥!我家祖祖輩輩種田的,體格棒,嘿!硬是沒事!戰戰兢兢的,終於把孩子生下來,我腦袋裡的弦成天繃著,外頭有聲貓叫都能把我嚇著。我無依無靠,也不受寵,怕那些妒婦加害我兒,就把孩子送到袁姐姐那撫養。」

  「哦哦,這樣。」葉星辭儘量認真地聽著。

  略顯平淡的反響,讓陳太妃感到失落:「你不愛聽這些?我身邊的小丫頭都可愛聽了。」

  袁太妃溫柔地嗔道:「誰愛聽你講墮胎藥的事,那都是你太緊張,自己妄想出來的。」

  聊了許久,陳太妃又要送葉星辭東西。

  「母妃送你個翡翠鐲子,呀,好像戴不上……母妃還給你做了雙繡鞋,呀,好像穿不上。還有繡著石榴花的紅肚兜,寓意多子多福。你和逸之每人一條,就寢時穿。」

  袁太妃說送鞋不吉利,鞋通邪。陳太妃則說,自己老家正相反,要把邪踩在腳下,送鞋是幫對方把「邪」送走之意。袁太妃溫柔而無奈地笑了:「好,就以你家為準。」

  陳太妃看向葉星辭:「你再試試,使勁往裡蹬!肯定能穿上!」

  葉星辭不忍讓長輩失望,咬牙把腳擠進鞋子,緊緊蜷著腳趾笑道:「剛剛好呢。」

  然後,他穿著小鞋,挎著兩條紅肚兜,僵硬地聊著天,盼望這一天快點過去。

  臨別之際,陳太妃依依不捨地將他送到殿外,輕撫他的腰腹,露出一個壞丫頭般的笑:「肚子沒動靜呢?」袁太妃埋怨她用語粗俗,這才成親多久。

  陳為逮住時機扳回一局,調侃道:「有動靜,吃多了咕嚕嚕響的動靜。」

  葉星辭剜了對方一眼。面對這兩位真心待他的長輩,他心底掠過歉疚。他看向楚翊,從男人臉上讀出了相同的情緒。或許,正是這些俗世的負擔壓著楚翊,才對自己今早的勇猛一擊沒有回應。

  他得謀劃一下,如何拆除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點障礙。沒關係,再翻翻兵書就好!楚翊寫的《兵略》在生活中也很實用,堪稱人生寶典。

  「二位母妃,借一步說話。」楚翊招呼生母和養母,嘴角笑意深沉,暗藏玄機。

  葉星辭也跟過去,只聽他低聲道:「那個叫翠玲的宮女,不是太皇太后的耳目嗎?你們多在她面前說,我常幫扶三哥的兒女家眷,一定要強調:老九他本來就沒什麼積蓄,剛成家,鋪子月月虧本,佃戶還拖欠佃租。也不知能幫襯到什麼時候,幫一天算一天吧。」

  兩位長輩都說懂了,會時常念叨的。

  葉星辭暗嘆,這小子雖然心善,但心眼也是真的多。楚翊是想讓老太后覺得虧欠他,這份虧欠,就像一件防身暗器,也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有,總比沒有好。

  回家之後,陳為也屁顛顛地跟來寧遠堂,守在西廂的耳房,想見聽荷。雲苓手持繡繃立在門旁,慢條斯理地刺繡,嬌笑道:「舅老爺,聽荷妹妹不想見你,她說再也不理你了,另找個人伺候你。」

  葉星辭支起窗遠遠地看著,見陳為頻頻作揖說盡好話,屋裡的聽荷也不露面,還真是個犟姑娘。

  陳為垂頭喪氣地跑來正房,真心求助:「外甥媳婦,答應你的我做到了,你的秘密我可是守口如瓶,最細的那種瓶。你答應我的,是不是也該兌現了?」

  「真誠。」葉星辭注視著他,「真誠地跟聽荷聊聊,向她道歉,表明心意。別馬上邀她回去住,一點點來。感情如打鐵,經過這次錘鍊,你們的關係會更牢固,你還得謝謝我呢!」

  陳為無奈攤手:「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嗎?得先讓她跟我產生交流,才能進行下一步啊。」

  葉星辭手握兵書,傲然而坐,如坐鎮中軍大營的主帥。他蹙眉想了想,問:「昨天,她打你哪邊臉了?」

  陳為指指右臉。

  葉星辭祭出一招苦肉計:「這樣,你就說右臉在挨打之後面癱了。今天去宮裡看望姐姐時,遇到一個太醫,太醫說解鈴還須繫鈴人,要聽荷再打一下才能好。她心疼你,不會不管的。現在你笑一下,只用左臉。」

  陳為保持右臉不動,牽起左側唇角,邪魅狂狷地笑了。

  「就這樣笑,很完美。」葉星辭微微點頭,一副運籌帷幄的威武氣概,「如此,她再打你一巴掌,氣就能再消一點,也產生交流了。之後該怎麼說,就看你自己了。」

  「妙!很合邏輯!」陳為欣然拱手,說外甥媳婦對兵法活學活用,該在街上擺個攤,專門幫人解決家庭糾紛。

  陳為又跑去找聽荷,葉星辭看見他成功引得姑娘露面,然後歪著嘴笑,展示自己的面癱。聽荷將信將疑,一巴掌扇去。陳為揉揉臉,粲然一笑,似乎全好了。他說了什麼,聽荷抿嘴一笑,像開在冬日的花。

  葉星辭也跟著笑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拿過一包手帕包裹的東西,小心拆開。他將這一捧土,故國的土,鄭重地放入一個小小的空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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