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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仍在騙這個男人。

  但他必須忠於太子的布局。他是大齊命官,將門之後,忠君報國是一出生就刻在骨子裡的信念。

  看見自己的牌位比別人的闊氣,葉星辭還是很得意的。回頭給四哥寫信時,可以顯擺一下。見他用手丈量牌位大小,一名僧人走近笑道:「功德無差,福報有別。無論大小,心誠則靈。」

  「這是我的,嘿嘿。」

  僧人打量著他,那博覽經卷、無欲無求,慧黠而清澈的目光霎時充滿困惑:「當時,為施主供奉牌位的那位施主說,你們是結髮夫妻……」

  結髮夫妻?楚翊這樣告訴外人?葉星辭心裡倏然滑過一股熱流。看來,楚翊真的不再逃避,打算做個好丈夫。為避免尷尬,他撓撓鬢角,隨意解釋:「哦,那個很英俊的大高個兒嗎?他是女的。」

  「呃……阿彌陀佛。」僧人雙目圓睜,更加困惑,不知要參悟多久才能消解這份震撼。

  葉星辭離開時,楚翊也結束了與方丈的談話。邁出寺廟大門,步下台階,葉星辭轉著眼睛打量「丈夫」,調笑道:「哎呦,給我立那麼大個牌位,捐了不少香火錢吧?這可不像你啊,愛把錢花在刀刃上的九爺。」

  楚翊嘆氣:「你就是刀刃,把我的心都割零碎了。再找不到你,我就要請神漢在江邊跳大神了。」

  葉星辭哈哈大笑,仍有些氣短,嗓音喑啞。羅雨也在旁跟著笑,迎上他的視線時,目光不自在地躲閃,薄唇抿成一條剛毅的線,手指摩挲著腰間新添置的短刀。

  葉星辭知道他心虛什麼——在生死關頭捨棄了王妃,選擇救王爺,心裡仍過意不去。葉星辭一點也不介意,人家是楚翊的心腹,又不是自己的。相反,葉星辭很佩服他能臨危不亂。

  「羅兄弟,這幾天你一見我就害羞。被別人看見,還以為咱倆之間有什麼牽扯不清的事呢。」葉星辭背著手跳到羅雨身邊,主動打趣。

  羅雨扯扯嘴角,緊繃的神態頓然放鬆了些,「王妃可真幽默。」

  「我們差不多啦。」葉星辭在他肩頭猛捶一拳,咳嗽起來,「我嗓子好癢,你給我買個滷雞爪吃吧?」

  「還是喝潤喉湯好一點吧?」

  「不用,讓雞爪進喉嚨里撓撓就好了。」在羅雨輕鬆的笑聲中,葉星辭問:「你的新刀好用嗎?」

  「嗯,不過感覺還是原來的趁手。」羅雨唰地拔出一柄短刀,寒光閃過他書生般文氣的面孔,「它們叫『續弦』,之前的是『原配』。」

  「還是你更幽默。」葉星辭切入正題,爽朗地鼓勵道,「我們落水那天,你做得很好,別覺得不好意思。有你這樣優秀的護衛守在九爺身邊,我就放心了。」

  楚翊看著他們,彎起眼睛笑。

  羅雨垂眸,苦澀地嘟囔:「是我失職,沒看出船家心懷鬼胎。」

  「很正常,就像你沒看出我是男的一樣,人心難測,對吧?你家王爺聰明得都快掉毛了,還不是栽了。」葉星辭稍稍一頓,狡黠地勾起嘴角,「羅兄弟,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了。我這麼慘,鬼門關前走一遭,你今後可要多多支持我。」

  「那是自然。」羅雨不假思索。

  「尤其是,當舅老爺再次發難,要王爺另娶他人的時候。」葉星辭終於暴露真實目的。雖然陳為比他還小一歲,卻是不折不扣的長輩。娘親舅大,既然四舅天然壓自己一頭,那就先把四舅的戰友拉到自己這邊再說。

  羅雨怔了一下,爽快點頭,接著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只要王妃別總是欺負王爺就好。」而後憂心地朝主人的臀部一瞄。

  葉星辭沒領悟其中深意,邪氣凜然地笑了:「有時候,他樂意被我欺負。」

  羅雨張了張嘴,不再吭聲。

  「好手段啊,很會因勢利導。」楚翊由衷讚許道。

  陰霾的天空飄落輕雪,猶如一場安靜的舞蹈,很像在江上遇險那一天。但葉星辭快忘了江水多冷,只記得沸騰的火鍋好美味。他也不會從此就怕了水,而且更喜愛火鍋了——這是他的幸運。

  「小五,你站一下。」楚翊忽然肅穆地開口。

  葉星辭止住腳步,面露不解,迎接對方訝異而欣喜的打量。楚翊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微笑解釋:「近幾日你一直臥床,冷不丁出來走動,我才突然發現,你好像長高了。」

  葉星辭摸向頭頂。人看不出自己個子的變化,正如發現不了自己的短板,要透過旁人的眼睛才行。他欣然挑起兩道英氣又稚氣的劍眉,「等過了年,我才十八,還會繼續長大的,嘿嘿。」

  聽見王妃還要「繼續長大」,羅雨又不由自主瞄一眼主人的臀部,滿眼憂慮。

  回到住處,葉星辭寬衣,好奇打量銅鏡中四肢修長的少年。青澀和稚氣,仍占據著這具軀體,但蓬勃的生命力已然呼之欲出。

  他很久沒認真觀察過自己了。似乎真的變高了,肩膀也寬了一點。微妙而陌生的感覺,讓他不安、害羞,又期待。我會長成什麼樣子?會像父親那樣威武嗎?會像四哥那樣,差點丟了條胳膊也奮勇殺敵不喊疼嗎?

  「嗨,小五,你要長成個男子漢才行。」他朝鏡中人揮手,輕聲哼唱齊軍戰歌,又曲起手臂展露有點單薄的肌肉,英氣精緻的臉龐擠出一絲兇狠。

  「小五,郭郎中說再加兩包藥——呃——」楚翊面帶笑意闊步而來,見王妃正一臉兇相地遛鳥,他倒吸一口涼氣,捂眼閃到屏風後。又覺得這沒什麼,這小子病中起居都由自己照顧,早就看遍了。

  只是,那種視覺上的震撼,還是會給人當頭一擊,或者說當頭一雞。而他在這方面,是個不堪一雞的男人。

  待楚翊調整好心態,從容踱出屏風,少年已乖巧地坐進空浴桶。桶上加蓋,只露出一顆腦袋,頗為可愛,像地里的西瓜。

  這是郭郎中的干蒸療法,桶內有幾個小暖爐,靠桶底鑿出的孔洞通風。爐上有藥包,藥香隨烘烤充斥其中,瀰漫滿屋。

  「天天這樣蒸,好熱啊,呼……」葉星辭稍稍掀蓋,接過新藥包,放在暖爐上。很快,他的額頭和面頰沁出汗水,猶如一枝雪蘭沾了晨露。

  「這樣才能把身體深處的寒氣逼出去,不然容易落病,上了年紀渾身疼。」楚翊拽過一張圓凳坐在浴桶邊,把桶蓋當桌板,放了一盞茶和一碟點心。

  葉星辭張嘴,就著男人的手吃吃喝喝,因為這樣干蒸特別耗體力,「你怎麼知道,我身體深處有寒氣,你又沒進去看過。」

  「我……不想進去,呵呵。」楚翊挑眉咋舌,難堪地笑了笑,隨即移開話題,「你剛才唱的什麼?」

  「不告訴你。」

  第150章 親親能加速破案

  「我知道,那是齊軍的戰歌。九萬里風休住兮,鐵騎吹取雁鳴山……」楚翊往桶中美人的嘴裡塞一塊點心,不以為意地哼笑,「意思就是,風兒吹啊吹,帶我攻占老楚家祖墳吧!」

  葉星辭嚼著千層糕想,這男人就不生氣麼?

  「恆辰太子第一次唱給我的時候,我都笑岔氣了,真是深仇大恨啊。」楚翊嘴角的笑意淡了,目露緬懷,「你想不想聽聽大昌軍隊的戰歌?」

  隨後,他抑揚頓挫地輕吟:

  「旗漫捲,鯤鵬奮翼。

  山河變,舉觴鳴鏑。

  旌獵獵,斧灼灼,不負黎民意。

  碾我為痕引同袍,燃我為炬照太平。

  天威直卷重雲關,錦繡江南盡北歌。」

  聽著「敵軍」的宏願,也許是桶里太熱了,葉星辭胸臆間也激盪著火氣,不忿地哼了一聲。不過,單看內容,確實作得不錯。

  楚翊盯著房間一角自顧自出神,片刻才笑著問:「讓江南響起北方的歌,是不是比占領祖墳什麼的好聽一些?」

  「這是誰寫的?」問出時,葉星辭心裡已然有了答案。碾我為痕引同袍,燃我為炬照太平,多麼激昂。定然是那個他從未謀面,卻透過楚翊的靈魂與之神交已久的男人。

  「是恆辰太子兒時所作。」楚翊神情自豪,為侄子兼摯友的卓爾不群而驕傲,「那時先考在位,非常喜歡,命各地駐軍傳唱,而我還是個尿床的小屁孩呢。」

  葉星辭抿嘴一笑,聊起遇險一事。案情沒什麼進展,雖然將沉船拖上來細查,但每條線索都中斷了。

  「萬一,最後查出來跟你四哥有關,你會怎麼辦?」葉星辭關切道。

  「說實話,我不知道。」楚翊眯了眯眼,好像面前有可怖的東西,聲音也艱澀如含了一顆苦果,「我們兄弟九個。大哥與先皇爭位落敗,服毒了。五哥犯事被流放,已經沒了。六哥,也就是我養母的親生兒子,早夭。七哥騎馬跌落,重傷不治——之前他常為皇族操辦白喜事,我算是接了他的班。八哥因被先皇申飭,驚恐交加,睡夢中猝死。我就剩兩個哥哥還活著,一個出家,一個恨我。」

  「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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