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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居然,敢把葉小將軍,跟那個賤人比較?!」

  「我不是這意思!」夏小滿奮力掰開那雙雖不粗壯卻強健有力的手,驚恐地逃出浴桶,咳得像要把肺嘔出來。太子突發的暴戾,讓他想起了那些水賊。

  濕淋淋的衣物,熨帖在身上,纖弱的曲線畢現。尹北望朝他下面掃一眼,眼裡閃過一絲歉疚,垂眸道:「抱歉,今天我心情不好。」

  夏小滿還在咳嗽。

  尹北望朝他勾手,他慢慢挪過去。尹北望撫摸他潮紅的臉,又摸向額頭,詫異道:「你又發燒了?」

  不待他回答,尹北望擦淨身體,隨意披了件衣服,坐在案旁提筆蘸墨,飛速寫下藥方,「我給你開個方子,照著這個吃。」

  夏小滿掃一眼,沒什麼特別的。他驀然想起太子方才的話——是那個男人陪在他身邊,決定他吃什麼藥。這是一種占有欲和控制欲的臨時轉移,太子需要這種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來填補缺了一塊的心。

  夏小滿只好配合道:「好,我就照著這個方子抓藥,病准能好。殿下真是博聞強識,什麼都懂。」

  「快把濕衣服換了。」

  夏小滿點點頭,要回自己的房間更衣,卻聽尹北望用充斥著操控欲的聲音命令:「你想凍死嗎?在這換。」

  「我的衣服都在——」

  「穿我的。反正都是便裝,送你一身。」

  夏小滿為難地咬住下唇,他恥於在對方面前更衣,那還不如剝了他的皮。他緩步後退,拔腿就跑,但尹北望的動作更迅猛,豹子般從背後捕獲他,撕扯他的衣服。

  「啊——不要——」

  「小滿,怎麼連你也不聽我的了,嗯?」尹北望痛心切齒地質問,雙眸紅得像滴了兩滴血,語氣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

  夏小滿重心不穩,摔在地上,捂住臉哭了。因沾水而沉重的衣袖就像枷鎖,沉沉地壓著他。他的哭聲,令尹北望暴躁的情緒逐漸平復,摸了摸他濕淋淋的頭髮。

  「殿下,我已經被水賊欺負了,你就別欺負我了……」夏小滿透過淚水和指縫看著男人。

  尹北望裹了裹四敞的衣物,嘆了口氣,一時無語。片刻才道:「我對你夠好了,都幫你出氣了。你一身傷的回到宮裡,我問清事情經過,不是馬上勒令建同府剿賊嗎?不然我才懶得管。欺負你的人,不是被你親手宰了嗎?」

  「你是真的心疼我,還是因為身邊的人被欺負了,而覺得丟面子?」

  尹北望被問住了。想了想,坦然道:「都有。」他指指房間裡的屏風,「你去屏風後更衣,我不看你。我原本也沒打算看你。」

  夏小滿剛想爬起來,又故意踉蹌一下,朝尹北望伸出手。對方猶豫一瞬,紆尊降貴,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將他薅了起來。

  換好衣服,夏小滿繞出屏風,看見太子正拿起那柄牛角梳,定定看著,摩挲著,又小心地放回原處,久久沒有移開目光。那是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啊,嘴上說不再認她,心裡又怎麼捨得下。

  這天夜裡,府衙失火了。

  所有文書、田冊,反抗新政的鬧事鄉紳的案卷,付之一炬。沒有備份。

  夏小滿陪太子站在黑色的廢墟里,灰燼和嗆人的煙霧隨風瀰漫,幾片殘存的紙屑圍著他們打轉。太子面無表情,黑眸映著黑色的斷壁頹垣,愈發幽深。他忽然泄氣地笑了,仰天長嘆。

  為了救火,俞仁文燒傷了一隻手。

  他畢恭畢敬,指著地上的兩具屍體說,昨夜府衙進賊,偷了東西還放火,已就地正法。待自己養好傷,就重新清丈田地,但這需要時間。如果太子著急,也可以換個地方試行新政。

  「好,我不會再來了。」尹北望認栽了,「俞大人,你這個本地最大的地主,可以鬆口氣了。」

  換,往哪換?所有人都會知道,太子的新政碰了釘子。只要設法拖延,他自然還會換地方。最終,就算成功在某地試行,也難以推廣全國。

  「俞府台,您看這是什麼?」夏小滿捂住口鼻,俯身用手帕在廢墟中沾了一點粘稠的深色液體,「是桐油。」

  俞仁文臉色一沉。尹北望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想把一整間屋子燒成這樣,少說得澆幾桶油。兩個盜賊來行竊,怎會隨身帶那麼多油?這不合邏輯。」夏小滿笑得溫順,言辭卻犀利辛辣,「該從這上面細細地查,油從哪來,都誰經手了,這一條線上的都抓起來嚴審——」

  話沒說完,就被俞仁文一巴掌擂翻在地,滿嘴是血。

  「輪不到你個臭太監教本府做事!」

  尹北望神色陰沉,也乾脆地抬手,還了俞仁文一耳光:「本宮的人你也敢打?」

  「下官失禮了。」俞仁文悻悻地嘬著破損的腮幫子,吐了口血,開始胡拉亂扯:「祖宗有制,宦官不能參政,前朝就是亂在這上頭。太子殿下卻時刻把這位公公帶在身邊,下官只是,只是出於——」

  「不然呢,我的起居你來伺候?」

  俞仁文被太子陰鷙的目光逼退了,又說了一遍:「請恕下官失禮。」

  夏小滿揩去嘴角的血,盯著這個狂妄之徒,眼神和看水賊一樣。待他有能力那天,要打爛俞仁文的嘴。

  再待下去已無意義,一行人當日啟程回兆安。

  孩童從街上一窩蜂地跑過,嘴裡高唱本地流傳甚廣的童謠:「泥瓦匠,住草房。紡織娘,沒衣裳。賣鹽的,喝淡湯。種田的,吃米糠。炒菜的,光聞香。編席的,睡光炕。」

  夏小滿心裡一酸,回眸目送他們。等他回過神來,太子的馬已經離他很遠了。

  回宮後,尹北望狠參俞仁文一本。與此同時,俞仁文訴苦的家信也送到俞貴妃手中。又經由她嫵媚的紅唇,從枕邊吹進齊帝耳朵里。

  對於太子的奏疏,齊帝留中不發。對於寵妃的訴苦,他不輕不重地責備了太子幾句,不能光天化日毆打朝廷命官。俞仁文也不容易,為了救火都燒傷了。

  夏小滿想,那把火是誰放的,聖上心知肚明,卻選擇和稀泥。

  **

  糕餅的香氣,縈繞在葉星辭鼻端。

  不過,這可不是給他吃的,而是佛前還願的供品。除了點心,還帶了香、茶、金紙、柑橘。裊裊不絕的香菸,盤踞在大殿上方,令梁枋及瓜柱的花鳥異獸彩繪如夢似幻。

  他瞥向身邊的男人,和對方一齊跪在蒲團參拜,耳邊是對方輕輕的念叨:「慈航下世,度苦度難。今特表謝意,謹以此功德,回向給法界眾生,及信士楚翊的累生累世的冤親債主,願他們業障消除、離苦得樂。」

  葉星辭也跟著肅然拜了九拜。起落中,他能聽見周圍其他善男信女的祈願。有男子希望即將生產的內人母子平安,有女子在為駐守邊境的兄長祈福,願永無戰事。

  葉星辭忽而想起太子的話:「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千軍萬馬,把他接回來。」

  太子想的是,等崇尚和平、天性仁善又缺乏執政經驗的楚翊做了攝政王,主導朝政,根據「兵熊一個,將熊一窩」的道理,北昌就熊了。當然不是一日變熊,而是在數年間逐漸演變。而這,將是大齊北伐的良機,甚至實現不戰而勝,不攻而下。

  葉星辭覺得,太子的想法太激進,也太想當然了。一統天下豈是易事?沒人會輕易捨棄安逸。以楚翊的堅忍和善良,這場和平還會持續很多年。但太子的戰略也沒錯,他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必須做出一些布局。或許,他的謀劃的確最符合大齊的利益。

  自己要做的,就是當好楚翊的左膀右臂,維繫和平。太子的兵馬別來,北昌的鐵騎也別過去。

  敬香之後,「夫妻」倆相視一笑。他們穿著相似的靛藍織錦長袍,披黑緞罩衫。年少的仙姿佚貌,如月中聚雪。年長的俊逸清貴,似瑤林瓊樹。明明是迥然不同的兩人,此刻卻真的生出一點夫妻相來。

  「唉,你葉小五,就是我累生累世的冤親債主。」楚翊捂額故作苦惱。

  葉星辭撇撇嘴,反嗆道:「你上輩子肯定欠了我很多,這輩子才被我騙。」

  「你等著。」楚翊含恨切齒,陰沉地笑了笑,「有機會,我也要結結實實地騙你一次,把你耍得團團轉。」

  「哇,好厲害,你打算啥時候報復我?」

  「提前告訴你,那還叫騙嗎?」

  第149章 王妃在遛鳥

  還願後,楚翊拜訪寺中主持,依照曾在佛前的許諾,匿名捐了一筆修繕屋舍殿宇的善款。

  慈眉善目的主持施禮感念道:「心誠則靈,靈則通,通則圓滿,圓滿便是結緣。願兩位施主身心安樂,於未來世見佛聞法乃至菩提。」還說,可以為他們供奉兩座長生祿位。

  聽楚翊說已經供奉了,葉星辭好奇地跑到大願殿內的功德堂去看,只見自己的長生牌赫然在位。好大一個,想必捐了不少香火錢。

  「佛光注照葉小五長生祿位……」可惜了,沒用啊。雖然生辰沒錯,但葉小五不是他的大名。一想到楚翊至今不知自己真名,他心底泛起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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