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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小滿眼中,皇后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她從不打罵奴婢,先前他給了自己一拳,她還溫柔地關心:「小滿,你的臉怎麼了?如果是剛傷的,就冷敷。本宮這裡有冰,你拿去用。傷得比較久,就拿熟雞蛋熱敷。」

  回憶完中元節的事,尹北望還清醒著,兀自憤恨著。

  「我連自己的母親都照顧不好。她等了一夜,也沒等到她的心上人。我不懂,俞氏究竟哪裡招男人喜歡?我看隨便一個宮女都比她強。」

  或許是因為,你不喜歡女人,夏小滿想。

  「睡吧,殿下。我有個辦法,能讓你累一點,然後就能睡著了。」

  夏小滿掀開紗帳,輕手輕腳地,從床尾爬上去。他從尹北望腳邊一點點往前爬,悄無聲息,像潛行的貓。尹北望透過黑暗盯著他。

  爬到一半,他停下。舔舔嘴唇,低下了頭。

  「嘶,你放肆!在哪學的低賤把戲……」尹北望惱火而訝異。他推了幾下他的頭,又抓住他的頭髮,狠狠壓了回來。

  **

  眩暈中,船靠近渡口。

  本地渡口是新修的,聽說每天都有兩三趟渡船停靠,所以夏小滿才改了路線。

  「行商路引,文牒。」

  夏小滿遞上這些東西,任由小吏拆檢隨身貨物。只要將貨帶入北昌,就要繳稅。有的東西按斤兩,綢緞布匹按尺寸。

  他為綢緞帕子繳了稅銀,聽對方道:「你的松鼠也要繳過關稅。」

  「我和它不認識,在船上遇見的。」夏小滿隨手將松鼠放生了。

  那人擺擺手,示意他通過。經過長長的棧道,踏上異國土地,他吹個口哨,松鼠便又回來了。

  這時,他看見了葉星辭。正開心地在江邊堤岸打水漂呢,動作乾脆颯爽。他用力眨眼,確定沒看錯!少年一身黑色勁裝,正和兩個屬下比試。

  而葉星辭身後的樹蔭里,兩個男人正在交談。

  身材較矮的大腹便便,疊在身前的雙手白胖柔嫩,非富即貴。他對身邊的高個男人畢恭畢敬,那人身材頎長,挺拔如松,一身石青的素雅錦袍。

  「哎,看見沒!」葉星辭成功令一塊石頭漂出老遠,立即回頭,朝男人得意一笑。那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代表他們關係匪淺。他很在意,對方是否看到他的「壯舉」。見男人注意力不在這,他立即面露失落,接著撿石頭。

  這時,男人側過頭,望了一眼渡口,夏小滿終於看清他的臉。

  他像這江上的一縷清風,貴氣的眉宇輪廓深邃。硬朗的寬肩和身材,剛好抵消過於俊美而顯出的陰柔。他心裡似乎也藏著很多事,但一派風輕雲淡,不像太子那樣沉鬱。

  他會是誰?瑞王或慶王的兒子?某位世家公子?葉星辭沒說過交了新朋友。結合矮個男人恭謹拘束的神態,夏小滿猛地意識到,他是寧王。

  葉星辭居然以男裝示人,跟著寧王跑出來玩?!膽子也太大了!不過,他一向如此。他每次生病,都是因為亂吃東西。他還是宮裡唯一嘗過河豚滋味的人,據說鮮美到值得一死。

  「阿遠,再撿點那種扁扁的石頭。」葉星辭道。

  搜集石頭時,於章遠的目光掠過夏小滿,又愕然撤回。他低聲朝葉星辭說了句什麼,後者剛打出一串完美的水漂,笑著瞥去。

  從少年那堪稱風華絕代的臉上,夏小滿讀出了心虛和尷尬。他快步走遠,坐在附近的茶攤。不多時,於章遠鬼鬼祟祟而來,說葉小將軍派他過來。

  第79章 你有冤情嗎?

  在夏小滿冷冷的注視中,於章遠有些尷尬:「夏公公,我們在跟寧王一起辦差。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你們住哪?」

  「就在翠屏城中,官府的驛館。」於章遠因心虛而獻殷勤,「你嘴角,怎麼有一點裂傷?入秋了,容易上火,要多喝水啊。」

  「跟你沒關係。」夏小滿白淨的雙頰泛紅,低聲怒斥:「於章遠,你比葉小將軍年長,他跑出來玩,你非但不勸阻,還跟著一起玩。你們弄丟公主,闖下多大的禍,心裡沒數嗎?還敢遊山玩水!」

  於章遠訕訕地不敢作聲,良久才囁嚅:「夏公公,你放心。雖然葉小將軍穿成這樣,可寧王還是把他當女的。寧王這方面有點遲鈍,大概很少接觸年輕女人。」

  回到江堤,於章遠靠近兀自打水漂的少年,低語道:「他說今晚會來找你。」

  葉星辭動作沒停,輕輕「嗯」了一聲,扭頭瞄向正與翠屏知府交談的楚翊。視線相遇,男人朝他勾起嘴角。

  他們於昨日抵達翠屏城,先去楊家老宅弔唁楊老太爺。葉星辭沒露面,只在附近閒逛。城中最寬闊的街道上,有三座牌坊,是百姓為楊榛這位光耀門楣的前吏部尚書而立。楊家是江北世家,雖被先皇打壓,但餘暉仍在,鄰里自發戴孝,整條街飄滿白幛。

  楚翊為逝者敬香,寒暄片刻便離開了。與葉星辭會和後,他說,楊家的喪事辦得亂七八糟,下人全都忙手忙腳,自己這個專辦白事的王爺真看不過去。

  葉星辭調侃:「你術業有專攻,留下來指點指點。」

  那之後,他們前往翠屏府衙,向知府了解渡口營運和水賊侵擾情況,今日則到江邊實地察看。由於事先沒通報,本地官府不知寧王來巡視。楚翊進入衙署亮出身份時,差點被當成騙子抓起來。

  葉星辭丟出最後一塊石頭,拍拍手,走到楚翊身邊,望著川流不息的江水。只聽知府楊明畢恭畢敬道:「貨物只要從渡口出去,就要交稅。南齊的貨物進來,也要交稅。對於糧食、鹽糖,還有……還有銅鐵都是嚴控的,禁止外流。」邊說邊想,像在背誦。

  「渡口開放不到一個月,收上多少稅銀?」楚翊問。

  「應該是四千……六千多兩。「

  「五千一百四十五兩二錢,昨天你念給本王的,今天就忘了?」楚翊斜睨著對方腦門的一滴冷汗,「那些商人在收購貨物時,有沒有出現壓價的情況?」

  楊知府怔愣在那,也不眨眼。直到楚翊在他眼前揮揮手,才道:「渡口剛剛運轉起來,會面臨一些問題,和複雜的情況。王爺所說的情況,偶爾是會有的,但不多,也不嚴重,還在可控範圍內。具體的情況是什麼情況,還要看實際情況。集中精力,先重點將稅收這一塊抓起來,不落後給其他州府。裡面肯定有做得不到位的情況,今後一定加強監管。」

  「楊大人,你說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啊。」葉星辭一針見血。見楊知府的袖口有一張字條探頭探腦,他一把奪過,「哎呦,還打小抄!師爺給寫的?你是哪一科的進士,這麼點東西都記不住?」

  楊知府不語,只是頻頻眨眼,鋥亮的大腦門浮著一層油汗。楚翊笑了,在他肚包肉般渾圓的肚子戳了一下:「楊大人,你掌管六縣黎庶,可別肥了腸子,空了腦子。」

  「王爺教訓得是,下官會慎重地重新審視自己,反思自己,肯定——」

  「行了,別啃了。」楚翊冷漠地打斷對方的廢話,轉身離開江堤,「快中午了,就在府衙吃頓便飯吧。」

  楊知府鬆了口氣,屁顛顛追上,獻媚道:「王爺,六個縣的地方官都趕過來了,今夜為王爺接風洗塵。」

  「他們鹽吃多了,閒得慌?都回去……」楚翊眸光一閃,改口道:「算了,來都來了。切記,宴席別太過鋪張。」楊知府連連點頭,說謹遵鈞令。

  「四舅,該走了!」楚翊朝正在附近買東西的四舅和貼身護衛勾勾手,隨後突然湊近身旁的葉星辭,悄聲細語:「尹兄弟,晚上你可以大飽口福了。」

  「別把我說得像饕餮似的,又不是光我一個人吃。」葉星辭不經意地掃向夏小滿所在的茶攤,已不見對方的蹤影。

  午膳雖說是便飯,卻也豐盛至極。葉星辭沒怎麼吃,他要為晚宴攢肚。餐後,幾人閒坐花廳品茗,聊鄉野軼事。除了知府,本地的同知、通判也在。

  「對了。」楚翊忽然想起什麼,放下蓋碗,瞥向陡然緊張起來的楊知府,「牢里的犯人,這時也該吃飯了吧?本王想去看看。」

  「這……九爺不是來巡查渡口的嗎?」對方面露難色。

  「我就不能多做點事嗎?回都向萬歲陳述時,顯得我勤快。」話音未落,楚翊便起身,徑直朝府衙西南角而去,葉星辭緊隨其後。

  終於掰開包子露出餡兒了,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真實目的。餘光里,葉星辭瞄見楊知府慌忙招呼隨從,耳語幾句,不知叮囑了什麼。

  朝西南方向步行一盞茶的功夫,經過公廨房、十王廟、督捕廳,穿過西南角的一道月門,拐個彎,再過一道石砌窄門,便是牢獄。石牆高聳,戒備森嚴。

  門前空地,立有一方石碑,用於警示官吏: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楚翊冷冷掃一眼碑文,輕哼一聲,扭頭對葉星辭低語:「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可是,又有幾人能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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