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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困在雙臂間的美人眼圈一紅,怒道:「那現在又何必來跟我說這些!顯得你特別理性,識時務,是吧?」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有人會保護你,包容你,渴望被你依靠。」那份平靜理智中,漸漸注滿了深情,又隨著目光和月光傾瀉在葉星辭身上,「你現在很無助,需要這樣的承諾和鼓勵,所以我才選擇向你坦露心跡。你不用害怕,安心躲在我身後就好。」

  「晚了!皇上都發話了!」

  「不晚,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堅定的話語,猶如戰場上的盔甲,令人安心。那作出承諾的雙唇第四次靠近,葉星辭嚇得雙目緊閉,唇瓣死死抿成一條線,雙手捂臉,不給男人下嘴之處。隨即,額頭驟然一麻,遭遇了蜻蜓點水的一吻。

  「防不住的。」男人在他耳畔輕笑,「無論是外面,還是裡面。我指的,是你的心。」

  葉星辭原地打滾,狼狽地從對方身下爬出來,蜷身抱膝而坐,仿佛要守死自己的心,許久不語。楚翊不遠不近地坐著,咬著下唇,孩子般靦腆而竊喜,修長的手指互相繞動。

  原來,他和我一樣緊張。

  意識到這一點,葉星辭才放鬆了些,刻薄地調侃:「哎呦呦呦,皇九叔,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呢?」

  「當然,我也是首次遭遇這種風花雪月的事哦。」

  「你這不叫遭遇,叫創造,我才叫遭遇。」葉星辭頓了頓,侷促而幽怨道,「應該說是,慘遭。」

  「被人捧在手心,哪裡慘?」

  「你甚至都不了解我。」

  「比你想像中要了解。」楚翊側目,目光灼灼,「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哪怕你不是公主,只是個出身寒微、一文不名的小宮女,我也一樣喜歡。」

  如此真摯,令葉星辭將身體蜷得更緊,緘口不語,眼底閃過喜悅和慚愧。

  這些變化,都被楚翊敏銳地捕捉到,以為自己切中了要點。殊不知,偽裝之下,還有偽裝。他聽見冒牌公主囁嚅:「假如我生不了孩子,又不想你娶側妃呢?」

  「能治就治,治不好就算了。」

  對方沉默許久,又嘟囔:「假如某天,我突然變成了男的,渾身是毛,滿臉絡腮鬍?」

  楚翊失笑:「這是男的,還是大狗熊?只要確定是你,那也喜歡。」

  「假如,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我會盡力去體諒你。」

  「我只是隨意問問,你別以為我中意你哦。」葉星辭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輕柔,真誠,充滿感激,「謝謝你,提出為靈泉寺的太妃們改善生活。我以為,我的話沒人記得。」

  「不客氣。」輕風吹動滿湖月色,和楚翊嘴角的微笑,「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放在心上。」

  第73章 王爺厲害,連射十發

  靠岸時,夜已深沉。

  楚翊將葉星辭送回居所,溫文爾雅地道別,全無在船上連親四次的輕浮。走出一段路,他回望星躍樓,隱隱看見二樓有一道人影流連在窗口,似乎不舍他離去。

  見他回頭,窗子啪的一下,落了下去。

  他挑起嘴角,注視被月色勾勒的窗欞。半晌,那窗又小心翼翼地支起,宛若一隻羞怯的眼睛。見他還在原地,再度慌亂地合攏。

  可愛,可愛死了。

  「順利嗎,順利嗎?」剛一碰面,陳為和羅雨就迭聲追問。

  「我把心意都挑明了。我覺得,她也傾慕我,至少有好感。」楚翊紅著耳朵,冷靜剖析,「她被迫定下婚約,正是脆弱的時候,心裡就像一堆鬆動的土。我現在說出真心話,能埋得更深。」

  「我在樹上,看見船劇烈晃動。」羅雨冷漠文氣的面孔一片懵懂,「不過只有幾下,很快就結束了。你們在幹嘛?」

  「哇哦!」陳為錯愕而驚喜地張大嘴,古怪一笑,「嘿嘿,大外甥,你是不是把生米煮成熟——」

  「沒熟,就摔了個跟頭而已,我不是那樣的人。她是清白的好姑娘,過門之前,絕對不能越禮。」楚翊十分狼狽地岔開話題,「四舅,你少看點窮書生富千金夜半相會、私定終身的艷情雜書,起碼先考中個秀才。」

  「我也就看看,你可是真的做出來了。」

  「哈哈,舅老爺真幽默,啊哈哈。」羅雨狂笑不止,瞟一眼主人陰沉尷尬的臉色,悻悻然抿起嘴巴。

  回到府里,楚翊胡亂吃點夜宵,來到後花園。在菜園中立起氈靶,之後退至百步開外。

  他扯開衣衽,褪下右邊衣物,隨意纏在腰間,讓那一側的臂膀完全裸露。如水月光,流淌在柔韌健碩的肌理,泛起玉色光澤。

  他挽弓搭箭,目光如炬,一百二十斤的硬弓張滿之際,手臂竟紋絲不顫。夜色中,他保持張弓的姿態,久久盯住隱約可見的猩紅靶心。

  幾年前的秋天,他與皇室宗親在獵場圍獵,一箭射中恆辰太子屢射失手的獐子。興奮之餘,覺察到一道陰冷如蛇信的目光正舔舐著自己。他永遠忘不了先皇看他的眼神,那種藏在笑意之下的疑慮和猜忌,將他驚出一身冷汗。

  彼時他氣盛,渴望施展手腳,如果給他個知縣來當,他可以不當王爺。但在先皇眼中,雄心,就是野心。

  當夜,恆辰太子握著他的手,諄諄叮囑:九叔,藏鋒斂銳,保護自己。他道:告訴我,該怎麼做?對方道:收斂羽翼,遠離政事,但也別離得太遠。一旦社稷有變,我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讓你迅速介入朝政。

  當時,楚翊困惑了。

  恆辰太子苦笑一下,說出一個乍聽荒誕的提議:你去禮部幫忙,琢磨琢磨,怎麼辦白喜事。從前都是七叔操辦,他身故之後,皇家缺一個這樣的人。

  楚翊頓悟。

  自他開了棺材壽材鋪,學辦白喜事,先皇就沒再用那種猜忌的眼神盯過他。正如恆辰太子所料,先皇駕崩之際,他迅速憑藉這份特殊才能獲得權力。

  這也正是當時他所頓悟的:哀泣,引魂幡,和漫天黃白紙錢,就是他涉政的起點。只是,出發之後,原本該與摯友並肩同行的漫漫長路,僅餘他一人踽踽獨行。

  回憶至此,利箭離弦。穩中靶心,幾乎射穿氈靶。一箭,又一箭。楚翊連發十箭,盡沒靶心,在靶上堆成鳥尾般緊湊的一簇。

  羅雨接過弓,讚嘆:「王爺厲害,連射十發,手都不抖。」

  「雖然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謝謝讚美。」楚翊甩了甩臂膀,穿好衣物,「我不太擅長舞槍弄劍,不過弓馬還算嫻熟。」

  「壽宴上,皇上命人比武取樂時,王爺的反應真快,我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主僕在菜園散步閒聊,羅雨回憶起白天的情形。

  「就算此舉沒有爭議,我也不會叫你上場。」

  「為什麼?這是多露臉的事,還能得到御賜的寶貝。」羅雨略作思忖,腦筋轉得很快,「我懂了,你是不想折了三爺和四爺的面子。也不想叫他們知道,我的本事。」

  「沒這麼複雜,我心疼你而已。」楚翊真摯地凝視自己的衛隊長,和唯一的護衛,「我不會為了那點面子和虛榮,就叫你去跟他們廝打。」

  羅雨的眼角泛起濕漉漉的光,輕輕「嗯」了一聲,帶著顫音。無需用任何言語來表達忠心,一切都銘刻在熱切的目光中。

  楚翊笑著拍拍他的肩,俯身查看青菜的長勢,淡淡道:「我們得離開順都一陣子。吏部尚書出缺,誰上位至關重要,朝中會有一場亂鬥。」

  「這麼重要的時候,該伺機而動,怎麼反要走?」

  「不,我不能攪和。況且,我又沒有堅定的朋黨和擁躉。唯一關係較近的袁大人,又耿直得橡根木頭,從不與我結交。」楚翊所提到的袁大人,是養母的弟弟。親緣上的舅舅,血緣上毫無瓜葛。

  他俯身撥弄油綠喜人的菜葉,看向靜靜聆聽的羅雨,「當你面前,有一桶惡臭的泔水,重要的不是挖空心思去撈點還能吃的東西,而是徹底遠離。我走得遠遠的,讓皇上,更重要的是,讓吳大人知道,接下來發生的黨同伐異、挾勢弄權,與我老九無關。吳正英,是皇上最仰賴的人,受信任程度比我想像中更深。今天壽宴上,還不夠明顯嗎?他就是皇上的腦袋。」

  羅雨道:「瑞王和慶王一定都在拉攏他吧。」

  「背地裡,他們應該早就做過類似的事了。」楚翊拍去手上浮土,抽出別在腰間的摺扇緩緩展開,語調也慢悠悠,「只是,誰越積極,給出的利益越誘人,吳正英就會在心裡把誰踩得越低。你是不是想,難道他們不知道,吳正英是出了名的清正剛直?」

  羅雨點頭。

  「他們知道,可是他們不相信,這份品格能堅若磐石。因為,他們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楚翊無奈而輕蔑地笑了笑,「比起我三哥,四哥德行尚可,不過也開始瘋狂了。我沒想到,為了逼楊榛離任,他會把人家的老父親弄死。」

  主僕二人離開菜園,在鋪滿月色的花園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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