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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她是尼姑,證據何在?」永曆問。

  楚翊朗聲道:「那女子自盡後,屍首就停在承天府。臣去驗看時,發現她的頭髮是假的。那是一頂,用別人的真發編織而成的發套。」

  「發套?」太皇太后難以置信,「東西呢?」

  「又戴回屍首身上了。此刻,屍首就停在宗正寺後院的空房,母后可派人前去驗看。」

  「我去。」不等吩咐,瑞王迫不及待地一振衣袖,立即動身。慶王緊隨其後,似乎怕他動手腳。

  葉星辭也起身跟隨,沒想到小皇帝竟也離開主位。他步子雖小,步態卻威嚴十足。楚翊陪同在旁,勸道:「陛下留步,屍體污穢,恐驚了聖駕。」

  「無妨,朕是真龍天子,難道還怕個死人嗎?」

  話雖這麼說,來到停屍的房間外,永曆卻臉色蒼白,止步不前。

  而瑞王幾乎是闖進門去。

  出來時,他手裡抓著那頂縫製精良的發套。他憤恨地咬緊嘴唇,唇髭發顫,在陽光下查看。半晌,他隨手將東西丟在地面,面孔陰沉陷入沉默。

  慶王則愜意地整理衣衽和袖口,迎著陽光眯眼喟嘆:「真是個好天氣。」

  第62章 激烈交鋒

  慶王世子也默默跟來了。盯著地面的一團黑髮,他捂住嘴猛退幾步,顫聲道:「她……我,我居然沒發現,她是個尼姑……」

  「世子,你不去看看她嗎?」葉星辭輕聲問。

  「不,不了。」對方把頭搖出殘影,「怪晦氣的,而且碰了尼姑會倒霉。」

  幾天前還春風一度,濃情蜜意,轉頭就嫌晦氣。我要是嫁給你爹,你能真心敬重我這個繼母才怪!葉星辭不屑地斜著對方,發現楚翊也對侄子冷眼相看。

  楚翊慢慢踱過來,聲音雖輕,卻抑揚頓挫直戳人心窩子:「那你睡了尼姑,豈不是要倒八輩子霉?九叔希望,你在度過這次難關之後,多學學忠恕之道。以忠盡己,以恕待人。」

  面對這位僅僅年長几歲,卻機敏幹練的叔叔,慶王世子諾諾地低頭道:「是,謹遵九叔教誨。」

  「楚逸之,你所言正是我所想。」葉星辭小聲說。

  「我就說嘛。」面對意中人,楚翊換上溫柔的笑臉,「一日夫妻,心有靈犀。」

  作為證物,發套被擺在衙署大堂正中。黑乎乎一大團,叫人頭皮發麻。

  「屍首我看了。」瑞王緊盯楚翊,當堂質疑,「雖然她只有短短一茬頭髮,但這並不能說明,她是個尼姑。也許是害了什麼病,導致頭髮掉光,最近才長出一點。」說著,他面向小皇帝:「臣自然也希望這女子不是暗娼,慶王世子沒有犯錯。只是國法不容踐踏,望陛下明鑑。」

  永曆點點頭,立即將問題拋給楚翊:「九叔,你來說說?」

  「瑞王言之有理,臣當時也是這樣想的。」楚翊的目光平靜無瀾,腰背挺直如松,有條不紊地敘述,「驗屍之後,臣走訪了順都四周的尼姑庵,才確定她的身份。她法號靜塵,俗名竹桃,原是靈泉寺的一名比丘尼。思凡下山,偶遇慶王世子,兩情相悅。」

  「誰能證明?」瑞王發出詰問。身為王爺,顧及皇家體面,他還沒有氣急敗壞,正竭力壓抑惱火。想必,他和幕僚做出的所有推演中,都沒有「死者是尼姑」這一預設。

  「有妙慧法師為證。」楚翊提高聲音,「傳妙慧上堂。」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道有些臃腫的灰色身影邁過門檻,步履拖沓地上前,在楚翊身邊站定。她膽怯而討好地朝葉星辭飛速一瞥,垂下頭去,跪地參拜:「貧尼妙慧,叩見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

  距離被連續圍毆兩次,已過去近一個月。她的頭臉仍帶有一點淤腫散去後的青黃,像發霉的大餅。

  兩頓胖揍,像兩盆冷水,澆滅了她的氣焰,讓她怕極了葉星辭。昨夜在禪房一見面,她就開始習慣性哆嗦。給葉星辭端茶時,一杯茶就剩了一半,另一半哆嗦灑了。

  當時,葉星辭客氣地請她回憶一下,院子裡是不是有個叫靜塵的尼姑,最近不聲不響地走了。他說了許多逼真的細節,包括他初次上山那天,靜塵還幫忙收拾了屋子。

  「貧尼不記得有這個人啊。」當時,妙慧很困惑。

  「妙慧法師,你的傷痊癒了嗎?」葉星辭盯著她,嘴角舒展,明眸寒光閃爍,「你遇襲之後,靜塵還幫你擦臉來著,你忘了?後來,她就不見了。你一定是被打壞了腦子,有些糊塗了。以後走路時千萬注意,別再被打了。」

  恩威並施之下,妙慧恍惚「回憶」起,確實是有靜塵這麼個人。她原來在別處修行,到靈泉寺沒兩天,就又走了。她孤僻少言,所以也沒幾個人記得她。

  「沒錯,是這樣。」葉星辭抿嘴竊笑,對楚翊擠擠眼,可愛至極。

  夜色暗涌,燭火暗淡。他沒有覺察,男人的目光如燭淚一般,久久凝在他臉上,溢滿欣賞和喜愛。

  大堂上,妙慧將昨夜的話複述了一遍。最終說道:「貧尼也沒想到,她會扮成孤女,做出有辱佛門的事。」

  「她說的話,也不能全信。誰知道,她是不是收了什麼人的賄賂,或者受到脅迫?」瑞王深知竹桃不是尼姑,可有口難言,只能繼續憋在心裡,頭似乎都憋大了。

  「三哥,你這樣無憑無據地臆測,為了什麼?」慶王冷冷開口,臉上的愧色和疲態早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鬥雞般的咄咄逼人,想當場扳回一局,「你口口聲聲遵循國法,面對證人證言,卻又試圖憑猜想推翻。難道說,你不希望看見這樁案子有轉機?你想讓皇家醜聞板上釘釘,不是大事化小,而是大事更大?」

  句句正中靶心,瑞王臉色發青。

  「老四,你怎能這樣對兄長講話?」太皇太后猛然一頓拐杖,氣得直咳,維護親兒子,「他只是就事論事。他在臆測,你又何嘗不是在臆測他的心思?你們兄弟,是不是有了什麼誤會,要把話說清楚才行。」

  慶王斂起氣勢,恭順地俯首:「母后息怒。兒臣這幾天心神不定,不是有意頂撞。」

  「妙慧,你敢對佛祖起誓,所言非虛嗎?」瑞王瞥一眼慶王,隨後緩步逼近妙慧。他身材魁梧,顯得氣勢凌人,像要活吞了眼前的老尼。妙慧露了怯,瑟縮不語。瑞王繼續道:「我認為,該把寺里所有尼姑召集起來,叫她們一一辨認屍首。」

  「王爺既然不信妙慧法師,那信我嗎?」葉星辭適時站了出來,款款走到大堂正中。

  他與楚翊對視一下,又迎上瑞王驚詫的眼神,按照計劃作證:「當初我剛到寺里時,曾見過這個靜塵,後來就再沒有了。想必,她就是那時下山的。況且,她孤僻少言,在寺里呆了兩天就走了,所以沒幾個人記得她。如今人都死了,容貌變化,就更認不出來了。」

  「公主的話,自然可信。」瑞王頓了一頓,挑破其中的疑點,「公主剛才並沒進門去查看屍首,怎麼知道屍首和靜塵是同個人?」

  葉星辭心裡一驚,百密一疏!

  他的本意是以完全的局外人身份作證,這樣才更可信。他也不想讓瑞王知道,自己全程參與此事,否則對方以後必定會提防他,以至於影響到太子爺的大計。

  然而,他卻疏忽了:假如自己不去看屍體,就無法將竹桃和尼姑關聯在一起。剛才,他應該跟著進屋的,唉!

  楚翊也眸光閃爍,輕輕咬住下唇,思緒潮湧。

  其實,眼下小五隻要說是閒得無聊,和自己一起查案便可,沒人會多說什麼。但是,瑞王將會知道,公主已經發現他心狠手辣,不會選他為夫。

  刺激之下,瑞王也許會做出更瘋狂的舉動,比如:搞死其他對手,即聖旨上的皇四叔和皇九叔。讓公主沒得選,只能嫁他。

  心念電轉之間,楚翊汗濕中衣,俊美的面孔卻依然冷靜:「這個我還沒來得及說。女屍停在承天府時,被一對村野夫婦冒名領走,要去配陰婚,還好我中途追回,後來就停在我府里。今天一早,我將屍首送來宗正寺的路上,遇見了公主。她膽子大,掀開草蓆瞄了幾眼,當場就認出了靜塵,很是詫異。」

  他的話真假摻和,這樣的謊言才顛撲不破。

  葉星辭心下稍定,跟著點頭:「對啊,我剛想說。」他看向瑞王,語氣略帶埋怨:「王爺好像不信任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前天還一起鑑賞古畫了呢,哼!」

  聽說他們曾約會過,慶王皺了皺眉。

  美貌是殺人無形的利器,而撒嬌就是淬毒。瑞王先是一怔,接著哈哈大笑。見公主似乎更中意自己,扳倒慶王計劃落空的懊惱也減輕了。

  「公主別生氣。我絕非有意質疑,只是茲事體大,馬虎不得。」瑞王沉吟著,「不過,似乎還有一個疑點……」

  「當初,這靜塵為何承認自己是暗娼?又為何自盡?」楚翊主動接過話頭,順勢給出推測,「這就永遠無從知曉了。或許,她當時沒聽懂趙大人的問話。又或許,她想將計就計,避免尼姑的身份被發現,引來嘲笑。她不諳世事,聽說要被拿到官府去,太過害怕,所以就自盡了。至於為何隨身帶毒,也許是防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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