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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望懸於中天的銀月,嘆了口氣,看向葉星辭:「公主,勞駕隨我往山里跑一趟。」

  其他人都困惑不解,只有葉星辭笑著點點頭。仿佛心有靈犀,楚翊還未開口,他就猜到隨後要去雁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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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緩緩爬升,褪去最初的金紅,公平地普照人間。

  陽光不多不少地傾灑在被驅散的商販肩頭,臨時封閉的道路上,宗正寺四敞的六扇朱漆大門,和皇家華貴威嚴的儀仗。

  這是永曆小皇帝繼位來第一次出宮。雖然只有短短几里路,但他依然很開心,不時撩起帷簾向外偷看。他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慌忙坐端正了,緊張起來。

  臨行前,他問師傅吳正英:「四叔就這麼一根獨苗,他向朕苦苦求情,朕該怎麼做?」

  吳師傅答:「把問題拋給九王爺。陛下既然把宗正寺交給他管,就要用人不疑,給他施展手腳的。老臣想,以他的立場出發,所查出的結果,應該就是本案最好的結局了。少說,少做。多聽,多看。不要把任何問題攥在手裡,一拿到就拋出去。實在不知所措時,皇上就閉起眼睛,皺起眉頭,故作痛心疾首。到那時,沒人敢繼續說話。」

  永曆還是很緊張,請求吳正英隨駕。對方淡淡道:「這是皇上的家事,外臣不好干預。將來,您也會有後宮和很多子女,每天都有家事等著您去處理。」

  聖駕駕臨宗正寺,三位皇叔早已迎候在大門外。他們的神色都莊重肅穆,金冠束髮,身著絳紅的五爪團龍袍,腰佩玉帶。陽光之下,發冠的北珠瑩潤生輝。

  不過,皇九叔的臂彎夾著個匣子,不知是何物。

  接受跪拜後,永曆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走正中大門進入衙署。剛在大堂坐穩,有人來報:「啟稟陛下,玉川公主也來了,正在門外聽宣。她說很關心此事,求問是否可以旁聽?」

  「這……」永曆沉吟著看向左側的老人,「皇祖母認為呢?」

  「就讓她進來吧。」太皇太后道。她華發高挽,蒼顏端莊,黑緞大袖下的手枯皺如樹皮,拄一支烏木鳳頭拐。

  她面向小皇帝,用蒼老的聲音緩緩解釋:「來都來了,總不能在外面站著。她正在挑選夫婿,關心此事很正常。雖說家醜不可外揚,可這樁醜聞已是天下皆知。要是還防著她,倒顯得我大昌狹隘了。」

  慶王面露愧色,跪地道:「養不教,父之過。兒臣家教不嚴,令大昌皇家蒙羞了。」他神色憔悴,眼圈青黑,短短几天好像老了幾歲。

  養不教,父之過。這話恰合瑞王的心意和謀劃,也是早已備下的台詞。他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後背也挺得更直,整個人如一隻即將打鳴的大公雞。然後,他瞥一眼自己的九弟,氣焰稍稍弱了,眼中閃過懊惱。

  楚翊迎著瑞王的目光,彎了彎眼睛。大堂之外,輕盈迅捷的腳步聲漸近,拾級而上,邁過門檻。

  楚翊斜眼看去,冒牌公主小五今天一身輕薄襖裙,上白下藍,交領和裙擺處都有暗紋提花,遙相呼應。不過,別被她清麗絕俗的外表蒙蔽了,她可是能將成年男子過肩摔的主兒。

  她也漫不經心地掃過他,似乎在問:「你的寶貝找回來了嗎?」

  楚翊微微頷首,拍了拍手中的匣子,示意一切順利。

  昨夜去雁鳴山的路上,小五就篤定,太皇太后一定會准許自己旁聽。她說:「因為瑞王是老人家的親兒子,她希望我能嫁給瑞王。所以,她很樂意我在一旁看著,慶王是怎麼在人生低谷丟人出醜的。」

  楚翊覺得,她腦子轉得很快。

  「免禮,賜座。」永曆道。他還不滿十歲,但已經能感受到傾城美貌所帶來的衝擊,不禁多瞟了公主兩眼。隨後,他問道:「九叔,你手裡拿的什麼?」

  第61章 扭轉乾坤

  楚翊闊步上前,將木匣擺在案上,恭敬地答:「是先皇在臣及冠時御賜的玉如意。臣年輕,頭一次主理皇室要案,於是就帶著玉如意勉勵自己。」

  「原來是皇考御賜之物。」

  永曆打開木匣,一尺長的靈芝狀玉如意靜臥於暗紅襯布,由整塊翡翠琢磨而成,通體碧潤。他恭謹地合起匣蓋,交還回去:「九叔務必妥善珍藏。」

  一個時辰前,這匣子還是空的。

  迎著晨曦,楚翊懷抱空匣出門,直奔瑞王府。

  僕人將他引到一處花廳,瑞王已穿戴整齊,正與幕僚郭繼閒談品茗。他猜,自己進門之前,他們正推演稍後在宗正寺可能會出現的種種狀況,以及應對之法。扳倒慶王,在此一舉。

  瑞王顯然沒料到楚翊會在這關口登門,詫異地問他怎麼來了。

  「有些事,想與三哥商議。」楚翊懷抱木匣坐下。

  瑞王瞥一眼郭繼,問他什麼事。見他苦著臉不語,又試探道:「慶王世子的案子,你都查清楚了?一會兒,可就要面聖了。」

  「查清楚了。」楚翊嘆了口氣,「我絕對會秉公滅私,把排查到的情況如實上報皇上。」

  瑞王又與郭繼交換一個眼色,明知故問:「到底怎麼回事?那女子果真是暗娼?」

  「到時三哥就知道了。」楚翊故作煩惱,坐立不安,靴子在地面磨蹭。

  「問你,你又不說,那你想和我商量什麼?」瑞王不解地蹙眉。

  「我想說……三哥,我現在太緊張了,怎麼辦?我要緊張死了,我怕把事情搞砸了。」楚翊癟著嘴咕噥,用小狗一樣可憐的目光望著兄長,「到時候,你千萬在母后面前為我美言幾句。」

  瑞王啞然失笑。

  「我真的很緊張!」楚翊舉起木匣,「你看,我把先皇御賜的玉如意隨身帶著,用來壯膽兒。如意嘛,討個吉利。」

  瑞王的笑意凝在臉上,瞄一眼郭繼,似乎在問:寶物不是在我府上嗎?難道你沒辦妥?

  「哎呦,一緊張,我就鬧肚子!」不待郭繼開口,楚翊猛然出手,將木匣塞進瑞王懷裡,焦急道:「三哥,這是御賜的寶貝,你可幫我看好了,別讓外人亂碰啊!」說著,他捂住肚子,彎腰弓背狂奔而逃。

  須臾之間,瑞王反應過來,大叫一聲起身去追,哪裡還有楚翊的影子。他砰地將木匣摔在茶几,懊喪地一拍腦門:「這臭小子,著了他的道!」

  半晌,楚翊解手回來,見瑞王冷冷乜斜著自己。

  他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知道對方同樣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依然把戲做下去。他拿起木匣,隨手打開,故作大驚:「哎呀,三哥,我的玉如意呢?被誰拿走了?」

  瑞王深吸一口氣,無奈道:「剛被我幾個門客借走觀賞,這就送回來。」接著吩咐郭繼,去將如意取回。

  後者只好照做,取來寶貝,還入匣中。就算不還,東西是在瑞王府「丟」的,責任也不全在楚翊。

  之後,二人結伴前往宗正寺。一路上,兄弟倆談笑如常,仿佛這玉如意自始至終都在匣中,從未被盜。

  「帶慶王世子。」宗正寺衙署大堂,主理此案的楚翊開口道。宗正寺卿親自執筆作為書記,在旁記錄。

  被關了四天的慶王世子戰戰兢兢地上堂,叩拜萬歲。他和他父親一樣憔悴,瘦了一圈。看見慶王,他委屈地撇著嘴角,眼看要哭。

  慶王也雙目泛紅,冷著臉朝他遞眼色,示意他去向皇上求情。

  「皇上,臣弟錯了!」慶王世子往前一衝,又跪下來,還滑行了一段。皇帝為至尊,哪怕他年長數歲,也要自稱為弟。他涕淚齊下道,「臣弟真的不知那女子的身份,我們只是萍水相逢……嗚嗚……臣弟錯了……」

  永曆不知所措,於是合起雙目,眉頭緊鎖。見龍顏不悅,慶王立即呵斥:「快起來,成何體統!」世子的哭聲戛然而止,黯然退至一旁。

  「皇帝消消氣,龍體要緊。」性格溫婉的皇太后柔聲道,「皇九叔,你都查到什麼了,說一說吧。」

  「是。」楚翊掃視一周,暗藏鋒芒的目光在瑞王和慶王臉上分別停留,接著面向皇帝,擲地有聲道:「陛下,臣已查明,那女子不是暗娼。因為……她是個尼姑。」

  此語一出,群相譁然。

  宗正寺卿愕然停筆,隨即如實記錄。小皇帝瞠目結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發出震驚的吸氣聲。

  慶王世子錯愕地瞪大雙目,看向父親。慶王則緩緩舒了口氣,苦懸數日的心終於落回肚子,接著冷冷瞟一眼瑞王。

  「尼姑?她怎麼會是尼姑呢?她……」瑞王措手不及,愣在當場。他當然知道,她並非尼姑,卻無法直言,憋得直翻白眼。

  葉星辭看著他的樣子,抿嘴竊笑。

  昨夜楚翊讓子苓和雲苓縫製發套時,他就猜到了破局之法。之後,去雁鳴山的路上,他向楚翊求證,果然不錯。

  當時,對方還調笑道:娘子冰雪聰明,不愧夫妻一場,心有靈犀,有空再一起賣菜吧!

  心有靈犀?葉星辭腹誹:那你有沒有感應到,我是一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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