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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盛的野草,被滾動的火熱軀體衝擊,層層盪開如水波。清透草香鑽進鼻子,草尖掃過耳根和面頰,帶來陣陣瘙癢。天搖地動之間,葉星辭耳邊儘是風聲,草絲被壓垮的沙沙聲,自己和另一人的慌亂的呼吸聲。兩道呼吸交融,讓他心跳亂得如驟雨下的小池塘。

  他感覺,自己始終被楚翊緊護在懷裡,腦後是對方的手掌。男人看著清瘦,但肩膀寬闊、手臂有力,身上的肌肉極為結實。那張清貴的面孔懸在他眼前,隨著滾動,背景時而是藍天,時而是綠草。

  不得不說,這傢伙長得真好看。

  「別怕。」男人輕輕地說。

  巨大的安全感讓葉星辭生出錯覺:楚翊可以成為他在異國的依靠。不過,只有一瞬間。真可笑,人家憑什麼給他靠,他只能靠自己。

  「寧王卷公主」的大卷餅沿著斜坡滾了一路,直到湖堤才堪堪停下。

  葉星辭仰躺在草地,眯眼閃避刺目的陽光。他推了推仍壓在身上的男人,卻聽對方在耳邊低吟道:「幾張帆影,千客送盡,往往來來恨不歸。不歸何待?曉夢昏,津渡遠,一縷相思不散。」

  「什麼?」

  「還記得我四哥出的上聯嗎?就在剛剛,天旋地轉之間,我想到了下聯。」楚翊起身,順手拽起葉星辭,粲然一笑,「別告訴他們,好嗎?我不想拂了三哥的面子。」

  「好,反正我也沒記住。」匆匆之間,葉星辭記了個大概。慶王的上聯寫山中尋春,而楚翊的下聯寫渡口等人,意境似乎更妙一籌。

  「公主——」瑞王和慶王當先狂奔而來,嚇得面無人色,為他摘下髮絲間的雜草,一迭聲詢問有沒有受傷。葉星辭微笑道:「我沒事,多虧九爺。」

  「這是在下應該做的。」楚翊整理著衣擺,語氣雲淡風輕,雙耳卻紅得像被人揪了一個時辰。

  之後,他們來到一處涼亭歇腳。

  瑞王的僕人跑去張羅茶點,很快就送來了。葉星辭一塊接一塊地吃著,像是在吃掉尷尬,勉強與兩個中年男人談笑風生。

  楚翊卻很少參與,默然品茗,耳朵始終紅著。四舅抽筋似的幾次用手肘懟他,讓他也說幾句,展示自己的風采。他都無視了,還朝對方投去幽怨的目光。終於,他忍不住將四舅拉出涼亭,低聲責備:「你太胡鬧了,有你這麼當長輩的嗎?」

  「你抱到了公主。」陳為歪頭笑道。

  楚翊尷尬地默了一下,又斥責:「瞎鬧,荒唐!」

  「你就說是不是抱了吧。」

  「以後不能再這樣了,萬一傷到她怎麼辦?」

  「你就說抱的開不開心吧?」在大外甥空前嚴肅的注視下,陳為咳嗽幾聲,乾脆地認了錯,接著嘿嘿一笑:「我在書里看,女人會喜歡上在危急關頭陪在她身邊的男人,至少也會產生一絲絲好感。我看,你小子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我可沒占便宜!」楚翊目光閃爍,抿緊嘴唇。他城府很深,卻罕見地流露出心虛的神情。

  在草地上,他抱著小五翻滾時,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平坦的胸脯在撞擊自己的胸膛。客觀來講,他什麼都沒感覺到,真的。但主觀上,他依然感到羞慚。雖然是情勢所迫,難以控制力道,但他萬萬不該這樣非禮一個少女。

  不過,一想到本來就是要娶她的,自責感也就弱了。

  楚翊讓四舅回去坐著,自己則涼亭外站了很久。餘光里,羅雨走近了。這小子一向心直口快,此刻卻面帶躊躇,幾次張嘴都把話咽回去了。

  「到底想說什麼?」楚翊蹙眉問。

  羅雨壓低聲音湊近,話語猶如霹靂般劈來:「我發現,公主好像站著解手哎。」

  「啊?!」楚翊怔住了。沒有惱火,驚愕,只是單純的呆住了。因為這句話,就像一個極度沒分寸的玩笑。

  「你剛離開涼亭,公主就去方便了,她的兩個婢女陪著她,等在外面。」羅雨看向遠處樹林掩映間一座精緻的小屋,那裡便是茅房。牆壁上有一圈窄窄的格柵,用來通風。他繼續道:「我看不見公主,但能透過格柵看見她髮釵的反光。那一點光亮一直沒暗過,不就代表,她始終站著嗎?」

  「你——」

  「我原本沒看她,只是在發呆而已。可是,我眼力實在太好了。」羅雨無辜地眨巴眼,手指摳著腰間雙刀的刀鞘,腳尖也在地面磨蹭,「公主會不會,有什麼隱疾?」

  「我要被你氣出隱疾了。」楚翊惱怒於手下的不知分寸和胡亂揣測。但他明白,羅雨心地單純如孩童,不然也不會來跟自己說。他哭笑不得,道:「很簡單,人家只是去整理貼身衣物而已。以後不許再瞎看,回家之後,去領二十板子。」

  「所以,還是說說而已嘍?」羅雨天真地問。

  楚翊猛戳他腦袋:「這次是認真的!」

  不久的將來,當楚翊發現明媒正娶的王妃不是身有隱疾,而是身懷「利器」時,他將會後悔沒有細想羅雨的話——公主好像站著解手。

  此時此刻的他,正迎著從湖上吹來的初夏清風,愜意而滿懷憧憬。關於情愛,關於理想。耳邊是公主略顯低沉,但依然清澈悅耳的笑聲。她在為哥哥們而笑,不過他堅信,這笑聲早晚將專屬於自己。

  第45章 皇室醜聞

  「王爺,王爺——」一個穿著體面的年輕長隨狂奔而來,倉皇地撲進涼亭,跪在慶王腳下。他跑得汗流浹背,呼哧喘氣,語不成句:「我,世子他……出事了……」

  「慌什麼!不知禮數的東西。」慶王握緊手串,冷冷地皺眉,「有話慢慢說。」

  那長隨瞄一眼瑞王和葉星辭,又瞥向循聲而來的楚翊,諾諾地不敢開口。慶王不耐道:「都是我自家兄弟,直說無妨。」

  「世子嫖妓,被拿到宗正寺,關起來了。」長隨聲音雖低,說出的話卻如晴天霹靂。他幾乎將腦袋埋進肚皮,不敢去看慶王。

  死一般的沉寂中,葉星辭看見慶王的臉色倏然結了一層霜,慘白冷硬。男人的喉結快速滑動幾次,猛地暴起,一腳踹在那長隨肩頭,失態地怒吼:「不知分寸!這種醜事,你怎敢公然說出來!」

  「是您讓我直說無妨……」對方委屈極了。

  「你們當的好差!怎麼不攔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半時辰前。」長隨迅速爬起來,哽咽道,「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她是暗門子啊……」

  「熱孝期嫖妓,可是重罪。」瑞王面色沉重,憂心道,「到底怎麼回事,快說清楚。」

  話音剛落,又有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

  來人一身整潔的胥吏打扮,腰懸宗正寺的牌子。他邁進涼亭,略作掃視之後,搶步跪在楚翊跟前:「九爺,趙大人請您速去宗正寺處理要務。」

  楚翊看一眼慶王,從容問道:「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這……小人也不清楚內情,只是奉命前來通稟。」那胥吏也去看面色如紙的慶王,言辭閃爍,顯然有意留了面子。

  「你下去吧,我這就動身。」楚翊神色嚴峻,整了整衣襟,讓四舅回住處休息,而後乾脆地朝羅雨一招手:「走,去宗正寺。」

  他步出涼亭,直奔來時走的東門,那也是距離順都城最近的門。

  「老九,你聽我說,此事一定要仔細查清楚!」慶王緊隨其後,步履慌亂,還差點摔了一跤。他蒼白的嘴唇亂顫,急切地開合著:「你四哥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可不能有事啊。」

  「四哥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秉公處理。」楚翊目不斜視地肅然道,同樣感到痛心疾首。

  「他不可能做這種事,何況街面上所有青樓、酒肆、教坊都歇業了。他是個優秀的孩子,據我所知,仍是童貞之身。他跟我說,只對念書有興趣。每次我進他的書房,他都在用功……」慶王全無方才出長聯刁難瑞王時的風采,絮絮叨叨,如同每一個為孩子操心的父親。

  「老四,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書下面,可能藏著別的東西。比如,一些圖畫啊,市井雜書……」瑞王的話,帶著不合時宜的戲謔,甚至是幸災樂禍。不過,葉星辭覺得很有道理。

  「你、你什麼意思?」慶王羞憤質問。

  「我是在安慰你。」瑞王無辜地攤手一笑,「我也是做父親的,我只是想說,我們的孩子或許和想像中不同,但這不妨礙我們疼愛他們。當然,我侄兒肯定不會嫖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哼,我兒子萬里挑一。」

  葉星辭也插不上話,只默默跟在最後。堂堂昌國皇家,出了這樣天大的熱鬧,不,令人嘆息的事,他肯定要去看看。也許,還能獲得對太子有用的信息。

  望著慶王焦急如熱鍋螞蟻的背影,葉星辭的心尖驀然一顫,也想起了父親。

  面對他,父親口中永遠只有訓誡,而無勉勵。連家裡的大黃狗都能得到父親的微笑,被誇一句「好小子」,他卻不能。父親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他,遑論稱讚他「萬里挑一」。哪怕,「十里挑一」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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