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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憐南點評著那時候的自己,雖然嘴上說著什麼宋津言不會原諒他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但心裡還是執拗地覺得他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

  只是命運總是不講道理。

  但是命運在他的人生里也不講了太多道理,憐南揮出一拳,臉上多少有些憤憤。

  幾拳打出去之後,憐南沒有力氣躺下去,蜷縮著身子嗚咽起來。

  即使偽裝的再好,只有他一個人時,對死亡的害怕還是不由自主地湧上來。他的眼眸中浮現醫生無奈的搖頭,浮現葵花哭得走不穩的腳步和林燦的沉默,最後定格在很久很久以前宋津言追著他大聲道:「憐南,乖一些,去吃飯。」

  他那時咬著唇:「你凶我!」

  宋津言打了幾份工回來,眉眼間全是疲倦,被他一句逗氣了將他緊緊摟在懷中:「這就凶了?」

  他哼哼兩句不說話,被宋津言溫柔掰過臉蛋,親了一口:「好,是我凶了,我不對,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嗎,哪有人打了一天遊戲不吃飯的,本來胃就不好。」

  他被順毛順舒服了,就摟住宋津言脖子親了親嘴:「可以了,你陪我的話,可以多吃半碗。」

  那時宋津言嘆口氣,眼眸始終溫柔地看著他。

  憐南哭著哭著將頭埋進枕頭,不知道在對誰說:「早知道就再多吃半碗了......」

  很晚憐南才勉強睡著,雨聲一直沒有停,天色還在變差,天氣預報警示暴雨,A市好不容易升了一點的溫度又這樣降下去。

  再起來,憐南懷疑自己穿越了,但打開手機一切如常。冷冽的寒風讓他縮進被子裡,大清早被凍得僵硬的同時,也凍住了他最後一點猶豫。

  他想了一天一夜,覺得葵花說的對。

  即便只是朋友之間,也需要一場好好的告別,更何況那個人是宋津言。他只有半年可活了,他自私一點......他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是能看見宋津言,他惡毒地希望宋津言看著他閉上眼,為他守靈一輩子。

  太惡毒了......

  憐南哽咽著想。

  他起身,手機上是林燦之前給他發的新的排班表,他望向今天的日曆。

  早班,已經過了時間,得到明天了。

  明天也是早班,憐南慎重地定了一個很早很早的鬧鐘,隨後將手機丟到一邊。葵花和林燦還在不斷地和他發著消息,但他沒回,只是愣愣地看著窗外的雨。

  真的......要告訴宋津言嗎?

  第38章

  中午時分, 林燦來找了憐南。

  通過可視門鈴,憐南看見了門外的林燦,外面磅礴大雨,即便直接開車走的地下車庫上電梯, 林燦的褲腿上還是不免沾上了些泥點。

  視頻中, 林燦手中懷抱著一個約莫三十厘米寬的盒子, 憐南打開門, 讓林燦先進門。

  林燦抱著盒子進到了房子, 憐南轉身端了一杯熱水遞給林燦的時候, 林燦第一時間沒有接過,而是緊緊地抱著手中的盒子。

  憐南於是將熱水放在了一邊,輕聲道:「坐吧。」他看著林燦緩慢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西裝襯衫衣領處有些水痕,憐南的目光定在林燦手中的盒子上, 不大,是漆木, 他曾經在宋津言的房間裡面見過。

  他其實有些好奇裡面是什麼東西,但一定是還算特殊的東西, 要特殊到宋伯伯宋伯母處理的時候都沒有捨得丟掉,後面怕宋津言發現端倪又草草處理,才能流轉到托人打探的林燦手中。

  盒子黑漆漆的,很像......骨灰盒。

  憐南接過盒子, 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而是看向林燦, 輕聲道:「沒事的,是我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可能......」憐南抬了抬手中的盒子, 聲音很溫和:「我應該是找不到的,從前宋津言總是不給我看這個盒子,我一直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

  憐南很認真地又道了個謝:「謝謝。」

  林燦於是知道自己該走了,他開口試圖說什麼,最後卻又把話都咽回去。昨天到今天來之前,他一直在醫院和憐南的主治醫師探討,或者說糾纏。

  糾纏來糾纏去,林燦還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林燦以為自己對這些很久以前就釋懷了,但直到這種事情再一次降臨在他身上,他才知道不可能......無論他學了多少年行了多少年的醫,見慣了多少生死和悲歡離合,都不能對身邊親近的人的死亡釋懷。

  林燦要離開前,憐南猶豫之後小聲說:「可能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林燦轉身,望向憐南。

  憐南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聲音很低:「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照顧好葵花,也不需要照顧很多,就是偶爾給她打一個電話,隔一兩個月約她出去吃一頓飯,她會很開心的。」

  林燦握緊拳說不出話,最後在憐南祈求的目光中僵硬地點了點頭。偶爾林燦覺得,憐南真的很殘忍,怎麼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林燦走了,主動關好了門。

  在林燦漫長的人生里,調查憐南就是他做過最出格的事情。調查出來的東西自己吞下,知曉一切卻沒有告訴憐南和宋津言,就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自私的事情。

  門外,林燦走到拐彎之後,蹲下身哭起來。

  門內,憐南很認真地看著手中的盒子。

  他輕輕撫摸上盒子上面漆木天然的紋路,手立起來戳了戳,隨後小聲說:「那我看了。」

  打開這個盒子和打開宋津言的秘密差不多,憐南其實想過很多次裡面會有什麼,但直到打開的那一刻他都不太確定。

  盒子被憐南翻開蓋子,裡面的東西顯現出來。

  一張照片,一個草編的蛐蛐,還有一片銀杏葉。

  憐南的注意力被那張照片吸引,除了在夢中,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從前的宋津言和......從前的憐南。

  他的手輕輕撫摸上去,照片被保存的很好,外面有一層另外貼的膜,連邊角都不曾有一分毛躁。這張照片有多久了......憐南算著日子,手指輕輕地掰著,就像一步一步回到過去的歲月。

  他抬起眸,看向不遠處的一群人。

  是他們中學畢業的時候拍畢業照,大家都穿著朝晨一中的校服,他笑著用手指對著鏡頭筆著小兔子,對著一旁年少的宋津言笑道:「快點和我一樣......快些嘛,要拍了!」

  「茄子——」

  咔嚓——

  憐南回神,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濕了些,但是很爭氣地沒有哭出來。憐南想不到這一盒東西為何獨獨被宋伯伯宋伯母放過了,偶爾他也不明白宋伯伯宋伯母,實在是太矛盾了。

  做事情又無法做到絕對,又還是要一次次去做,這一點點心軟,在宋津言的成長過程中,甚至已經算作「開恩」。憐南的眼神從照片上移開,望向盒子中的另外兩件東西。

  這隻蛐蛐......是他送給宋津言的嗎?

  說實話,憐南有些記不清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他也沒有騙自己,慢慢地把時間往前扒著,但是找尋不到關於這隻蛐蛐的記憶。

  他和宋津言相伴的時間實在太多了,回憶也實在太多了,他覺得無與倫比的某一瞬可能在宋津言眼中只是平常的瞬間,同樣,宋津言如此珍藏的回憶也有一日消散在他的回憶長河中。

  憐南覺得也算正常。

  但他心還是隱隱酸澀了一角,他終於開始意識到時間是多強大的敵人。從前他覺得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再過百年,他和宋津言之間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但老天打個哈欠,小小的一點事故落到他們頭上,他們的人生就被砸的分崩離析。

  晚上睡覺的時候,憐南將照片擺在了一旁。

  窗外的風雨變得很大很大,讓他睡不著,他起身去關窗戶,手機裡面葵花的消息還在不斷閃著。憐南沒有打開手機,走到窗戶邊,明明只是開了一角,還是讓他冷的渾身顫抖。

  九樓不算高,其實在這個高樓林立的城市,九樓只是很普通的高度,但憐南看著看著,不恐高的人卻開始感覺暈眩。風吹雨刮著,憐南按著窗戶的手緊緊關不下去,他痛苦地蹲下哭出聲。

  他想現在就去出去敲開宋津言的門,想把這張照片甩在宋津言面前,想哭著揍宋津言幾下之後再緊緊地把他擁抱住。

  但想了很多,他一步都沒有移動。

  憐南不知道夏日的風為什麼會這麼冷,是不是上天也隱含了一分同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選擇一個怎麼樣的答案,葵花的話和衛茵的臉交替著迴蕩在他腦海中,最後定格的那一刻是病床上衛茵的笑。

  憐南仿佛又站到了衛茵床前,他問衛茵:「為什麼?」

  為什麼怎麼回答的,憐南其實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他又想起了自己當時問衛茵的後一句話:「不會遺憾嗎?」

  身臨其境,設身處地,這一刻憐南才明白他當時的問題對於衛茵而言有多殘忍。

  因為現在他在心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恍若刀片攪著心,瑟瑟地流出血。下著雨,窗外沒有太陽,屋內的光源只有床頭的一盞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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