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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是家屬嗎,不是家屬的話可能要麻煩先出去一下。」

  葵花要開口,就被林燦拉了出去。

  診室里只留下憐南一個人,醫生放下手中的報告,開口問道:「吐血的情況多久了?」

  憐南出聲:「昨天是第一次。」

  醫生看著憐南的表情,面上神情凝重了一些:「其他症狀呢?」

  憐南手停了一下:「有時候會嘔吐,不是很能吃得下東西,一直......一直都有一點,我之前有檢查過有胃病,一直也在吃藥......」

  醫生見報告翻出來,將其中一頁放到憐南面前,憐南其實看不懂,但還是跟著醫生的手指看了過去。

  後面的話憐南其實已經有些聽不清了。

  在他看過去半分鐘之後,醫生嘆了口氣說:「孩子,是胃癌,已經晚期了......怎麼不早點來,早點來還有救,切胃的手術現在的成功機率很高的,現在......已經晚期了,還有半年。」

  憐南記得自己還說了一聲「謝謝」。

  醫生將空間留給他,推門出去了。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憐南平靜了一日的表情終於有了些波瀾,他從口袋裡面翻出手機,看見顫動的手指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哆嗦著要給宋津言打電話,但是怎麼都按不對號碼。

  刻意維持的平靜被打破,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讓憐南下意識尋求最親近的人的幫助和安慰,但醫生那一句「還有半年可活」讓他甚至想不起通訊錄可以直接撥號,只是顫抖著要按宋津言的手機號。

  手機「砰——」一聲摔在地上,與之一起落下的憐南的淚。

  但哭著哭著,憐南又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只是哽咽著笑著,那些顫抖的情緒被他一點一點吞進去,葵花和林燦推門進來時就看見憐南已經安靜了下來。

  醫生是和葵花和林燦一起進來的,憐南扣著手心,想著如何和葵花和林燦說這件事情。

  葵花上來一下子抱住憐南,嚎啕大哭起來,林燦站在他們身後,醫生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拍了拍林燦的肩膀。

  憐南被抱住那一刻,發現自己身體已經不抗拒了。

  葵花的眼淚落在他脖頸,憐南抬手很輕很輕地拍了拍葵花的背。

  他說不清自己心中什麼感覺,害怕嗎,害怕的,沒有人會不害怕死亡。但不知道為什麼,憐南實在哭不出來了,他甚至冥冥之中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每一次跪地的嘔吐,每一次錐心的疼痛,從喉管裡面緩緩上升的嗝,馬桶邊沿跪坐下去的身體,還有那一日浸透葵花白裙的血。

  他只是覺得有些抱歉,又要讓葵花擔心了。

  又只是覺得遺憾,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憐南宋津言年年歲歲的心愿。

  其實也沒什麼。

  第37章

  醫生有問憐南要不要住院, 字裡行間的意思卻是只剩半年了與其呆在醫院不如出去到處走走。當然,因為憐南格外年輕的面龐,即便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也不由幾次嘆息。

  憐南收起自己的單子,沒有多問什麼。葵花拉著憐南的手就說是誤診, 他們現在就轉院, 林燦一言不發盯著醫生開出的診單看著。

  憐南還是最平靜的一個。

  發生了很多事情, 但真要論時間算, 這一天其實還算早晨。憐南將單子一摞累起來放到袋子裡, 輕聲道:「要不我們先去吃一個早飯吧。」

  於是, 三個人就很詭異地坐在了這所私立醫院的食堂。

  三個人面前堆了不少東西,但只有憐南在一口一口細細地吃,葵花看著眼淚就要落下來,林燦握緊拳一句話說不出。

  憐南無奈將他們面前的東西推了推:「吃嘛,不吃浪費了, 味道其實還行。」

  葵花拿起憐南推過來的包子,哭著一口一口咬起來, 林燦反而沒動,只是突兀地問了一聲:「憐南, 要告訴宋津言嗎?」

  憐南怔了一下,葵花聽見宋津言的名字直接炸了,一雙紅腫的眼恨不得將林燦刀出去。憐南咬著口中的饅頭,直到咽下去了才望向林燦, 臉色蒼白一如往昔,憐南開口的聲音很平靜:「林燦,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這其實不是憐南第一次意識到,畢竟林燦實在是一個不太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

  是多久之前察覺到的呢?憐南有些想不起來了,但林燦一直沒說, 他也就一直沒問。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憐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開口。

  林燦臉上表情停了一瞬,緩慢出聲:「嗯,知道一些。」

  葵花聽著他們兩個打啞謎,按照她原先的性子可能就直接開口問了,但是現在的氣氛實在奇怪,她眼中的淚就這樣隨著兩個人的沉默落下來。

  憐南靜靜地看著林燦,輕聲道:「是調查了我嗎?」

  林燦開口:「是。」

  憐南不算意外,語氣中甚至還有一些打趣:「那應該用了很久,宋伯伯宋伯母幾年前將東西清理的很乾淨,按理說是很難找到的。我也花錢去了偵探事務所,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什麼。」

  林燦低聲道:「在我家裡。」

  憐南沒有再問,林燦見到憐南不再出聲,開口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葵花整個人呆愣住,良久之後她聽見了憐南對於林燦這番道歉的回答,憐南的神情溫柔而平靜,開口的話語帶著無限的包容,像很多次一樣,憐南說:「沒關係的。」

  林燦欲言又止,最後被葵花狠狠推了一下,林燦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穩住身子,又一次開口道:「對不起,憐南,對不起......」

  憐南真誠地看向林燦:「真的沒關係,現在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了。很感謝你們今天陪我來醫院,如果有機會的話,過兩天我再請你們吃一頓飯。」

  這種劃清界限的語氣讓葵花和林燦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憐南卻還是和往常一樣,安靜地用著早餐,他一向吃的不多,今天用了半個饅頭之後也停下來了,在一旁一點一點喝著豆漿。

  林燦回神過來,遲疑道:「......我覺得有一件事情憐南你可能想知道。」

  憐南抬眸之後,林燦緩慢地將那些日他和宋津言的交談全部說了出來,最後,林燦低聲道:「他......其實是覺得你把他當做了替身,他一開始就是這麼覺得的,我......我沒有將你們從前的事情告訴他,他不是故意的。」

  葵花驚訝地捂住嘴,眼眸中流轉著無限的茫然,她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憐南,卻發現憐南只驚訝了一瞬,隨後露出淡淡的「原來如此」的表情,葵花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憐南,就像是一個困惑了很久的孩子得到了答案,卻發現答案好像也就那樣。

  其實也沒有。

  憐南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反應是對林燦說了一聲:「謝謝。」

  他很難得,很難得地笑了一下,是那種清水出芙蓉,不帶著任何目的,單純的清澈的只在年少時出現過的笑顏。

  林燦以前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白月光這種詞,為什麼會有人用這種詞去形容一個人,但是在這一刻,他的眼眸被這一抹笑填滿的這一刻,林燦突然明白了。他開始心痛,是緩慢復甦的從憐南吐出那一口血開始的混雜著悲傷茫然的苦痛。

  憐南還在說話,語調很輕:「原來是這樣,林燦,他不是因為我將他作為替身生氣。」

  甚至這時候,憐南還笑著為宋津言解釋清楚,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宋津言的人,一定意義上比宋津言本人還要了解。

  憐南之前關於宋津言的困惑在林燦這裡得到了解答,他開心地發現,宋津言一直是那個宋津言,即便宋津言不曾記得他們的任何過往,但他的靈魂始終與他相愛。

  他笑著說:「宋津言只是覺得,他救不了我......我上次割腕的傷痕太明顯了,我又太想遮掩了,我怕他生氣,他的確也生氣了,但和我想的生氣不太一樣。他更多的可能......在生自己的氣。就像很小的時候,我硬要學騎馬,他阻止不了,我最後摔的渾身是傷去找他時,發現他紅著眼在哭泣。」

  葵花和林燦愣在原地,他們沒有見過這樣的憐南。這樣......他們無法形容的,像初生的朝陽,清晨的露珠,浪漫的初雪,世界一切美好的詞在這一刻難以形容他們從皮囊中窺見的靈魂。

  明明手中捏著癌症晚期的診斷書,身上卻帶著勃勃生機。

  只是因為......只是因為......

  憐南輕聲笑了起來,他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他也知道葵花和林燦不會理解,但他真的很開心。

  時光在向他道歉,這是他人生最後的情書。

  憐南望向葵花和宋津言,輕聲道:「應該......沒有嚇到你們吧?」

  說著他幾乎是一個人開始回想起來:「嗯......好像是我做事太欠妥當了,那時候我在宋津言眼中就是一個帶著一點熟悉感覺的陌生人,我的眼睛又藏不住事,後面又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以宋津言的性子,肯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和我重新開始。為了我......做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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