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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收起信,想起了慧理住持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這一封信寫於十月廿三,算算日子,少則半月,多則一月,他便要回來了。

  應憐的心雀躍起來。早是晌午,便將信拿去與李定娘看,恰逢定娘未午睡,正坐於內室,靜靜地也在瞧著什麼,見得她來,招招手。

  應憐進屋,女使為撩開碧翠竹簾,竹節碰撞,發出沁人的相擊。她在她身旁坐下,偏頭瞧去,見李定娘手中也是一封家書。

  李定娘將書信遞去,應憐則將宗契的信與她換了。

  這一封是她家中掌事寫來的,催促她早歸家,因天子欲冊封為公主。

  李定娘看完了信,抬起頭來,「恭喜。」

  應憐也抬起頭來,不言語,起初有些疑惑,漸漸心沉了下去,喉中哽住了一般,那「恭喜」二字怎麼也講不出口。

  「我本想瞧著你出嫁,如今看來,是不能夠了。官家催得急,我得即刻回去。」李定娘微微一笑,將信還來,道,「往後你在代州,與宗契好好過日子,無故別往洛京里跑,免得人心難測,又與你生事。」

  應憐皺著眉,又鬆開,勉強點頭,「過了年,表姐你已二十五了,況你已有過丈夫……」

  「你嫌棄我?」李定娘撇撇嘴。

  應憐攥著那信,怎麼也想不通,「那他好好兒的封什麼公主?又在這關節上,匈奴多部已敗退,總不能指望你和……」

  李定娘伸出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嘴。應憐心裡沒底,卻見她清清明明的眼眸,似乎通透瞭然。

  「你所慮的,於我而言,並非是壞事。」她鬆開手,有片刻出神,望向窗外,似乎想起了什麼,而後發自內心地有了笑意,「無論怎樣,總不至壞到哪裡去。來,與我道聲喜吧。」

  應憐悶悶不樂,卻依她,一邊心中祝禱,一邊言語,道了聲「恭喜」。

  二人又說了會話,應憐出門時,也還是疑慮重重。

  「我走後,記得點算那嫁妝箱底的田地契。」李定娘囑咐,見她望來,別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應憐沒精打采地點頭,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郭顯,將她的話清風過了耳,方才去了。

  第146章

  紅燭終相對,彩結綰同……

  兩三日備齊車馬輜重,李定娘雖不舍,終依依與應憐別去,帶走了阿苽與隨來的僕婢。

  偌大的宅院,登時便空了大半,應憐不由失魂落魄。萍兒雖也蔫頭耷腦了一陣,到底是走馬燈般的性子,過不上三五日,便又瘋跑玩鬧去了。

  宗契尚未歸,應憐獨自個守著宅院,到底百無聊賴,終想起了那兩隻嫁妝箱。

  平日裡財物盡收入庫,除了那兩口大箱外。箱中盛了連城的財貨,不便就擱了庫中,應憐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放,暫且囫圇堆在新房,想著待成,教宗契與佛光寺的長生庫里收著,免得徒生事端。

  李定娘走前似乎教她盤點。應憐左右無事,便摒退家人,獨個入新房點看。

  金鋌摞放分明,下頭皆有金匠刻印,足十分的成色,果然三千二百兩不多不少。應憐再去點那田地契,先將箱底一尺見方的匣兒起出來,打開後,果見一沓地契、一沓田契,平平整整,壓實了也足厚厚的一寸。

  單這些產業,便不輸於那金鋌。應憐心中總有幾分納罕,不知那些家怎樣湊來。許是定娘出了大頭,她那性子又拗,怕講明了,自己不收,便假託幾家一齊的彩頭。

  論理,她這是二回再嫁,不該有這許多添妝。京中門戶最是精明,頭一回與元羲的親事,滿朝文武都送了表禮,更有借名頭孝敬的。這回輪到她與宗契,一來宗契並不登朝堂,二來元羲正炙手可熱,有眼色的人家,沒得千里迢迢地送了禮來,觸元羲的霉頭。

  她一面散漫地想,將那地契抄起來,卻見底頭又有一冊簿子,先被那契書掩得嚴實,絲毫未露。應憐經過一回那壓箱底的秘事,心裡一跳,先做賊心虛地向外望望,而後去緊鎖了門,這才捧起簿來,掀開來瞧。

  一會兒,面紅耳熱,捂著胸口砰砰地跳。

  定娘這冊子,可比前頭那做娘家的夫人所贈厲害多了……

  外頭似有穿廊的腳步說話聲。她猛地噤聲,連書頁也不敢翻,待那聲兒過去,才鬆一口氣,捂著臉又瞧起來。

  嘖嘖嘖。

  噫噫噫。

  哎呀呀。

  真教人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裡頭花樣之多,應憐竟不能全懂,頭一日做賊似的看罷,第二日便偷摸著藏了只畫眉墨,削尖了,如前把自個兒關在新房中。

  外頭女使與人道:「唉,咱們娘子思念離人,不知在房中要怎麼哭一場呢。」

  裡頭應憐掐著墨尖,在那冊子上勾勾描描做注,拿出了當初學文章的究根問底來。

  有些個衣下交疊,半掩半露,掩處不見齷齪,露處形勢分明,竟能全學得仔細。應憐恍然領悟,眉墨一掃,【妙】。

  另一些借山水之勢,山有山伏,水有水跡,鴛鴦半解,又比窺得全貌更引人心動。也不錯,【妙】。

  又有那非但鴛鴦成雙,又成三成四的,眾星眠月,瞧得應憐大為驚悚,匆匆而過,惜字如金。

  當中一頁,她前日裡瞧過,既驚奇又喜歡,裡頭勾勒一上一下、一仰一伏,吞吐含露,直使鶯鶯蹙眉齧衾,谷溪湲湲。應憐面燒如霞,咬唇在上頭勾注,【甚妙】!

  後頭便沒了圖樣,改作些文字,道那陰陽和合,乃是人應於天,意動情投,交才可得昌壽云云;又詳解了何為勢、何為谷、何為庭、何為阜,如醍醐猛灌她頭頂,由一知半解徹底化作了了悟。

  到第三日,她自覺將那上頭術學成記在心,正闔頁默想時,忽聽外頭連貫急促的叩門聲,女使驚喜叫道:「娘子!將軍回了!」

  驚得應憐慌了手腳,將書向床榻里一塞,連批註的墨也顧不得,猛地開門,「怎麼!?」

  外院裡傳來牽馬的動靜,又有大踏步的腳步聲,滿含了僕僕風塵,貫入此廊。應憐趿著靸鞋,裘衣也不及穿,心跳密密如繃線,匆匆便奔向了外。

  正與來人撞個滿懷,被他一把扶住。應憐豁然望去,臘月冰寒之中,瞧見了宗契含了笑的面龐,以及英挺的眉目間熱切思念的神情。

  他口中嗬出的熱氣成了霧團,冷硬的輪廓變得柔和,執了應憐的手,不由分說,將她向屋裡領,「怎麼只穿了小襖?」

  那隻手寬大溫熱。應憐任他牽著,共入了內室,女使將火牆燒得暖熱,遞上熱茶熱水與擦臉的手巾,笑著退了,又仔細地為關掩了門。

  此一去三個多月,他想是晝夜星馳,有些風霜,發又長了些,也不知怎麼胡亂地紮裹了,覆在幘下;頷下生出了粗粗的胡茬,粗獷里添了幾分悍朴,來親應憐時,她被扎得推拒,卻悄悄酥軟了半邊身子。宗契便又笑起來,將她按在了懷裡。

  應憐喘息勻了,面頰耳尖仍褪不去紅粉一片,問了些漠北的近況,宗契撿著便與她說了,有些信中已提及,有些更詳實,談到單錚時,卻只是嘆了一聲。

  應憐便將所想與他寬慰,「事態未必那般糟糕。天子牧萬民,自然在意民心。單將軍節節得勝,打散了匈奴聯部。他若回師,是國之功臣,聲望一時顯赫無兩,官家必不敢動他。即便有忌憚之心,也得徐徐圖之。」

  「是。」他望著她晶瑩微潤的眼眸,忍不住又湊低頭親了親,「若能功成身退,是再好不過了。」

  應憐閉眼,眼睫輕輕一顫,再睜開時,漾出淺淺的笑意,「旁的先不急,我這有一件最要緊不過的事。」

  她坐在宗契懷中。宗契細細地打量她,從額發到眉眼,伸手指腹捻了捻她嫣紅的唇,胸腔里震出了深深的愉悅,望入她眼:

  「咱們成親。」

  早在九月,親迎禮的萬事已俱備,只欠了新人。如今忙趁東風,趕著元日雙喜,為一雙新人完了婚禮。

  因是入贅,比尋常嫁新婦又有所不同。這一回應憐倒不怎麼折騰,只安坐新房,由四鄰有德行福運的婦人幫襯,絞面整鬢,戴了團錦四時的花冠,滿頭為插了金晃晃的釵梳;又著深青的團花褙子、穿花牡丹紗羅大袖、雲月紋的刺繡霞帔,底下結一滴通通透透的鑲金玉帔墜。珊瑚鬱金裙下,一雙纖月窄窄,舉動之間,高華綽約如仙子。

  婦人們穿紅著翠,各個喜氣洋洋、吵吵嚷嚷,又別有一種市井煙火的生機,與上一回時的命婦截然不同。應憐心境也如此,上一回曉得是做戲,猶如隔岸觀火,並不如何緊張;這一回不同,再三地對鏡望頰面上珠靨,又教取來帕子,將額發間密密的細汗搵了,總擔心花了妝,或那裙襴絆自己一跌,鬧出醜來。

  元日的寒天,她竟緊張得手心發潮,但見鏡中人,兩靨生春,又總掩不住唇畔眼角那一縷縷流瀉的笑意。

  宗契在外頭打馬遊街,總要轉經幾條街巷,才入得家門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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