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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夢遊驚醒,你不知道有多恐怖,我發現自己站在廚房,手裡拿著一把刀,放在手腕,幾乎要割下去。」

  「意識和行為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昨天我去事務所找律師,想把財產過給外公,可季顯已經盯上我家,轉移財產只會害了外公,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已經沒有辦法,難逃一死了。但就算死,我也絕不讓背叛我的人如願,我詛咒他們夜夜噩夢,不得安穩,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

  ……

  ……

  屏幕亮光熄滅,我緩緩放下手機,大概明白了茉瑤安排定時郵件的用意。

  是報復吧?

  想必她已經知道了,季顯的出軌對象,那幾天和他上床亂搞,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的人,就是我。

  第3章

  兩個月前,普普通通的夜晚,下了班,我照常到公司附近的酒吧放鬆,小酌兩杯。

  日復一日單調的通勤帶來麻木與疲憊,成年以後的生活並未如想像中得到解脫,寂寞與空虛時刻都能將我吞沒。

  酒吧尋樂也乏善可陳,但那天有些新鮮,居然遇見買醉的季顯。

  他額頭受傷縫了幾針,貼著紗布,稍微顯得狼狽。

  「怎麼弄的?」我很好奇。

  他垂眸不語,深邃的眼睛蒙著一層厭倦,旖旎光線下,冷峻的輪廓染上幾分性感,與往日的矜持不大相同。

  我追問:「打架了?」

  季顯嘴角揚起淺笑:「單方面挨打。」

  「嗯?」

  「你的閨蜜可厲害了。」他抬眸望過來,冷冷自嘲:「菸灰缸說砸就砸。」

  「茉瑤?她對你施暴?」我睜大雙眼難以置信,驚訝之後轉而笑道:「那一定是你幹了什麼壞事惹她生氣。」

  季顯嗤笑一聲,沒有接話。

  我們兩人各自沉默許久,他轉頭打量我身上的套裙,問:「剛下班就來酒吧?」

  「嗯。」我挑眉聳聳肩:「反正沒地方去。」

  「自己一個人喝酒,不找兩個朋友陪麼?」

  我坦然笑道:「除了茉瑤,我沒什麼朋友。」

  季顯單手支額,眸子望著我,眼神探究:「這麼孤獨?」

  我心口堵了下,撇撇嘴,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上大學之後性格變開朗不少,本來有機會結交新朋友,但是……茉瑤很介意,可憐巴巴地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季顯略挑眉,神情很是迷惑。

  我解釋給他聽:「朋友之間也有占有欲的。」

  季顯笑:「是麼,她自己朋友可不少。」

  我也笑:「那正好,不用盯著我一個人。你老婆控制欲很強,以前管我的穿衣打扮,甚至還想送我去整容。」

  「不會吧?」他嘴角扯起。

  我聳聳肩。不誇張地說,有段時間茉瑤把我當成她的芭比娃娃,從頭到腳按照她的審美喜好改造,起初我們倆都很開心,好朋友就是願意敞開自己的私人領域讓對方參觀遊覽。

  但這不代表沒有界限。

  當茉瑤三番五次提出要帶我去整容醫院,我忍不住對她黑臉了。

  「你覺得我太醜,做你朋友丟人是嗎?」

  茉瑤愣住,笑意變得勉強,像花兒被烈日暴曬,突然間枯萎。

  雖然後來我們很快和好如初,可芥蒂是顆種子,落在心房,隨時會發芽生長。偶爾我控制不住陰暗的想法——她留我在身邊,如影隨形,大概需要陪襯,需要在一個各方面都遠不如她的同齡女孩身上獲取優越感。

  又或者,只是因為學生時代的一次變故,我們才意外相交,假如她不曾掉進低谷,又怎麼會跟我親密如斯?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遲早會重新走回雲端,而我的低谷卻遍布沼澤與荊棘,往上爬一步都難如登天,她早就厭煩被這種朋友拖累吧?

  不,茉瑤不是那種人,我了解她,不該那麼揣測。

  ……

  「餵。」

  季顯看我出神,抬手打了個響指。

  「你發呆的時候好像一隻樹懶。」他托腮調侃:「怎麼了,酒難喝?」

  談興不減,我跳下高腳凳,順勢挽住他的胳膊:「走,去喝好的,再講個秘密給你聽。」

  我帶季顯回到我租住的公寓。

  那晚是真喝醉了,不熟的兩隻悶葫蘆竟然把酒言歡,滔滔不絕。

  「大二那年我交到一個男朋友,中等身材,老老實實,普普通通的模樣。他對我很好,了解我的家庭背景,心疼我,假期在外面租了房子,讓我不用回去受氣。我們規劃未來,相約畢業之後離開這裡遠走高飛,去過嶄新的人生。」

  季顯歪在餐桌前,懶散望著:「然後呢?」

  我抿一口酒,搖頭笑說:「然後突然有一天,茉瑤發來一張她和我男友的親密照。」

  季顯目色略頓,接著莞爾嗤笑:「真的假的?」

  「不信你回去問她唄。」

  「為什麼?」

  「是啊,我也找她對峙過,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哭了,說捨不得我走,而且怕我遇人不淑,隨便勾勾手指試探了一下,我那不要臉的前男友連魂都差點被勾走。」

  季顯沉默片刻,挑眉道:「男人有的是,再找一個唄。」

  「再找多少個都會被你老婆趕走吧。」我垂下眼帘,語氣暗淡:「再說我長得不漂亮,毫不起眼,姻緣這種東西大概此生無緣了。」

  「誰說的?」季顯眼神專註:「我覺得你清清淡淡,看著很舒服。」

  我對上他的視線,心跳飛快:「謝謝安慰。」

  「真不是安慰。」他說著,傾身靠近,伸手托住了我的後腦勺。

  我們接吻,擁著一道去浴室洗澡,然後上床做.愛。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筋疲力盡,做完倒頭沉睡,睡了十幾個小時還渾渾噩噩,精神萎靡。

  如果推脫給酒精,酒後亂性,似乎說不過去。

  因為第二天晚上季顯又來找我了。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

  我與他縱情廝混,享受偷著的刺激與快活,比熱戀還要叫人癲狂。

  我壓根兒不擔心在季顯身上留下痕跡會被茉瑤發現。

  我甚至期待她發現,然後某天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到那時我就可以原封不動地把話還給她——我在幫你試探忠誠呀!

  扯平了。

  舒坦了。

  報復的快感平息,愧疚卻悄然而至。人就是這麼奇怪,或者說,我和茉瑤之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純粹,友誼當中摻雜著嫉妒、羨慕和比較,當然也包含欣賞和喜歡。背叛已然發生,無法挽回,我不知道怎麼坦然面對她,也不想繼續同季顯糾纏,於是主動向公司申請崗位調動,倉促去往別的城市。

  我以為冷靜過後總有一天會和茉瑤把話說開,冰釋前嫌。

  沒曾想一走就是永別。

  我不知道她得了癌症,否則絕對不會和季顯亂搞在一起。

  所以她早就猜到了吧?

  癌症晚期生命垂危,深愛的丈夫卻跟自己的閨蜜上床。

  雙重背叛的打擊促使茉瑤用更極端的方式結束生命,再拿提前設置好的郵件攪亂我的思緒,折磨我的精神。

  她深知我的弱點,不是個良善之輩,卻又壞不徹底。

  可是把死因嫁禍給季顯有什麼作用呢?要我和他相互指責反目成仇?還是讓我害怕他遠離他?

  無論如何,茉瑤贏了,此刻我已經備受煎熬。

  相信明晚十二點還會有新的郵件傳來,但我決心不再打開查看。

  ——

  明明睡前調好鬧鐘,我竟然又到日曬三竿才醒。

  腦袋渾渾噩噩,仿佛被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與世界隔了一層,懵懵地,肌肉和神經都有些遲鈍。

  感覺就像……就像那幾天和季顯廝混之後的疲倦昏沉。

  大概這兩天太累了。

  我匆忙換衣服下樓,午飯時間,道士們收拾完道場,同喪樂隊共坐一桌,季顯不知去了哪裡,茉瑤外公也不見人影。

  請來燒飯的廚娘說:「老爺子還在裡面幹活,我們不讓他動,他偏不聽。」

  我尋到廚房叫人,外公站在灶台前垂著頭,背影枯瘦。

  「菜夠了,先吃飯吧。」

  我上前去,卻見他左手放在案板上,右手拿菜刀比劃,像在挑選合適的位置砍下去。

  「啊!」我驚得倒吸冷氣,當即奪走刀具,不可置信地抖著嗓子問:「您、您怎麼了?!」

  外公渾濁的眼睛慢慢轉過來,木訥地看了看我,夢遊一般,似乎並不清楚自己剛才的詭異舉動。

  「吃飯。」他語氣微弱沙啞,自顧自地回身朝外走去。

  我心臟亂跳,脊梁骨發冷,丟掉那把菜刀逃離廚房。

  拐進院子,季顯從外面回來,險些和我撞個正著。

  「慌慌張張做什麼呢?」

  「你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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