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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此攜罐行乞東行,當金世宗大定七年間(公元一一六七年),便到了山東的登州,那時山東屬於金國的地方,並非南宋所有。他在寧海的儒者范明叔家,遇到了當地的富豪馬宜甫,就是後來重陽門下,稱為七真的首徒馬丹陽。本傳說:

  初宜甫夢其南園一鶴從地湧出,師至,同師擇地立庵,師指鶴起處,命名全真。全真之名,始於此矣。師欲挽之西遊,宜甫家貲鉅萬。久而未決,其室孫氏尤難之。

  他住到馬宜甫的家裡去,故意顯示神異來感動他們,宜甫夫婦便棄家修道了。師為他改名鈺,字玄寶,號丹陽子。同時又收了譚玉、王處一、郝升等。本傳說:

  譚玉者,以宿疾來見,師始拒之。玉固請為弟子,留宿庵中,其疾頓愈。玉遂黜其妻子而從之。師名以處端,字通正,號長真子。繼有王公者,居半仙山。聞師至,來謁,問答有得,遂師禮之。後往鐵查山雲光洞。師飛蓋致其名號,名處一,號傘陽子。日者郝升,深於易,賣卜於市,師入其肆,背而坐焉。升曰:請公回頭。師應聲曰:君何為不回頭耶?升悚然異之。從至朝元觀。師授之二詞,以發至意。升大感悟,乃執弟子禮。從至煙霞洞。賜名曰璘,號恬然子。

  在這一段期間,他率領門人到崑嵛山,發現煙霞古洞,說是其先世修道的所在。在此又收了一位弟子,便是丘長春,為以後創建弘揚全真道的祖師,曾經為道教及元朝統一中國初期的社會,做了許多福利事業的超人。本傳說:

  棲霞丘公,年十九。雖已入道,未知所從,盤桓崑嵛。聞師在全真庵,因投謁於齋次。師知其為遠器,贈之以詩,賜名處機,字通密,號長春子。自此門人頗集,師以罵詈笞捶磨鍊之,稍稍散去。篤志不變者,惟馬、譚、丘而已。……師嘗顧丘長春曰:此子異日地位非常,必大開教門者也。

  當金大定九年四月間,寧海周伯通,請師到其家,創立金蓮堂,與金蓮會。同時他又感化了馬鈺之妻孫氏,賜名不二,號清靜散人。所以後世稱全真道的七子,又有稱為金蓮正宗的。在這一段時期,他又在萊州設立平等會,由此遠近聞風,參加入會的便有千餘人了,他自作榜文云:

  平等者,道德之祖,清靜之元,為玉華金蓮之根本,作三光七寶之宗源。普濟群生,偏拔梨庶。人人願吐於黃芽,個個不游於黑路。玉華者,乃氣之宗。金蓮者,乃神之祖。神是氣之子,氣是神之母。子母相見,得為神仙。然則,有真功真行,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氣,真功也。修仁蘊德,濟貧拔苦,先人後已,與物無私,真行也。 又自作有《金蓮定分疏》、《開明疏》、《三光疏》、《玉華疏》、《平等會規矩》及諸詩篇等等。其餘理論,則見於他們弟子們所集的《重陽立教十五論》一書。

  這一段時期,他多往來於登州、萊州之間,並且也到過南京,但都是在金國的範圍,並沒有到南宋來過(那時南京屬於金十九路,南京留守司治開封。)同時又收了劉處玄為徒,號長生子。於是馬丹陽、譚長真、劉長生、丘長春、王傘陽、郝恬然、孫不二,都歸教席,“七真”之名,從此興盛。到金大定十年正月四日坐化,享五十八。到元朝至元六年己巳正月,元朝追褒為重陽全真開化真君,有遺文及全真前後《韜光集》行世。他臨歿的時候,囑戒弟子勿哭,自己作頌說:“地肺重陽子,呼為王害瘋。來時長日月,去後任東西。作伴雲和水,為鄰虛與空。一靈真性在,不與眾心同。”他頌畢而坐。弟子們慟哭失聲,他忽又開目說:“何至於此?”便再囑馬丹陽等後事,“付之密語,勿輕傳之”,並且要馬丹陽到關西教化他的鄉人。後來馬丹陽等四人,扶師靈柩,歸葬終南山下劉蔣村,而且廬墓三年,如喪考妣。然後才各散處四方,各從所志。馬丹陽便嗣其教化。 從開創全真道的祖師王重陽的事跡看來,如果推開神仙的道業而不談,另從國家民族興亡的角度,來看衰亂時代中仁人志士的用心,便會使人發生無限的感慨。假使用歷史的觀點來追論,如中國的老子、孔子、孟子、莊子、列子,印度的釋迦牟尼佛、龍樹菩薩、馬鳴菩薩,希臘的蘇格拉底(socrates)、亞里士多德(Aristotle)、柏拉圖(Plato),猶太的耶穌(Jestls),阿拉伯的穆罕默德(Muhammed),有的在哲學上名垂萬古,有的在宗教上與天地同休,他們建立了不世的功業。但是,這些偉大的超人們,生當其時,沒有哪一個不是遭逢時世的衰亂,由於政治、社會衰敗的反應,而另覓人生究竟的道路而來的。至於藉此而寄情物外,將一片悲天憫人的血淚,灑向虛空的,其心尤可令人悚然起敬。

  少年的王重陽,是一個有豐富學問的人,而且任俠重義,豪氣凌雲。他生當衰亂之世,自己眼見要遭遇到亡國滅種的痛苦,況且正當“南渡君臣輕社稷”的時代。時勢環境迫得他無力挽回絕對的頹勢,便只有創教立宗,以保持文化精神在宗教社會之間了。所以他便不得不自己活埋,號為“活死人”和“瘋子”。至於說他所遇的師父,是呂純陽的化身,命他向東去創教,又吩咐他密語,他臨死又吩咐馬丹陽密語。如果除開囑咐修道的密訣外,誰能證明七百年前,他們師徒所說的是什麼?究竟是為道或為國?自然都是疑案了。總之,沒有哪一個宗教的教主,和以學術思想自任的大宗師們,他們是絕無用世之心的人。只是不像英雄們有治世取天下之心,而卻都有救世平天下之志。不過所走的路線,和所取的目的和方法,各有不同而已。例如宋人有反遊仙詩說呂純陽的:“覓官千里赴神京,得遇鍾離蓋便傾。未必無心唐社稷,金丹一粒誤先生。”雖然是別有寓意的幽默話,但是也確有至理,發人深省。

  當南北朝之間,少數民族崛起西北,以石勒、姚興等的酋長之雄,如果沒有神僧佛圓澄,和高僧鳩摩羅什等的教化,不知道還有多少生靈,受其塗炭。當成吉思汗崛起蒙古,以素無文化基礎的民族,除了依賴武力征伐以外,根本不懂文化和政治的建設,如非丘長春師徒教化其間,他禍害之烈,恐怕又不止如元朝八十餘年的情況了。這筆寫到全真道的事跡,又不勝有觀今鑑古之嘆!元代的道士趙道一編著《王重陽傳》後的系語,也同有此感。他說:

  皇不足則帝,帝不足則王,王不足則霸,霸又不足,則道之不幸也。至哉全真!傑生中土,轉澆漓以宗太朴,化頑獷以慕無為。一師倡之,七真和之。猗歟盛哉!時當今之有國也。力不侔於五胡,德弗逮於拓跋,綿綿之運,信罔有矣!然天啟玄元之教,俾福被於群生。斯道無喪,以至今日,全真之功也。

  這一段的評語裡,便說到元朝“力不侔於五胡,德弗逮於拓跋。”不但談不上王道,即如退而求其次的霸道,也夠不上。元朝的統一中國,只能說是武力上的幸運。他言下對於重陽真人師徒的推崇備至,也就是對於宋朝一代的人物,有不勝遺憾之嘆!

  二、丘長春與成吉思汗的因緣

  丘處機,字通密,號長春子。這都是他師父王重陽真人為他取的名字。他是山東登州棲霞縣的人,當金熙宗大定七年間,他方十九歲,居崑嵛山修道,而遇王重陽,便依之稱弟子。重陽當時贈以詩曰:“細密金麟戲碧流,能尋香餌食吞鉤。被予緩緩收綸線,拽入蓬萊永自由。”對於他的器重,由此可見。他追隨依止於重陽,不過四年,重陽便即坐化。臨歿吩咐他聽學於馬丹陽,他便隨馬丹陽、譚長生、劉長生等四人,護重陽靈柩,歸葬終南山下,並且隨丹陽等廬墓三年,極盡師弟之禮。後來他便獨居於磻溪、龍門七年,專志修道,備嘗難苦。後世道教的龍門派,俗稱北派的,就宗於他修道於龍門而定名。他在這幾年中,對於修道的心得,隨時作成詩歌,因此流傳開去,聲譽便逐漸隆盛起來。因金朝的京兆統軍夾谷公禮請,遂還歸終南,弘揚全真道。金世宗二十八年,召請人見。世宗向他求道,他便先說延生保命之要,次及持盈守成之難。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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