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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逸鈞接過弓和箭,發現箭頭有一點黑,道:「這箭有毒嗎?」

  施荀道:「有的,入體無藥則亡,就看你敢不敢射,我了解你的箭術,這麼近的距離,你可別故意射不准了。」

  何逸鈞道:「他既然都沒用了,我還射他幹嘛。」

  施荀道:「我主要是看你是不是跟他徹底斷了聯繫。」

  何逸鈞道:「非射不可嗎?」

  施荀道:「不捨得射他,對他動心了?」

  何逸鈞道:「哪有。」

  說完,何逸鈞就把箭頭偷偷在自己手臂上擦了一下,把毒擦乾淨。

  好在袖子擋住了施戎的視線,沒讓他看到何逸鈞的這個小動作。

  何逸鈞起身來到接近施清奉的山坡上,把箭架在弦上,箭頭對準施清奉,放箭。

  施清奉的箭術也不錯,熟悉箭的聲音,在箭射中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直接看到了山坡上持弓對準他的何逸鈞,然後肩膀被箭擊中,箭頭插入了肉中。

  何逸鈞連連後退,不想讓施清奉看到自己,或者說是不想讓他看清自己。

  手臂上的劇痛越來越強烈,快持不住弓了。

  不能讓施荀發現端倪。

  何逸鈞強裝鎮定,道:「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躺一躺。」

  施荀道:「回去吧。」

  沒有下文了。

  何逸鈞生怕自己熬不過下一刻,下一刻就要暈倒,就把弓還給施荀,自己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匆往自己的帳篷里跑回去。

  回到帳篷里,何逸鈞中毒的那隻手手抖得不行。

  這毒性真的很強烈,毒塗在膚外影響都那麼大,要是毒在膚內肯定熬不到現在了。

  找來清水,洗了洗傷口。

  大多毒都被洗掉了,但手臂上還是有一塊黑暈。

  洗也沒洗掉。

  看來毒已經進到體內了。

  何逸鈞開始去翻布袋,想找刀出來在自己手上割一下,然後再把毒擠出來。

  翻著翻著硬是沒翻到,一地狼藉,噼噼啪啪一陣響,布袋裡的物品只剩下一部分了。

  中毒的那隻手動不了了。

  何逸鈞完全想不到會找不到刀,明明記得自己走前就把刀放在這布袋裡的,怎麼會找不見呢。

  見情況惡劣,他就沒再繼續找刀,想先找塊布把自己的手臂綁起來,不讓毒擴散。

  結果他又記起他沒帶布條。

  所以他只能繼續找刀。

  他心裡暗罵一句。

  他真該死。

  怎麼會這樣。

  他前所未有的狼狽。

  可他真的沒力氣翻了。

  手臂疼得厲害,越來越疼,疼的地方漸漸擴大。

  所以他只能冒著個險。

  咬破自己的皮膚,讓毒流出來。

  這樣的話,他嘴裡有毒的風險很大,死得更快。

  那也沒辦法了。

  活該他淪落到如此地步,該死。

  正當何逸鈞做好心理準備要咬破自己的手臂時,帳篷門處來了腳步聲。

  第116章

  施荀冷聲道:「就知道你不對勁。」

  何逸鈞怔住了, 瞳孔縮小,眸光微動,沒敢直視施荀的眼睛。

  施荀走過來,用刀在何逸鈞中毒的手臂上劃下長長一刀。

  泛黑的血液瞬間奔泄出來, 一大滴接連一大滴順著手臂墜下, 與地面融合, 擼起來的衣袂上暗紅了一大片。

  施荀用布條緊緊地綁住他上部分手臂,不讓毒液擴散, 隨後起身離開, 道:「你別動, 我出去打水。」

  帳篷里歸回安靜。

  何逸鈞渾身顫抖,連躺下來的力氣都沒有,如同一具被抽乾血液的乾屍,咬著沾血的下唇, 時刻讓自己保持理智清晰, 控制住想開口謾罵施荀的衝動。

  努力張開眼觀察自己的傷口。

  傷口很深,給他一直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當年那種芒箭穿體墜入河中的痛苦。

  很難不懷疑施荀不是故意的。

  狗施荀。

  他真想控制不住自己大叫一聲, 把所有的怒氣充泄其中, 然後吸掉自己流下來的毒血而死。

  很崩潰。

  這樣的環境真的一點都呆不下去了,與其受盡琢磨,不如死了算了。

  但他還想活到幽陵跟倫安太平的那一天,施清奉還在等著他。

  出現了幻覺。

  幻覺偏偏是他此時此到最想得到的一份禮物。

  仿佛施清奉就站在他的眼前, 溫柔地為他處理傷口,說著安撫他的話,忽臨春風細雨急,萬物復生, 欣欣向榮。

  何逸鈞眼中的施清奉摸不著,迷迷糊糊,已經塑了一顆明亮的珍珠。

  就像,哪天誤入雨中,深藏在霧裡。

  他覺得這是他應該的。

  在當他的意志快堅持不住時,余久擇兀然抬著一大桶水匆匆進來急促道:「水來了水來了,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可以了……怎麼哭了,別哭啊,不疼的。」

  聲音明明很大,傳到何逸鈞耳畔時卻化成了一道虛幻空靈的回音。

  余久擇蹲在他的旁邊,用一塊濕布幫他擦洗傷口,又幫他把毒血擠出來,最後用嘴還為他吸

  毒,吸了大半天,似乎一點都吸不出來。

  過程很疼,何逸鈞緊閉的雙眼從未睜開,忘卻自己還活著。

  最後,余久擇無奈而氣憤道:「師弟,我救不了你了,盡力了。」

  隨後改變口氣道:「施清奉就是個害人精,日後我一定要把他的千年老皮削下來燒給你,為你報仇。」

  何逸鈞心道:錯在天道,惡在人道,敕在地道,罪在我自己,何必為難他人,我喜歡他這件事,終於可以襟懷坦白地讓所有人知道了,也不會怕後面會發生什麼事。

  疼痛的感覺讓他知道他現在還沒死,清醒全憑此保持,從沒想過閉上的眼睛要睜開看看。

  余久擇讓他躺在地上,道:「不行,我不能再放棄第二次,之前你跳河那次,我已經放棄過一次了,所以這次絕不放棄,你要堅持住,我一定能救你的,介意,我砍你的一隻手嗎,把毒砍掉?」

  痛苦是無盡,是永恆的,砍不砍都無所謂了,反正他也沒有醒來的打算。

  沒有回覆。

  接著,他手臂上的布條鬆開了。

  做好了準備。

  手臂再次疼起來,腦袋像被掏出來一般,什麼事情都想不了,想失去知覺也做不到,總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正往中毒的手臂涓涓流淌,似熱非熱,似冷非冷。

  他感到越來越麻木,知道自己渾身所剩的血不多了。

  太好了,他馬上就可以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痛苦慢慢減退。

  何逸鈞依然沒有失去知覺,感受到了這些痛苦的流逝。

  他真的沒死嗎。

  可他也沒有說自己不想死啊。

  都這個樣子了,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時他聽到有個聲音。

  「我走了。」

  模糊的意識居然能讓他聽出來是施清奉的聲音 。

  何逸鈞連忙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卻沒見到施清奉的身影,仿佛剛才聽到的是夢一般,又真實,又空無。

  帳篷里有餘久擇,孟售,施荀,他們三個站在一起,正目光微妙地看著他,距離咫尺之近,像是看著一個經歷了死而復生產生奇蹟的人一樣。

  他現在躺在自己的竹蓆上,渾身冰涼涼的。

  地上有一攤凝固了的黑血,像石頭,而他的手臂正被裹傷布包紮得嚴嚴實實,沒有被砍掉。

  余久擇樂開了花:「他醒了,這什麼藥,好神奇,天啊,我的天。」

  孟售道:「這種藥沒見過,沒名字吧,他醒來主要是把血溜出來還挺流暢的,很管用,再看看我們三個的,誰都不會,有時間還需要練一練。」

  余久擇道:「真的超管用啊,小爺我真的——天啊,剩下不是還有一點點藥嗎,我倒要研究研究。」

  施荀道:「桌上還有幾粒,沒有用,丟了行了。」

  余久擇:?

  何逸鈞看向竹蓆旁邊的桌子,只見桌子上確實只有幾粒剩餘的藥。

  不過只有他知道藥的名稱。

  藥名榆實,答應過他的。

  施清奉說過這些藥很珍貴,只想給他珍惜的人用。

  看來剛才的不是夢。

  何逸鈞道:「施清奉來過這裡。」

  三人面色俱是一沉,聽到「施清奉」三個字時就沒了前一刻的喜悅。

  何逸鈞道:「他怎麼不留下來,我還沒見到他,他就走了,再多留一會我就醒來了,就可以見到他了。」

  三人面色不約而同地又是一沉。

  施荀道:「以後我們見施清奉要來,你就呆在屋裡,別出城。」

  余久擇道:「都說施清奉該死了,你一定是被他下的什麼迷魂藥迷住了,為了你的安全,這次你就不應該出城。」

  孟售道:「你本來就是個天才,遇見施清奉,實力竟被削弱到螻蟻的地步了,是什麼力量會那麼強大,總之避開弱點皆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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