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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朝向名為惡之根的深淵,拖著自己沉重的罪惡靈魂一併走向毀滅。在月光灑落時,融化為一灘血水。

  ……

  「喂,夏由!要去吃飯了,水木夏由……只剩下你和光俊了,快點出門比較好吧。」孟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置身在修學旅行的酒店裡,眼前的視野逐漸清晰,光俊猶豫地看向我,眼神略微閃躲。

  「夏、夏由……我們要出去嗎?」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漫畫書擱置在茶几上,所謂的真實感,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真實。這份真實從某種不詳的預感中產生,以及光俊欲言又止的神情。

  「光俊,」我喊了光俊的名字,「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光俊的雙眼被遮住,髮絲縫隙里透露出一部分,他神情遮遮掩掩,和我對視之後迅速地看向其他地方。

  他的嗓音很低。

  「當、當然可以了……夏、夏由,什麼事情?」

  「我想起來了有東西忘記買,」我說,「拜託光俊現在去一趟便利店,樓下的羅森沒有哦,要去遠一些的711,那裡才有我想要的某樣東西……可以麻煩光俊嗎?」

  「可、可、可以,」光俊臉紅起來,眼底被淚水覆蓋,「……當然、當然可以。」

  「那就拜託了。」我說道。

  光俊走之後,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聽見了光俊和孟驕的對話,聲音很低,孟驕似乎笑了。在這個空隙時間,我給媽媽發了信息,拜託媽媽幫我報警。

  確定媽媽回復我之後,我放下了手機,並且打開了房間門。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初夏的天氣很溫和,孟驕是一個人過來的,我和她一起走在路上。準確地來說,是先前光俊會和孟驕走的那段路,只是這一次我支開了光俊。

  「雪代,沒記錯的話……你有一個哥哥。」我主動地開了口。

  孟驕聞言看向我,對於我主動的搭話,她有些意外,朝我笑了一下,「嗯……這件事你居然知道,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向你講過吧。」

  「你哥哥很有名,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我和媽媽去看過話劇,有個很出名的演員,叫雪代心……那是你哥哥吧?和你長得很像。」

  孟驕眼底略微一滯,閃過某些情緒,很快她掩藏起來,對我道,「有個了不起的媽媽真是幸運,能夠掌握很多情報呢……水木同學,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啊……如果我媽媽和你媽媽一樣就好了。」

  「只喜歡哥哥之類的……永遠把兒子放在第一位的父母,很可笑吧?」

  「雪代同學以後大概不會成為那樣的父母吧……如果有個女兒之類的,好好對她,這種情況在雪代同學這裡會終結掉。」我說道。

  「是那樣沒錯……我之後打算去女校,韓國的梨花女子大學……夏由有聽說過嗎?如果有可能的話我要去做交換生啦。」

  我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不遠處,那裡有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麵包車,後備箱打開,裡面的一些奇怪的東西。我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孟驕顯然也看見了。

  就是在這裡……光緒和孟驕走過的路,這是某個重要的節點。

  「那是白天那些混混的車子嗎?我看見了他們和焦忱在一起,這件事還是提醒一下焦忱同學比較好吧……總覺得非常危險。」我講出來,觀察著孟驕的表情。

  孟驕與我對視,她面上沒什麼表情,大概是我盯著她看的神情過於認真,她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嫣然一笑。

  「水木同學,你今天有些奇怪哦,怎麼突然開始多管閒事了?這很不像你。」

  「如果是平常的你,無論那些混混找誰,都和你沒關係吧?你連多看一眼的時間都吝嗇給予,」孟驕若有所思道,「不過……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消息哦。那些小混混不會對焦忱做什麼,你不用擔心啦。」

  「要擔心的應該是另外的人吧……某個人今天大概會陷入麻煩之中。」

  從她的回答來看,顯然她知道這件事,知道「某個人」是誰,知道江緒要遭受的一切。

  我注視著她,她笑意吟吟的神情,與我對峙時的淡然,她顯然已經清楚我的用意。

  「雪代同學,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說道:「按照我對你行事風格的理解,你是認為某個人沒有解救的價值……還是你認為在對方受到傷害之後再挺身而出,更加符合行為價值的最大化?」

  「夏由這樣質問我令我非常為難……說實話,知道這件事的不止我一個人吧?還有其他的人,還有夏由,既然每個人都不打算多管閒事,為什麼只質問我呢……夏由明明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吧?」她嗔怪道。

  「不過……既然你這樣問我,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孟驕凝視著不遠處的方向,陷入回憶之中,「說是我的行事風格也不錯,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反正大家都袖手旁觀,所以我不挺身而出也沒關係吧。何況,施暴者是男性,受害者也是男性……我把男性看為一個整體哦。」

  孟驕:「小的時候,哥哥的朋友們欺負一個女同學,不小心被我撞見了。回到家之後,我質問哥哥為什麼不幫忙,哥哥告訴我,幫忙的話會受到朋友的排擠,而且不幫忙的話還可以從那個女同學裡得到「報酬」,所謂的報酬就是對方用身體換來不再受欺負。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反正男人主動幫助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之前也有很多人欺負目珊,我都有幫忙啦。」

  「男性所謂的英雄主義前提是對方是自己仇恨的對象,沒有這個作為前提的話,女人對他們來說,無論是身體還是自尊心,在所謂朋友間的友情和帶來的負面後果面前都不值一提。你如果要怪就怪學校里的男孩子就好了……反正目珊受欺負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幫忙,倒是因為她的打扮,更多人議論她賣-春之類的。」

  「男人之間的事情還是不要怪罪女人吧……如果班長被欺負了,他也用身體去換就好啦?反正他們從來也不會同情那些被欺負的女同學,只是被教訓一頓,其實也沒有很可憐吧。」孟驕無所謂地說。

  我在原地久久地沒有講話。

  她說的沒錯,這個時代,sns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言論,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互相給對方貼上各種各樣的標籤,人們彼此蔑視,彼此給對方劃上分明的界線。

  「……你說的對,」我想了想道,「我很抱歉……我對你的提問很不應當,如果我平常能夠像班長一樣總是挺身而出,大概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吧。」

  「謝謝你,雪代同學……我能夠理解你的情緒。只是……我想,那些宏觀的理論,它們事實上距離生活非常遙遠。相信某個理論而完全把宏觀的抽象觀念運用在生活里,那相當於走上了一種極端。人只用一種極端的理念去應對所有事情……那是非常可怕的。」

  事實與之相反,人類的行為往往無法依據溫和的提醒而改變,矯枉必須過正……無沉痛不以自省。

  我要講的只有這些,我意識到的事情令我有些沮喪。這或許能夠稱之為……時代所醞釀的必須發生的悲劇之類的。

  可……可我也有能做的事情。我要前去解救一個人。

  我記得來時的路,御嶽山的青山之下,兩側重影深重濃稠,夜晚的月光映照在山峰上,變得無比幽暗。冷風從山谷穿過,深入每一處骨髓縫隙。

  在山谷深處,這裡有一口幽暗的井。作案的人為了行兇方便,把受害者困在這裡。

  我觸摸到井口邊緣,摸到了黏膩的液體,混合著血腥味。我看向山腳的方向,警笛聲傳來,閃爍的燈光匯聚成一條細閃的河流。

  這裡只有我下井發出的動靜,以及井底深處微弱的呼吸聲。

  月光薄薄地穿透井底,那裡放置著一把沾血的扳手。左眼蒙著紗布的少年倒在地上,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鮮血從他側過的身體流出。聽見動靜,他緩慢地轉動眼珠,在他身旁,是碎裂收割靈魂之聲的紅色收音機。

  那台陳舊的紅色收音機發出聲音,從遙遠的時空而來,交疊而出的異響,最終引導我來到這裡。

  我朝他伸出手,觸碰到他沾血的指尖。

  ——跟我走吧,讓我們回到十八歲的夏天,不再被命運找到。

  第69章

  我來到了銀座的十字路口, 路過那家咖啡店時,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我朝著落地窗內看去,熟悉的位置……那裡坐著的青年, 他隨意地轉著電容筆, 可能是我盯著他的久了,他轉了過來, 我和他隔著落地窗對視。

  前輩……越馬前史前輩……或許我應該去要個簽名之類的。只是通過他畫的某個分鏡就認出來他之類的……這非常了不起吧。

  這樣想著,我仍然注視著他,沒有等我進去, 他站起身,我看著他出來了。

  前輩主動地走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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