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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棚戶區的夏天,悶熱,汗漬,沒有風,有陽光。

  那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夏天。

  那本應該是個很好的夏天。

  宴若愚將照片都放回信封,問湯燕關:「……這些照片都哪裡來的?」

  湯燕關揣測不出宴若愚到底是什麼看法,小心翼翼道:「我的一個朋友給我的。」

  「那就讓你的朋友把底片刪乾淨,要是敢傳到網上煽風點火,我不會放過他。」

  宴若愚一字一頓,從語氣到眼神,都銳利得讓坐在對面的湯燕關發怵

  「……但這個照片都是真的,」宴若愚的反應讓湯燕關始料未及,他還想爭取,含糊其辭道,「他現在吊著你,甩你臉色,但他以前和姜善……很有可能……」

  宴若愚極為輕鬆地靠上椅背,微眯著眼注視著湯燕關,等著湯燕關把話說完。

  湯燕關聲音越來越小,到底還是沒把那些隱晦的詞句說出來。是他把照片帶過來的,也是他先提出懷疑的,可宴若愚就是有恃無恐,反倒煞得自己捉襟見肘,弄巧成拙。

  沉默稍許後,宴若愚輕嘆了一口氣,對湯燕關說:「你以前不會玩這些套路的。」

  湯燕關這才重新與宴若愚對視。不知怎麼的,他恍然覺得宴若愚和兩年前相比並沒有太多變化,還是那麼恣睢任性,凌厲率性,但少了放縱,多了分穩重。

  如果說湯燕關的成長是適應了一個又一個圈子的規則,那麼宴若愚本不需要成熟。

  從來都是別人看他臉色,他從未做小伏低,只要願意上桌,他絕對是最遊刃有餘的那一個。

  所以湯燕關挑撥離間那套在他眼裡太低級,反讓他動了給湯燕關上一課的心思。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相信他們倆有一腿嗎?」

  他真心實意看著湯燕關,確實挺希望他動動腦子好好想想,但最後也只能自問自答。

  「因為姜諾這人沒那麼多心思,他但凡注意著點,懂得藏著掖著,他都不會被你那位朋友拍得這麼徹底。」

  「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人不會撒謊……」宴若愚想到他和姜諾的第一次爭吵,他當時急火攻心,滿嘴混帳話,姜諾被羞辱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但卻坦蕩一笑,報復性地跟他說大實話。

  他現在把那句大實話一字不落地告訴湯燕關:「如果他跟姜善真的曾經是那種關係,你覺得現在還會有我什麼事兒?」

  「把你那些心思收起來,」他對湯燕關說,「別摻和我和姜諾的私事,不然,別怪我以後翻臉不認人。」

  湯燕關那天幾乎是落荒而逃,那些照片被宴若愚如數帶回酒店。

  他仰躺在床上,拿著照片的雙手舉高正對天花板上的光源,一張一張翻兩年前的姜諾都是什麼模樣,怎麼高興,怎麼嫌棄,怎麼迷糊,怎麼沐浴在大夏天的陽光里。

  他最喜歡的還是那張坐在床板上的,他對著燈光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那個邋裡邋遢的姜諾栩栩如生在眼前,那他肯定會吐槽一句,你確實要奶/子沒奶/子,要屁股沒屁股。

  宴若愚被自己這念頭逗笑了,可偏偏就是挪不開目光,滿眼都是這個沒奶/子沒屁股的姜諾。

  然後他側身,在姜諾睡過的床上抱住姜諾躺過的枕頭。

  那上面還有姜諾的味道,誘惑著宴若愚把被子也抱進懷裡,塞滿雙臂都不夠,還笨拙地把腦袋都埋進去,臉頰貼著那張照片,再摸著照片往下挪,將那份冰冷一路傳遞到脖頸、鎖骨、胸腹,停留再最熾熱最情不自禁的地方……

  宴若愚知道自己徹底逃不脫了,他被只有姜諾才有的味道永遠困住了。

  *

  第二天,全國15強和他們的導師來到錄製現場。

  livehouse里做了全新的布置,舞台兩邊延伸出通向二樓導師席的「橋」,橋下,被選作大眾評審的男男女女足足有六百人,全都是年輕人。

  這六百人將全權決定選手們的去留。按照以往的慣例,15進12強的比賽採用團隊內的淘汰制,即表演結束後隊內獲票數最少的人被淘汰,所以三組成員之間並沒有劍拔弩張,導師們也和和氣氣,湯燕關和宴若愚昨天雖然有些難堪,但他們非常有真人秀演員的自我修養,絕不把私下的不愉快帶到鏡頭前,把好好呈現出一個舞台放在第一位。

  他們第一組上台,雖然提前彩排過好幾次,但最終呈現的舞台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且比任何一場彩排都精彩爆裂。

  作為導師,湯燕關第一個登台。聚光燈從舞台打到導師席,他拿著手麥踩在導師沙發上,在場下一眾尖叫聲中唱開場的intro。

  他到底唱了什麼大家都沒在意,也不是重點,因為大家全都被他的氣場和穿著帥到了。追光燈只有一束,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他邊唱邊通過橋走向主舞台,且非常自然地和台下觀眾互動。

  走到主舞台後現場氣氛剛剛好,道具組掐著時間放乾冰煙霧,湯燕關在朦朧不清中將麥交給elves,主舞台的燈光敞亮開,elves和SAD站在近三十名穿純白無袖T恤和紅色工裝褲的伴舞中間。

  音樂改變了節奏,elves和SAD開始了他們的表演。從flow和腔調來看,他們倆的表演都特別有「韓味」,雖然有點拾人牙慧,但業務水平已經能吊打行業內絕大多數olrapper了,尤其是elves,在完成高強度的舞蹈動作同時還能開全麥,看得伊斯特嘴巴越張越大,越來越呆滯,那嘴型像是在說:「wow,youcanreallydance。」

  「失敬失敬,」伊斯特在後台採訪中五體投地道:「唱跳rapper原來是真的存在的。」

  但湯燕關組不是全員ol,還有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米其林。elves和SAD下場後緊接著就是米其林,霓虹色的舞檯燈光變成一束束從地步往上射,被伴舞和米其林的身影切割。

  「賽博朋克那味兒有了。」賽後採訪中,宋舟為這個舞台設計鼓掌。林淮就坐在宋舟旁邊,閉著眼吹:「米其林不會用autotone,還是你更像皮卡丘。」

  米其林不僅不愛插電,還不會跳舞,從導師到工作人員都為他捏了把汗,就怕他這一段直接垮掉。

  但米其林沒跳,反正沒舞蹈基礎,他也沒強行去學,乾脆就站在舞台正中間說一段快嘴,每一個短語都像一顆子彈,「擊中」身邊的伴舞讓他們一個接一接倒下,最後只剩他一個人站在場上。

  場下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場上的編排還在繼續。光源收縮,最後只剩下一束打在米其林身上。

  他沒有多做停留,乾脆利落地離開那束光源,他身後,宴若愚側著身蹲在地板上,拿著手麥,在背景音樂響起一滴水落下的聲音後念:「fall(下墜)。」

  他和其他組員一樣,穿黑色衝鋒衣和工裝褲。

  褲子正是Neverland和某型號戰鬥機的最新聯名款,有立體口袋和飄帶,很像軍隊裡的傘兵褲,只不過是黑色的。衝鋒衣正面有三角綁帶設計,自帶露指機車手套,宴若愚把拉鏈拉到頂,遮得越多,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越顯露無疑。

  除此之外衝鋒衣還有帽子,側身單膝跪地時宴若愚戴著衝鋒衣的帽子,但隨著慢慢起身和往台前走,他慢慢把帽子往後撩撥,露出重新補色的一頭紅髮。

  他壓著聲音,慢條斯理地用黑人嗓念唱:

  「drunk,fall(喝醉了,下墜)

  wakeup,fall(醉醒了,下墜)

  drunk,fall(醒了再喝,下墜)

  dream,fall(喝了做夢,下墜)

  regret,fall(夢裡懺悔,下墜)

  tearandpray,fall(流淚禱告,下墜)

  tillIseeyou,fall(就連遇到你,下墜)

  onlythegaze,rise(直到你凝視,rise)」

  他徹底站直身,舞台的燈光從原本的一束變成亮如白晝,被米其林「擊倒」的所有伴舞也全體起立,在宴若愚流暢的全英文的flow里舞動。如果說之前的表演完美調動氣氛,那宴若愚這段就是直擊內心的,在賽後的採訪中,所有大眾評審都對宴若愚讚不絕口,更有一些人激動到語無倫次,一直重複「宴若愚好帥啊好帥啊好帥啊」。

  記者隨後問其他戰隊的成員怎麼看待湯燕關組的表現,懟天懟地如王招娣,說了兩句「小孩子才有心思搞得這麼潮」,也心裡很誠實地敗下陣來,承認這個弟弟真的好帥啊。

  記者聽了太多遍「好帥啊」,問到姜諾,舌頭都快捋不清了,把「他們都覺得宴若愚好帥」說成「宴若愚好睡」。

  記者真心實意地發問:「你是他的製作人,又是室友,肯定見過他私下的一面,你覺得呢?宴若愚真的好睡嗎?」

  姜諾眼睫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再突然反應過來似得直接離開鏡頭能拍攝的範圍,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回到現場,湯燕關組的伴奏漸漸隱去,五人終於同台,在舞台後的強光照射下,背著光朝觀眾走來。

  掌聲和歡呼如雷貫耳,王墨鏡在湯燕關回到後台休息室後感慨:「大招是不是放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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