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化妝師說得雖然沒錯,但宴若愚聽不得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說姜諾的缺點,眉頭都皺起來了,姜諾卻搭腔,語氣鑽人心的溫和:「你化妝了肯定很好看。」

  王招娣挑了挑眉,大大咧咧地嗆姜諾:「我不化妝也好看。」

  「嗯,」姜諾不生氣,微笑著說,「都好看。」

  王招娣眨眨眼,閃躲不看誇讚自己的姜諾,突然就安靜了。

  化妝師乘機給王招娣上底妝,眉毛來不及修了,就順著野生眉的走向填充出眉尾。她身上的職場裝來不及換,也沒衣服可以換,化妝師就給她用了最不會出錯的大地色系做眼影,再塗上口紅……整個過程化妝師都站在坐著的王招娣身前,使得她的視野受限,可一旦化妝師挪步到旁側,她也會跟著挪開目光,像是在有意無意避著姜諾。

  但姜諾毫不避諱一直注視著她,三五分鐘後,大功告成的化妝師徹底站到旁邊,王招娣的眼神再怎麼躲閃,也和姜諾的觸碰到一塊兒。

  「好看!」說這話的是Vee,欣喜得像第一次見到精心打扮的女兒,

  姜諾也高興,露齒微笑,也說好看,沒注意到一直忽視的餘光里,宴若愚全程眼巴巴地看著他,像是在委屈姜諾為什麼不看看他,也有種幡然醒悟的驚訝,原來姜諾不止會對他一個人偶爾輕鬆地笑。

  第64章

  場上,白瑪和新疆籍選手陳寧安合作了一首藏族勞動號子改編的歌。

  陳寧安原名阿曼,今年二十五歲,是北京一所音樂學院的研究生。在參加《MakeitReal》之前,他已經在央視某民歌比賽上獲得冠軍,用行內話來說,他已經是國家隊的人了,這個綜藝節目上的輸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陳寧安身份證上雖寫著維吾爾族,但父輩很早就舉家搬至北京生活。所以他打一出生就在漢化的環境裡,從小到大的朋友也都是漢人居多,一口京片說得比不少本地人都順暢,有些習生活習慣更是比漢人都漢人。

  但這並不妨礙每換到一個新環境,總會有人盯著他略淺的眸色和自然卷的頭髮,再好奇地問:「你會跳舞嗎?你會扭脖子嗎?」

  這樣的刻板印象陳寧安早就習以為常,但白瑪第一次出青海省離家這麼遠,高原外的世界對他來說曾經有多麼新奇嚮往,他現在就有多麼歸心似箭,視滬上是他鄉。

  「怎麼換歌了?」梁真在兩人表演後問,沒再看提詞器,而是掏出手機,翻出幾天前在彩排現場拍攝的視頻給王墨鏡看。

  「原定要唱的《岡仁波齊》也是Lai監製的。Lai應該準備蠻久了,鼓都搬上來了。」梁真狠戳戳指著彩排時白瑪身後的樂隊,從吉他手到架子鼓一應俱全,羨慕地感慨,「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架子鼓。」

  湯燕關沒有全閉麥的的演出經驗,不能理解梁真為什麼這麼強調鼓手的存在,但王墨鏡上過音樂節也跑過livehouse,當然知道鼓有多貴,一場有鼓手現場表演的說唱演出又有多珍貴。

  ——沒錯,如果不是因為架子鼓太貴了,對底層黑人來說完全是負擔不起的奢侈品,黑人兄弟們就不會苦中作樂,進而另闢蹊徑用電腦軟硬體製作伴奏里的鼓點,創造出了hiphop。

  「我最早在livehouse里演出,那時候場上有個dj就算大製作了。現在說唱慢慢走起來有音樂節了,也是上午場放伴奏,下午場慢慢加吉他和貝斯手,架子鼓只有壓軸的那幾位大牌rapper才有預算聘用。再說回節目,我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四季,第一次見Lai同意在決賽前給選手用樂器里最燒錢的鼓。」

  王墨鏡看向身後空空如也的白瑪,無奈一笑,很是惋惜。

  「你別內疚,我們就是覺得這麼好的陣容不用,可惜了。」梁真看出白瑪眼神中的閃爍,玩笑道,「我們和Lai都是老朋友,知道他有多摳門,別說你們這些選手了,明天導師公演他都只給我們放伴奏。」

  梁真更多的是惆悵,還是很想問問白瑪:「可以跟我們說說嗎,為什麼把《岡仁波齊》換成勞動號子歌?」

  在《MakeitReal》開播前,梁真和林哲除了一起去海選現場,還沒日沒夜地聽別人給節目組郵箱發的歌,不希望任何一顆遺珠蒙塵。

  他沒告訴任何人,是他把白瑪的郵件從垃圾箱裡恢復出來,再把那首藏語的《NoFearinmyheart》發給Lai,讓他早點準備,這個歌手行。

  《NoFearinmyheart》原曲是朴樹為電影《岡仁波齊》創作的,白瑪應該是太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所以給別的歌唱類節目組也發了郵箱,且都用同一首歌,而說唱真人秀的工作人員一聽他那首歌里連句說唱都沒有,就隨手扔垃圾桶了。

  好在被梁真撿了回來。

  因此,梁真清楚的知道「岡仁波齊」這四個字對白瑪的特殊意義,那不僅僅是神山一座,還是他的信仰所在,比賽再往後都是導師戰隊賽,選手要為團隊服務,1VS1可能是白瑪最後一次唱原汁原味的藏語rap,製作組也竭盡全力幫助他呈現……

  但他還是沒唱這首歌,垂喪著頭,完全沒有海選時終於來到大城市的激動和喜悅。

  「嗯,」陳寧安見白瑪遲遲不說話,舉手,問,「我可以說兩句嗎?」

  「我從海選聽到白瑪唱《格』薩『爾』王》起就特別想跟他合作唱首歌,所以在1VS1的時候主動選了他,Lai老師見我們倆湊一塊兒,就推薦唱《岡仁波齊》。」

  陳寧安看向還鬱悶的白瑪,拍拍他的肩,繼續說道:「我雖然出生在北京,很少回新疆,但我從小聽父輩講他們年輕的時候去麥加朝聖的故事,跟白瑪他們去岡仁波齊朝聖一樣,一路上特別不容易,命都可能丟……」

  「所以我們都很喜歡這首歌,只是……」

  陳寧安有些難以繼續,倒不是覺得有些東西難以解釋,而是不能理解,為什麼需要解釋。

  真要論派頭和重要性,白瑪是節目組專門去青海省請過來的,代表這個舞台的文化深度和豐富多元,可當節目終於播出了,哪怕導師選手們都在台前幕後嘖嘖稱奇,白瑪cut里的很多留言卻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甚至有紅字彈幕飄過:一個不重視科學和教育的民族是愚昧的。

  「可是我沒有撒謊,我就是有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就知道史詩該怎麼唱,我沒有撒謊。」白瑪固執地搖頭,終於開口,「我不要在這裡唱《岡仁波齊》,我要是唱了,就又會有人說,我們都去磕頭了,誰來種地,誰來生產。」

  陳寧安說:「所以我和白瑪都覺得有必要把歌換成勞動號子。我們的生活不是只有磕頭朝聖……不是這樣的,朋友。」

  「是啊,不是這樣的。」白瑪也逐漸語無倫次,「我們、我們千百來年也在不停歇地種地生產放牧,有世世代代傳唱的號子歌。就——就真的……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啊,朋友。」

  白瑪並沒有氣忿,而是無奈。他終於明白家鄉那些考到省外大學的年輕人為什麼都選擇重回故里。他現在也很想回家,三位導師都把票給他後他沒有表露出絲毫喜悅,裹了裹身上的短款藏服,有些任性地說:「我要退賽。」

  他這話一說出來,不止是導師們,其他選手也都愣了,宴若愚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鬧退賽不應該是自己的劇本嗎,怎麼被白瑪搶了先。

  「別衝動,千萬別衝動,」湯燕關就像個臨時上陣的談判專家,苦口婆心道,「好不容易來了,就這麼退賽,太可惜了。」

  「白瑪,都到這一步了,別輕易放棄。」Louis也加入勸說陣營,但他們倆加起來都沒王招娣急急忙忙吼出來的一句管用。

  「你退什麼賽啊,關彈幕不就得了。我跟你說,發彈幕那群人的平均學歷比場下所有rapper的都低,哪怕有一天網絡實名制了,你也別指望從他們那兒獲得尊重。」

  王招娣還要回公司加班,急不可耐地在後台和舞台的界限處踱步,跟白瑪說:「你現在要是退賽了,那就是親者痛,恨者快,正中那幫鍵盤俠下懷。你不僅不能退賽,還得卯足了勁衝到決賽。你以後會在春晚舞台上唱《岡仁波齊》,而那些躲在網線後面的鍵盤俠永遠見不得光。」

  「好!王仙女說得好!」還沒從高中畢業的伊斯特從座椅上站起來,給王招娣瘋狂鼓掌。

  但選手席里鼓掌的只有他一個,他略微尷尬地揉揉手,撓撓頭髮,默默坐回來自己位置上。

  不過王招娣這一番話確實有用,白瑪雖談不上醍醐灌頂,但暫時不想退賽了。下場後沒回選手席,而是和等待區的其他rapper一起在側台觀看王招娣和Vee的演出。

  他就站在宴若愚身後,宴若愚想了想,還是扭頭,問白瑪要聯繫方式,把他加到群里。

  白瑪盯著(6)前面的群名,以為這是個麻將開黑群,不好意思道:「麻將沒有青海模式……」

  「鬥地主總是全國通用吧。」宴若愚手一揮,把群名改成了兩桌鬥地主。

  甫一改完,在場下的伊斯特發來一張「小熊貓列隊歡迎新人jpg」,林淮緊隨其後,發來「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國家有力量jpg」。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