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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不要太可憐。

  江凜手忙腳亂地想要擦乾淨淚水,又忙慌解釋。

  敲門聲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響起,宋銘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麼慌亂的景象。

  以往乾淨規整到沒有一絲人氣的屋子鋪上了他都無從下腳的地毯,江凜抱著個小孩坐在地面,身邊散落了一堆水和雜七雜八的小東西,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江凜手足無措地給小孩擦著眼淚,看起來很不聰明。

  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然還有一絲絲以往都沒有過的求助!

  「咳咳……」宋銘清清嗓子,「這真的是你的小孩?」

  小孩眨巴眨巴眼,抱著江凜不願意鬆手,生怕自己和江凜分開。

  江凜捏捏他哭花的臉:「是啊。」

  「他叫什麼名字?」

  江凜手一頓,搖搖頭說:「不知道。」

  宋銘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你不給他取個名字嗎?」

  江凜沉默許久,半晌才說:「他不愛說話,到現在還只會叫papa。」

  「就叫……陸辭言吧。」

  江凜捏著小陸辭言終於養出點肉的臉頰,壞心地捏了捏,報復小孩:「不願意說的時候,不說也可以。」

  「言言,你有名字了。」

  小陸辭言懵懂地看著江凜,軟軟的手揉揉眼睛,抬起頭看著江凜,軟軟叫了聲papa。

  *

  從各項小事都看得出,陸辭言很黏江凜。

  但是太黏了。

  幾乎是寸步不離,就連訓練也要坐在場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江凜訓練完之後討要一個抱抱。

  江凜把他養得太好了,完全看不出之前乾瘦的模樣,無論怎麼看都是香香軟軟的小孩。

  不等江凜擦乾身上的汗,陸辭言立馬撲到他懷裡,揪著江凜訓練服衣角,把貼身的訓練服扯出點空隙。

  「papa……」

  江凜額角汗水濕潤額發,濕噠噠地黏在臉上,看到言言,無奈地把人抱起來。

  剛剛訓練過的手臂還在酸痛,加上個小孩的重量更是酸爽。

  一群被江凜打趴下的隊員看著江凜瀟灑離去的背影,悲憤捶地!

  陸辭言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句子,但僅限於和江凜溝通。

  在小孩一言不發的時候就能窺見他對於情感的高需求,會說話了更是變本加厲,化身黏人的糖糕,碰哪裡都黏手。

  方薔看著就連檢查都要被江凜抱在懷裡的小孩嘖嘖稱奇。

  陸辭言把腦袋埋進江凜懷裡,只伸出藕白的手,握在江凜手中遞給方薔。

  方薔看著江凜如臨大敵的模樣,噗嗤笑出聲。

  「你緊張兮兮的,不知道還以為我要把他吃了。」

  針頭扎進血管,陸辭言咬著唇,很小聲的說:「疼……」

  看到江凜擔憂的神色,他學著江凜摸自己腦袋的動作拍拍江凜的頭,又改口:「papa,別擔心,一點點疼,沒有很疼。」

  *

  直到N195基地污染再次爆發,埋藏於地底的腐屍爬上地面,帶來一場不遜於上一次大規模污染的浩劫。

  在指揮室中,江凜看到了神諭。

  彼時的神諭說是一堆爛鐵一點兒也不為過。

  四分五裂的殘骸擺在巨大的玻璃後,閃爍著微光的屏幕在昏暗中緩慢啟動。

  所有人凝心靜氣地盯著不斷扯動的畫面。

  終於……

  那機器有了反應,它聲音沙啞而蒼老,像是踟躕獨行後終于歸家的旅人,古老的機器再次啟動,時間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頭頂的攝像頭掃過一張張臉,最終落在江凜臉上。

  即使身軀已經損毀,它仍舊禮貌得像個紳士。

  【倖存者們,您好,我是神諭,綜合人類幾千年文明而生的超級計算機殘骸。】

  【我發誓,對人類永遠忠誠,不受任何生物驅使,所有的指令基於人類文明長存的核心。】

  神諭在自發推演人類活下去的可能性。

  時間從此刻出發,如同繁茂樹木的主幹,無數種可能結成樹梢上鮮紅的果實,密密麻麻綴滿枝頭,結果全是——0.

  人類註定要滅亡。

  江凜望著不斷閃現的結果,推演在不眠不休地進行,古老的計算機即使損毀也擁有驚人的算力和推演能力,在它的推演下幾次污染區的清理都0傷亡完成。

  雖然只是殘骸,但它似乎擁有深不見底的智慧,人類幾千上萬年的文明在它的核心中匯聚,隔著層玻璃牆,江凜看到它在深夜中閃爍的微光,如同耄耋智者混沌又疲憊的雙眼,悲憫地望著在它身前守候著希望降臨的倖存者。

  神諭推演的結果只有少數人知道,對外還是宣稱在對抗污染物的實驗中又有了重大突破。

  在異能署實驗中,成功研發出精神力檢測裝置、以及出利用精神力對抗污染物的武器。

  人類從不唱衰歌。

  希望的火光在逐漸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連成片稀碎的星海。

  所有人都相信:總有一天,新世界會到來,為了堅持到那一刻,無論如何也要努力抗爭。

  再一次站在神諭面前。

  經過無數次演算的神諭聲音遲緩而冰冷。

  【江隊長,您好,我是神諭。】

  【很榮幸能站在你面前。】

  江凜仰頭望著高大的計算機,隔著厚重到密不透風的玻璃,他似乎聞到了來自機器的灼燒味,電路老化後帶來的焦煳味。

  【我可以為您解答任何問題。】

  江凜張開嘴,想問什麼,又發現自己內心其實空無一物,他並不期待未來,也不困於過去,唯一想問的。

  竟然是陸辭言什麼時候能流利的說話。

  想到這,他情不自禁揚起抹笑意,才看向神諭:「就問,我養大的小孩什麼時候能流利說話吧。」

  屏幕上閃過一串亂碼。

  它沉默了許久,終於遲疑地開口:【你離開的那一天。】

  離開,從字面意義上來說,是和某個人有時間,地點,空間上的距離差距。

  離開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可以短到讓陸辭言連幾分鐘都難以忍耐,也可以長到,生與死的距離。

  離開可以很近,也可以很遠,可以近到陸辭言抓著他的手委屈地不願意讓江凜去訓練,也可以長到兩個世界陰陽相隔。

  在失去父母之後,陸辭言是他選的家人。

  他不想離開。

  江凜幽幽地想,那陸辭言就一輩子都不會流利地說話吧。

  最好一輩子都只和他說話,一輩子都只想黏在他身邊,一輩子都乖乖聽他的話,如果自己死了……也要把他帶著。

  這樣隱秘的心思在這一刻毫不避諱地在一台機器前如同剖開鮮血淋漓的心臟般擺到他面前,讓江凜清楚地意識到,其實自己並沒有多麼光明,並沒有多麼聖潔,也沒有為了人類奉獻自己的決心。

  在那些聽說他從污染區撿了個孩子的人在自己面前大肆誇讚他時,他都恨不得把他們的嘴撕爛了,堵起來,不許說,不是我撿的,他就是我的,我給了他名字,他叫我papa,我就是世界上和他最親近的人。

  有時看著陸辭言那雙澄澈的眸子,他又延生出無盡的罪惡,那雙乾淨無辜的眼睛折射出他的骯髒與癲狂,竟然在這樣小的孩子身上,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歸屬感,哄騙他跌入自己精心編制的深淵。

  明明是自己養育他……

  江凜手隔著玻璃,向著虛空中點了點,神諭的目光追隨著他的指尖,落在裝載一切數據的核心上。

  「我不會離開他,他也不會離開我。」

  神諭依舊冰冷毫無感情:【你應該去尋找你想要的真實。】

  *

  真實……

  出發清理污染區的前一晚。

  江凜爬上基地露台,手中握著所謂的真實。

  那封從N195基地帶出來的信封,那名研究員即使是面對死亡也要拼命帶走的信封。

  打開粗糙的牛皮紙袋,腐臭和腥臭味隔著並不算遠的時間長河向著他侵襲,一瞬間又把他拉進那間深埋地底的地下室中。

  無數台實驗設備,無數間血跡斑斑的實驗室,在巨大培養皿中漂浮的人,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擺上祭台,獻祭的是作為人類的良知與人性。

  顯然在他們身上看不到這些東西,江凜自覺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裡面的資料黏在一起,分開得很艱難,需要小心翼翼的揭開粘合的紙張。

  血腥味令人作嘔。

  沾滿血跡的紙張上,一個個人在實驗台上攤開胸膛與頭顱,內臟被小心地分開。

  「我們企圖知道,污染來源於哪裡,污染首先在人體的哪個部位起決定作用,通過向未被污染的正常人注射不同濃度污染的血液,在相同時間間隔內對人體受污染程度進行觀察,對於各個臟器與人體關鍵部位污染擴散的研究中,在心臟和腦部均未發現污染痕跡……」

  「異能者的異能從何而來,又發源自何處,綜合前人研究,非人能承受和授予的能力可以分為兩個經典假說,一為生物進化假說,二為神授假說,兩個假說均聲稱有據可求,然而對於異能真正的來源仍難以有合理解釋,通過對上百名不同異能強度的異能者機體研究,我們發現了以下可以考據的點,異能者身體強度/肌肉密度/體內細胞活性/激素分泌水平均高於常人,與之對應,在對不同年齡異能者進行研究後發現,異能者衰老速度高於常人,在身體機能達到頂峰後,便會開始迅速下跌,並且伴隨著迅速衰老,這仿佛是某種預兆,關於異能者的使命,或許他/她們的誕生只為了清理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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