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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心和心相通

  感應著我敏感的心

  但願這是真情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十四日冰天雪地芳草湖農場,高文轉引王康、卞丹老師正在翻譯的法國詩歌贈送常珊)

  高文在《北京往事》里引用的最後一個詞是“真愛”,而他親筆書寫的確實是“真情” ,雖然這不是原件粘貼上去的,是常珊模仿高文當年的形式和筆跡寫上去的。高文糊塗了幾十年,可現在他連近四十年前在冰天雪地的芳草湖農場的小學用木頭支成的桌子上最後寫下“真情”而不是“真愛”的情景歷然眼前,雖然這兩個詞之間沒有什麼根本差異,出於對老師的尊重和對法國詩歌的敬畏,高文猶豫很久,還是用了“真情”而不是“真愛”,而當時他是多麼希望使用“愛”這個詞啊!

  高文知道常珊一直在尋找他,甚至也找遍了新疆南北,但高文不敢見她,盛珠的陰影揮之不去不說,千善子跟他的關係還沒了結,他知道和常珊見面的結果 ,而這結果他不配也無力承擔。像所有的弱者一樣,他選擇逃避。可現在他突然覺得他繞不過去,逃避不了,四十年前的往事洶湧而來,他逃到天涯也要把他席捲而去,比如,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出門,而且是來到這麼偏遠的麗江,卻依然以這種做夢也想不到的形式撞上了。 從常珊留言的日期看,她是三年前來的這裡。如果常珊來麗江酒吧,她一定會來布拉格的,這一點非常肯定。他們有著諸多共同的情結,當然包括布拉格情結。但高文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把保爾。魏爾倫的詩留在這裡。這可是一切的一切啊。在這十幾本的“麗江往事”里,除了那些匆匆見過一面玩戶外也玩艷遇的人留下真名之外,唯一留下真名的就是常珊。常珊絕對不會想到高文有一天會看到她的留言,她一定是在走投無路的絕望中想在這裡了結這個秘密,埋葬這份深愛。

  《北京往事》第二十章(4)

  “你怎麼啦?”上官悄悄進來的時候,高文毫無察覺,“你哭了?”

  實際上高文已經淚流滿面。

  “到底怎麼啦?”上官坐在他對面翻著一本“麗江往事”,“你是看這個看哭了?有什麼感動的事啊?讓你這個老頭這麼流淚?”

  “不好意思,”高文接過上官遞過來的紙巾,擦著淚水說,“對不起,對不起。”

  “你這人感情還挺豐富啊,到底看到什麼啦?”上官很不肖地翻著“往事”,說“到處 都是往事,連麗江這個花里鬍梢的地方也搞什麼麗江往事,真可笑啊。”

  她把冊子往桌上一撂,招呼到:

  “服務生,來一杯咖啡,多米利加。”

  “你來過這裡?”高文不知道還有多米利加咖啡,覺得上官對這裡很熟。

  “來過多次了,我喜歡這個島國的咖啡,它和海地為鄰,海地知道嗎?就是老打仗的那個國家,我們國家還派部隊去維護秩序呢。”

  “好像聽說過。”

  “只有這家有這種咖啡。”

  咖啡端來之後,她追問到:“你剛才怎麼那麼傷心啊?給往事弄的?”

  “噢,差不多吧。”

  “我說你感情豐富嘛!”

  喝了一口,上官拿了一冊最新的麗江往事留言冊,寫道:“漂亮女生,溫柔堅強,昨晚在櫻花酒屋豪唱青藏高原的那位就是我,明天早上七點在大石橋上相約兩位俊美男士奔赴梅里雪山。”

  寫完她把往事掛在醒目處,對高文說:

  “這就是往事啊,你明天去嗎?”

  “你這是在創造未來往事啊。”

  “不創造哪有什麼往事啊。”

  “往事怎麼能創造呢?”

  “當然能了。看你這麼老了,我不想說你聽不懂的話。否則,我早就說遊戲了。”

  “遊戲怎麼能跟往事一樣呢?”

  “遊戲過去了,不就是往事了嗎?”

  “可你失戀了,你不痛苦,你來麗江幹嗎?”

  “我不失戀,我能來麗江嗎?遊戲很快就要覆蓋往事。”

  高文思忖著這句話,他一時還不能領會這句話的含義,往事是刻意創造的?這不是在說小說嗎?而生活的嚴峻真實容得你演戲一樣刻意安排?高文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已他遙不可及了,高文自然不可能跟她去梅里雪山。突然衝動地拿起了一冊“麗江往事”,翻到常珊留言那一頁,說:“一九六九年的事算是遊戲嗎?”

  上官一瞥就放下了。

  “你就是被這個感動得流淚的?”上官睜大眼,他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正眼看過高文。

  “是的,”高文說。

  上官突然放聲大笑。

  “那是我媽。”

  “誰是你媽?”

  “常珊。”

  高文的腦子一下子炸了。

  “常珊是你媽?”

  “三年前是我陪她來這兒的。”

  說著,上官翻開留言冊,“這是我三年前寫的。”

  高文看到龍飛鳳舞的:“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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