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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天奇很有涵養地把大翻頭往後一抹,微微一嘆,說:“還好吧。只是個別小人在搗鬼。黃達洪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他現在只要回到烏縣去,隨便在什麼場合,都會臭我。蔣偉這個同志也不講原則。他去烏縣任縣委書記,是我推薦的,這個他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在對待黃達洪的問題上,他就沒有處理好。黃達洪現在跟著袁小奇發了財,說是要回到烏縣去投資。蔣偉剛去,只想在招商引資上早些出政績,就把黃達洪當作財神菩薩了。黃達洪是在我手上被處分了的,他現在回去就要爭回面子,提出要讓縣委領導到縣界出迎,而且要警車開道。蔣偉真是有奶就是娘,居然不講原則,完全照辦。一個當年因打牌賭博被撤了職的公安局長,後來又去深圳做雞頭的人,卻讓縣委書記陪著,警車開道,在烏縣風風光光地兜了幾天風。我事後找蔣偉談過,蔣偉說他也沒辦法,縣裡需要投資。再說黃達洪這人過去怎麼樣他不清楚,他只知道現在的黃達洪公司掛靠市公安廳,人的編制也在市公安廳,而且有警銜。他手中還有同北京和市里高級領導的合影。懷鏡你看,也不知怎麼搞的,上面居然有人還給黃達洪授到警銜!真是荒唐!更不可理解的是,當時因為黃達洪擅自離職,久勸不歸,被除了名。現在他怎麼又成了市公安廳的幹部了?即使是落實政策,也得回烏縣去落實嘛!”關於黃達洪的東山再起,朱懷鏡是最知內幕的。一切都是市公安廳長嚴尚明給辦理的,宋達清在中間幫了他很大的忙。可又正是朱懷鏡和皮傑幫著黃達洪和宋達清二人同嚴尚明接上頭的。朱懷鏡知道黃達洪這人什麼事都做得出,卻沒有想到他居然要回烏縣如此風光一番,真是小人得志!報復張天奇的話,朱懷鏡早就聽黃達洪說過,卻不知道他到底掌握著人家多少把柄。“張書記你放心,黃達洪這人嘴巴子硬,不過就是說說而已。你又沒有事值得他說的,怕他幹什麼?”朱懷鏡想探探黃達洪到底抓住了他什麼把柄。

  張天奇說:“我能有什麼事讓他說?只是幹部群眾不明真相,會讓他攪亂了視聽。再說了,聽憑這麼個無賴隨便往我們領導幹部身上潑污水,倒顯得我們黨和政府軟弱,長此以往會讓老百姓覺得沒信心。渙散人心啊!”張天奇把自己遇到的麻煩無限拔高到了黨和政府生死攸關的問題上去認識了,朱懷鏡聽著覺得好笑。他說:“現在讓人有言論自由,有人就不知自己姓什麼了,講得講不得的亂講。我聽有人說過一句幽默話,很有意思。他說民主這玩意就像褲腰帶,鬆了不行,緊了也不行。緊了會憋死人,鬆了會掉褲子。只有不緊不松,才不會原形畢露。”朱懷鏡發現張天奇在抓耳撓腮了,才發現自己剛才的比方其實不該講的,似乎就是說張天奇的褲子掉下來了,最隱秘處曝了光。他便只好又重複那句話:“怕他說什麼?由他說去。”張天奇說:“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有些話他說得難聽,有些同志聽了很義憤,要我制止他哩。何況中國有句老話,三人成虎啊!”朱懷鏡想知道黃達洪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張天奇自己不說,他也不便問。不過從張天奇的神情中,朱懷鏡感覺得出,他其實很在意黃達洪說他的壞話。人在官場,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本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張天奇如此在乎,肯定自有隱情。說不定黃達洪並不是完全是惡意中傷他,而是的確掌握著他什麼把柄。張天奇不說,朱懷鏡就裝糊塗,換了話題:“張書記,我有件事請你幫忙。我老弟朱懷玉,在你手上被提為鎮長。對他你是了解的。他如今當鎮長也有兩年多了,最近縣裡調整鄉鎮領導班子,能不能給他加點擔子,去哪個鄉鎮任個黨委書記。”

  張天奇笑道:“這個好說,我同蔣偉打個招呼就是了。不過話又說不死,蔣偉這人年輕,有點個性。我叫他堵一下黃達洪的嘴,讓他別再亂說。蔣偉口上答應得好好的,可能就沒有說。”

  朱懷鏡明白了,張天奇其實是想讓他出面同黃達洪說說。黃達洪這個人,一定是要能夠降住他的他才聽你的話。朱懷鏡知道自己是降不住黃達洪的。上次朱懷鏡請他幫忙,把干休所的網球場工程承包給瞿林,他居然也伸手從中要了一筆。這就說明黃達洪並不怎麼把他朱懷鏡放在眼裡。聽張天奇的意思,分明是在同他做交換。朱懷鏡心想這張天奇真的不夠朋友,只有你幫他的,沒有他幫你的。要他幫你,你就得為他做點什麼。為了老弟的前程,只好同他做交換了。朱懷鏡在官場這麼多年,深知什麼叫關鍵時刻。提拔的緊要關頭,就是關鍵時刻。只要關鍵時刻有人說話,你就能飛黃騰達。不然,平時再怎麼敬業,都是枉然的。人生苦短,只要錯過幾個關鍵時刻,年紀就一大把了,一切抱負都落空了。關鍵時刻其實就是某個上午,某個下午,或某個晚上,決定你命運的人坐在會議室里開會。有人極力主張提拔你,而且通過了,你就走運了。要是沒人為你說話,你就等下一次吧。下一次往生育是兩三年以後。人生在世,有幾個兩三年?官場中人,到了這個時候很能理解光陰似箭之類人生哲理的。於是每當這種關鍵時刻,有些人就特別講究辦事效率,一個晚上會跑好幾家領導家裡匯報。

  這事怎麼擺平呢?朱懷鏡一時心裡沒底。想了想熟識的人,只怕只有嚴尚明降得了黃達洪,而嚴尚明又只有皮市長降得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朱懷鏡沒想清楚這事到底怎麼辦,就同張天奇商量:“張書記,我想了想,黃達洪只怕只有嚴尚明嚴廳長的話他聽得進。嚴尚明我們倒是常在一起吃飯,只是自己人微言輕,我同他說說,他肯幫忙嗎?”張天奇說:“你懷鏡是皮市長面前的紅人,他哪有不給你面子的?”張天奇這是在說客氣話。不過聽他這話,朱懷鏡更加明白他是一定要請自己幫忙了。“其實,只要皮市長對嚴尚明說一聲,就沒事了。”朱懷鏡說。

  “這個不妥。為我這點小事,驚動皮市長,不太妥。”張天奇搖頭道。

  的確,讓皮市長知道張天奇在下面口碑不好,也不是個話。何況,可能驚動皮市長的就絕不會是什么小事。但朱懷鏡反過來一想,其實皮市長不用知道什麼,只要他對嚴尚明說,尚明同志,組織上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啊,要愛護才是。這樣百事就結了。問題是皮市長根本就不知道有黃達洪這麼個人。而且,嚴尚明只怕也不想讓皮市長知道有黃達洪這麼個人。“張書記,你是管政法的,同公安廳應該有聯繫的,嚴尚明你很熟吧?”朱懷鏡問。

  “熟是熟,但都是工作往來,沒有私交,不方便說這些事。”張天奇說。

  朱懷鏡說:“我有個建議,你看怎麼樣。黃達洪是個匪性很大的人,宜軟不宜硬。我想,乾脆你放下架子,我約嚴廳長、黃達洪,再來幾位朋友,吃頓飯。事先我把事情同嚴尚明說說,到了飯桌上,嚴尚明不用多說,只要點一下,黃達洪就明白了。”張天奇略作沉吟,點頭笑道:“這樣也好。黃達洪我也有好些年沒見面了,看他發達到什麼樣子了?”“那就這麼定了。就在這幾天,我先約了他們。”朱懷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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