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朱懷鏡下廚房做牛肉麵時,香妹已起床為兒子倒水洗臉去了。兒子洗漱完了,自己去房裡做作業。紅燒牛肉麵一會兒就做好了。等香妹吃完麵條,臉早燙得發紅,再也不生氣了。朱懷鏡今天表現特好,不讓香妹再進廚房,一個人洗了碗,還倒水讓香妹洗臉。兩人洗漱完畢,坐在沙發里看電視,說話。香妹溫柔地靠在朱懷鏡懷裡,撫摸著他,略帶羞澀地說:“我今晚好想要。”朱懷鏡也就摟起香妹,說:“我倆今晚好好做一次,爭取滿分。”香妹就說:“破電視沒什麼看的,我想休息了。”朱懷鏡就過去交待兒子做了作業自己睡了,抱著香妹去了房間。

  今晚,兩人就像剛經歷過一場鏖戰的戰士,整個身心都放鬆了,最需要愛的撫慰。配合是少有的和諧,香妹的情緒一次一次沖向高cháo,如痴如醉。朱懷鏡像位音樂指揮大師,揮舞著神奇的指揮棒,讓人世間最動人心魄的交響樂演奏得美妙絕倫。

  兩人心情愉悅,說了好多話,直到夜深了,才沉沉睡去。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他們。香妹接了,遞給朱懷鏡,說是個男的找你。朱懷鏡想是誰發瘋了這麼晚來電話?拿過電話一接,見是李明溪。心想果然是個瘋子,口上卻不好說。“明溪呀?什麼大事?”朱懷鏡問。

  李明溪說:“懷鏡,你趕快來一下。”“現在幾點了?天快亮了哩。”朱懷鏡感覺眼睛特別澀。

  李明溪聲音有些發抖:“懷鏡,我……我好害怕……”電話突然斷了,傳來嘟嘟聲。聯想起李明溪發抖的聲音,這電話的嘟嘟聲就顯得很恐怖。朱懷鏡放下電話,怔怔地望著香妹。香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張大眼睛望著他。朱懷鏡說:“是李明溪,我得去一下。”香妹問:“什麼事?”朱懷鏡想了想,說:“事情也許沒什麼,也許是他瘋病犯了。”“怎麼?李明溪什麼時候瘋了?”香妹知道李明溪,可從來沒聽說他瘋過。朱懷鏡一邊穿衣一邊說:“瘋還沒瘋,我想他離瘋沒多遠了。他是一時清醒,一時糊塗,讓人看著可怕。有什麼辦法呢?他在荊都舉目無親,就我這一個朋友。”朱懷鏡看看手錶,已是凌晨三點多了。他下樓去車庫開了自己的車,直奔美院。這時街上車輛稀少,車開得快,三十分鐘就到了。他飛快地爬上李明溪的宿舍樓,敲門喊道:“明溪,我是懷鏡。明溪,我是懷鏡。”一會兒,門開了,卻沒有開燈,裡面黑洞洞地嚇人。朱懷鏡摸著門框邊的開關,開了燈,只見屋子中央堆著一堆捲軸,卻不見李明溪。“明溪!明溪!”朱懷鏡叫了好幾聲,李明溪才從門後背慢慢拱了出來。他穿得單薄,雙手抱肩,渾身發抖。

  “出什麼事了?”朱懷鏡關上門,問。李明溪沒答話,指著地上的捲軸,說:“這些畫,你拿去,替我保管。”朱懷鏡被弄得沒頭沒腦,問:“為什麼?好好的要把畫讓我保管?”“我怕。”李明溪眼睛四處一睃,“老是有人想從窗子上爬進來。”朱懷鏡過去看了看窗子,說:“不可能呀?有賊的話他從門上進來不還方便些?窗子他怎麼進來?”他想李明溪只怕是快瘋了。他叫李明溪坐到床上去,披著被子。李明溪的眼睛要麼躲躲閃閃,要麼呆滯地望著某個地方不回神。不時說出一兩句分不清東西南北的話。朱懷鏡拿不準這人到底怎麼了。他陪著李明溪坐了好一會兒,快凌晨五點了,說了些安慰話,起身要走。李明溪突然非常可憐的樣子,說:“把這些畫帶走吧。”朱懷鏡想了想,只好依他的,答應代他保管這些畫。他來回摟了三趟,才把地上所有的捲軸搬到車上。李明溪也不幫忙,只是一動不動坐在床上,兩眼傻乎乎地望著朱懷鏡進進出出。

  朱懷鏡回來的路上,把車開得很慢,心情有些灰。李明溪也許是個天才,卻真的是個瘋子。他不了解這個世界,世界上也沒有人了解他。自己作為李明溪的朋友,卻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內心。這麼久以來,不知李明溪成日裡獨自生活在怎樣的精神世界裡。也許,在他那個獨特的世界,充滿著淒風苦雨,掠地驚雷。李明溪的眼神總在朱懷鏡面前晃來晃去,幾乎讓他發生錯覺。那雙眼睛那麼迷茫無助,有時又那麼恐怖怕人。

  過後幾天,朱懷鏡常打李明溪的電話,總沒有人接。他真擔心李明溪出事了,可他白天工作忙,脫不了身,晚上又有應酬。直到星期六,朱懷鏡才邀了玉琴一道去看望李明溪。他甚至怕一個人去那裡了。兩人趕到李明溪宿舍敲了半天門,不見有人回應。過會兒來了一位老師模樣的男人,奇怪地問:“你們找誰?”聽說是找李明溪,那人越發奇怪了,問:“你們是他什麼人?他瘋了,送進瘋人院了你們不知道?”“啊!”朱懷鏡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卻仍是吃驚不小。玉琴臉都嚇青了,嘴巴張得天大。

  朱懷鏡很客氣地對那人說:“我倆是李明溪的朋友,我是市政府的。我想見見你們學院領導,請問怎麼找?”那人說:“休息日,他們不在辦公室,不好找。這樣吧,你下樓往右走,過去五百米左右靠左手有棟宿舍,外面爬滿了爬山虎。院長住在那裡,你問問就知道了。”朱懷鏡謝了那人,又問:“請問你們院長貴姓?”那人用一種別有意味的眼神望望朱懷鏡,才一字一頓地說:“院長叫汪一洲!”那人說完轉身走了。朱懷鏡這才明白那人剛才眼神的意思是覺得他太沒見識,連汪一洲都不知道。汪一洲在荊都可謂是大名鼎鼎,著名金石家、畫家。朱懷鏡當然知道汪一洲,只是在他的心目中,文化界的名流同世俗的官職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從來沒有把汪一洲同什麼院長聯繫在一起。上次同李明溪一道舉辦畫展的就有汪一洲,只是在朱懷鏡的印象中,汪一洲不過就是對李明溪心存嫉妒的一位老畫家而已。

  朱懷鏡同玉琴很快就找到了汪一洲的宿舍,按了門鈴。門是雙層的,鐵門裡面是木門。木門開了一條fèng,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先生隔著鐵門探出半個腦袋打量,問:“請問找誰?”朱懷鏡很禮貌地說:“請問你是汪院長嗎?”老者沒有答話,只問:“請問你兩位是誰?有什麼事?”朱懷鏡說:“我們是李明溪的朋友,想了解一下李明溪的情況。”老者不太情願,說:“今天……這樣吧,你兩位去找一下樓下的周副院長好嗎?”朱懷鏡只好掏出名片遞過去,說:“我們只想耽擱你幾分鐘,大概了解一下就行了。”老者眯著眼睛看了名片,臉色就客氣些了,開了門,請兩位進去坐。

  “我是汪一洲。”汪一洲招呼兩位坐下,要去倒茶。朱懷鏡說不用倒茶了,不要客氣,坐坐就走。汪一洲仍倒了茶,放在兩人前面的茶几上,說:“李明溪是個怪人。我沒想到他還有朋友,還是市政府的朋友。”朱懷鏡問:“我去了他的宿舍,有位老師說他瘋了,是真的嗎?”汪一洲搖搖頭,嘆了一聲,說:“是真的。我們前天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去了。李明溪這人平時就太怪僻了,從不與人交往,把自己幽閉起來。天馬行空,獨往獨來。又固執,聽不得任何人的意見。又傲慢,同事們他誰都瞧不起,總是抬著頭來來去去。同事們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生活狀態,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家庭狀況。特別是最近幾個月,整個人就像幽靈似的飄來飄去,又不知道早晚,不知道冷熱,不知饑渴。每次上課都要學生去叫他,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課。這幾天狀態更糟了,日裡夜裡不停地在校園裡走來走去。有人專門觀察過他,說他一個人走在校園裡,總像怕人跟蹤似的,縮頭縮腦,走幾步一回頭,賊虛虛的。有些女生見了他都怕,躲都躲不及。我在這以前找他談過幾次,想開導他。但都是我一個人說,他望都不望我。朱處長,我有責任啊,政治思想工作沒做好。”“哪裡啊,汪院長不必這樣,他要害瘋病,別人再開導也是沒有用的。”朱懷鏡覺得好笑,心想一個人要瘋了,同思想政治工作有什麼關係?真是不論怎麼有慧心的人,一沾官氣,說話就牛頭不對馬嘴了。朱懷鏡自己是官場中人,這些話聽官場人說說倒還順耳,出自一位畫家之口就有些不是味道了。“真沒想到他會瘋。我平時只知道他這人怪,與眾不同,沒想到會這樣。前不久,雅致堂的卜未之老先生過世,我同李明溪一道去了,他還寫了幅很不錯的輓聯哩。”汪一洲笑道:“李明溪同卜未之也熟?那也是個老瘋子。他一個裱畫的,不過就是個匠人,卻對畫壇指手畫腳,任意臧否。”朱懷鏡聽著很是尷尬,笑道:“畫我不懂,沒有發言權。”他同汪一洲說了這一會兒話,心裡就不太喜歡這人,不想多坐了。汪一洲卻還有說話的意思,道:“朱處長,高校日子不好過啊,經費緊張,教師的醫藥費保證不了。像李明溪這樣,一人住院,要用掉好些人的醫藥費指標。我這院長不好當啊。”朱懷鏡知道麻煩來了,說:“你這學院是中央財政負擔的,市里顧不過來啊。”汪一洲卻笑道:“也希望市政府關心關心啊。”朱懷鏡怕這人難纏,就直說了:“汪院長,你可以向市政府打報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