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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平瀾眼前一黑幾乎要掉下來,但他太想確認一下剛才看到的是真的,於是死死地忍住了,掙扎了好幾下才把一條腿搭上牆頭,然後狼狽地翻了過去。

  他是摔下去的,還好何玉銘扶住了他,沒讓他摔的太慘。

  “帶著傷還這麼逞強幹什麼?”何玉銘說。

  確實是記憶里的聲音,連語氣都是這麼熟悉,紀平瀾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何玉銘,還遲疑地伸手碰了碰他:“何……何教官,你怎麼……”

  “別提了。”何玉銘不太高興地說,“陳澈那個混蛋把我綁架了,偽造了我被炸死的假象,我剛剛才逃出來的。”

  紀平瀾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何玉銘已經把他拉起來:“這裡不安全,我們走。”

  這戶人家被後院的聲音吵醒,這會兒正猶猶豫豫地開門來看,何玉銘向他們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了。”說著拉著紀平瀾,穿過目瞪口呆的一家人從正門出去了。

  蝰蛇追了一小段路沒見到人,腦子裡越想越不對勁。

  那個軍官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

  忽然他靈光一閃,想起那是誰了,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們還在東北共事過,那時候紀平瀾是何玉銘身邊的保鏢。

  只不過那個時候紀平瀾打扮成一個苦力短工的樣子,蝰蛇跟他也就草草地見過兩三次面,沒留下什麼大印象,如今小保鏢成了軍官,還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地方出現,也難怪他剛才沒想起來。

  蝰蛇暗罵一聲,趕緊帶人往回追。

  這一帶太過偏僻和安靜,人在石板路上奔跑的聲音能夠傳出很遠。何玉銘和紀平瀾為了保持安靜沒能來得及走遠,聽到蝰蛇他們的腳步聲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將自己隱藏在黑暗的巷道中。

  何玉銘原本算計著,蝰蛇那批人要是下一個路口往左就會發現他們,往右或者往前就不會,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機率他們會走錯。

  結果蝰蛇在下一個路口兵分三路,自己帶人往左來了。

  何玉銘拉起紀平瀾就跑。

  “開槍!打死他們!”蝰蛇一邊說一邊開槍,這會兒根本管不了別的了,何玉銘和紀平瀾只要活著一個,他們這些人就都別想活了。

  士兵們也下意識地聽命開槍,另外兩個方向的人也趕緊回來。

  紀平瀾一把將何玉銘推進了身旁的小巷,拔出手槍就反擊,呯呯呯三聲槍響,對面的人倒下去兩個。

  士兵們趕緊拖了傷兵躲在路旁隱蔽,紀平瀾也轉身消失在了巷子口。

  “快上,不能他們跑脫一個!”蝰蛇要衝過去,士兵隊長卻拉住他:“你先說清楚,開槍那個是什麼人?我們可不能死個不明不白的。”

  “當然是他同夥,你廢話什麼!”

  “同夥個屁!那是個軍官,我們隨隨便便開槍打死,萬一追究起來我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

  蝰蛇又氣又急,但這些兵畢竟不是跟他一路的,他指揮不動,只能跟他們講道理。

  而另一邊,進了巷子的紀平瀾只走了兩步就扶住了牆,無力地軟倒下去。

  剛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身上就中了兩槍,都是在胸腹部,都打穿了。

  紀平瀾見過很多死人,自己也中過槍,他很清楚這樣的傷勢即使能夠立刻送醫院也基本沒救。

  真是諷刺,他剛知道何玉銘沒有死,還沒來得及高興上一會兒,自己又要死了。

  紀平瀾還撐著牆想站立,何玉銘過來扶住了他。

  看到何玉銘被他身上流出的血染了滿手腥紅,紀平瀾有些難堪地推了推:“別……弄髒了……”

  他靠著牆艱難地坐了下來:“你……快走吧,我還能擋……擋他們一會兒,你趕緊……能走多遠就……咳咳……”

  手槍里還有四發子彈,他盤算著怎麼也能再放倒一兩個,給何玉銘爭取更多逃離的時間。

  何玉銘卻沒走,表情罕見地有些遲疑。

  他只是在逃跑的途中恰好遇見了熟人,於是順手把紀平瀾叫過來幫幫忙,他可不想讓紀平瀾為此丟了性命。區區人類的生死固然微不足道,但是眼前這個人……

  幾秒之內何玉銘已經想了很多事情,最後他做了個決定。

  從他後頸皮膚薄弱處,兩個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微型機器人鑽出了表皮,像蚊子一樣飛向了紀平瀾的傷口。

  反正醫療機器人只是“監護者”用來修補宿主身體的高科技產品,又不是他本身的能力,低調地偷偷用一下也不會怎麼樣的。

  為了安撫傷者情緒和轉移他的注意力,何玉銘在紀平瀾身邊蹲下來問:“你還有很大的理想沒實現呢,就這麼死在這裡,不會覺得遺憾嗎?”

  紀平瀾忍著劇痛,牽強地對他笑了笑:“……不遺憾,我覺得……很值,因為……我……我喜歡你……”

  傷口還在痛,紀平瀾的心情卻出奇地輕鬆平靜。原來要說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那麼一切的放不下的驕傲、不能言說的自卑、小心翼翼的隱藏,都變得無足輕重。

  何玉銘笑笑:“我還以為你永遠也不打算說出來。”

  紀平瀾愣了愣,感到腦子有些暈眩:“你……你是……知道的?”

  何玉銘說:“你在畢業那天就說過了。”

  紀平瀾在暈眩中回想畢業的那晚,他很確信那晚的自言自語別人除非站到他身邊一步以內,否則絕不可能聽見。

  至於何玉銘是怎麼知道的,紀平瀾已經無力去想那麼多,他一陣陣地暈眩,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傷口也完全沒有了痛覺,他想他這是要死了,於是勉力睜開眼睛想叫何玉銘快點走。

  這時候蝰蛇那邊已經達成了共識,確定必須不計一切代價把他們殺人滅口。

  所以紀平瀾一睜眼就看到一個手榴彈被扔過了轉角,他趕緊一把將何玉銘抱住死死地護在了身下。

  紀平瀾可以聽到手榴彈炸響,卻感覺不到爆炸的衝擊、灼燒的熱流或者彈片切進身體的疼痛,他一開始以為他快死了所以身體失去了知覺,直到何玉銘推開他坐起來。

  何玉銘在笑,還笑的相當愉快,等了這麼久,他們終於肯對他痛下殺手了。

  士兵隊長已經不在乎造成更大的動靜,怕他們沒炸死,還想再扔一個,他拉掉了手榴彈引信,手榴彈嘶嘶地冒著煙,他卻眼睛直直地發起了愣,遲遲沒有扔出去。

  “幹什麼?快扔啊!”蝰蛇急了。

  士兵隊長突然發狂一般地大吼一聲,仿佛蝰蛇是挖了他祖宗十八代祖墳順便殺了他全家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緊握手榴彈死死地勒住了蝰蛇,一副要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蝰蛇根本來不及掙扎,其他人見勢不妙也來不及跑,直到手榴彈炸響,他們也沒明白到底這是為什麼。

  紀平瀾也沒明白髮生了什麼,那邊怎麼突然就自相殘殺起來了。

  何玉銘知道已經有大批士兵被槍聲和爆炸吸引過來,於是拉了紀平瀾一把:“我們走。”

  “我傷的太重,走不了了……你自己走吧。”紀平瀾留戀地看著他說。

  何玉銘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般的戲謔笑容:“哪有傷?”

  紀平瀾一驚,低頭一看,又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剛才中槍的地方。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連衣服都沒破,除了胸口的舊傷還貼著紗布,其它地方哪裡都沒有中過槍的樣子。

  紀平瀾傻了。

  何玉銘又拉他的手:“走了。”

  紀平瀾便傻傻地被他拉著走了。

  現在的情況很微妙。

  整個城鎮亂鬨鬨的,人喊狗叫響成一片,滿街都是士兵,在掘地三尺地找人。

  謹慎的蝰蛇剛才想必是派了個兵通知了城防團李團長,現在整個城防團都出動了,正滿大街抓人。

  士兵們不知道他們的團長在做什麼垂死掙扎的事情,他們只知道剛才發生了兇案,現在在找兇手。一但何玉銘和紀平瀾被發現,等著他們的可就不知道是繩子還是槍子了。

  何嘯銘的兵還在搜山,聽到這邊爆炸應該會分一部分人下來看看,不過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何玉銘要在有限的範圍內跟城防團的三百多地頭蛇們玩好躲貓貓的遊戲。

  紀平瀾被他拉著在月光下的小巷裡鑽來鑽去,好幾次和搜索的士兵擦肩而過,只差幾秒就會被發現。

  這讓紀平瀾精神高度緊張,何玉銘卻一副玩的很開心的樣子。

  紀平瀾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太離奇,簡直像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境。原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何教官這會兒拉著他的手,在這麼一個月亮很亮,道路很黑,巷道如同迷宮的夜裡,跟滿城的追兵捉迷藏,這場景怎麼看都太沒有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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