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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少珩側目而視,瞥見他左手纏上了繃帶。

  昨晚還好端端的,怎麼就這麼巧也傷了,還與他傷了同一處。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淡聲道:「我解釋過了,我的傷與你無關。」

  沈昭舉忍著心裡對他的牴觸,繼續說道:「可越公子是因我在比試時受傷,那就是我的過錯。」

  他忽然抬起包紮過的左手,在他面前展示,說:「為表誠意,我自願挨上一刀,給你賠個不是。」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向沈昭舉,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無比震驚。

  這樣的誠意,任誰都不敢再責怪他了。

  蕭伯俞聞言,臉上表情變化莫測。

  昨天回去後,沈昭舉喝了許多酒,醉後囈語不斷。

  不僅發酒瘋追問他,是不是他受傷了,也能被霍小姐關心。

  甚至他還痛斥起越公子耍心機,是個陰險狡詐之徒。

  最後他竟發狂拿刀劃破自己手掌。

  那般偏執的模樣,將他嚇個半死。

  他在床邊陪了沈昭舉一夜,生怕他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蕭伯俞不知道沈昭舉為何借題發揮,他掩去面上驚訝,最後默不作聲垂頭。

  越少珩聞言卻冷笑了一聲,眼裡凝聚起陰雲,冷氣森然地眯了下眼。

  他的那點小心思,沒有逃過越少珩的眼睛。

  從比武到受傷,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想讓沈昭舉看清楚,令儀心中真正在意的人是他。

  聰明的,便該懂得放棄。

  但凡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木頭刀豈能傷人,他也解釋過是自己弄傷的,因而昨夜無人怪他。

  他的傷與沈昭舉並無一絲一毫的關係,他不需要沈昭舉道歉,更不需要他為了所謂的誠意劃自己一刀。

  他如果只是道歉,倒也就罷了。

  可他還劃自己一刀,純屬沒事找事。

  他如果接受了沈昭舉的道歉,眾人只會記得沈昭舉負荊請罪的壯舉,誰還在意他道歉的緣由是什麼;

  可如果不接受,就變成了他是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

  不管如何,都是沈昭舉占了上風。

  這件事,怎麼做,他都感覺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越少珩終於肯正眼瞧瞧這個一直被他輕視的情敵。

  從他大張旗鼓在村口等令儀赴約開始,他就應該警惕此人,畢竟暗箭難防。

  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只是冷冷對峙,並無交談,但彼此之間散發的敵意,波及到了坐在一旁的馮漳。

  馮漳心裡直嘆氣,當真棘手,一件小事鬧得這樣難看。

  但凡景王能說一句原諒他的話呢?

  不得已,他只能站出來主持大局:「大家都並非心胸狹隘之輩,區區一件小事,何必傷了彼此和氣。既然說開了,事情便告一段落,集英,過來。」

  馮漳給馮渙使了個眼色,馮渙會意,應了一聲上前,將不甘心的沈昭舉拉走了。

  等馮渙拉著人出了院子,馮漳才坐下,他有些不明白越少珩突如其來的冷硬。

  「殿下為何要鬧得這般僵硬,你們不至於水火不容到這個地步吧。」

  越少珩解釋道:「潤下忘了我說過的話?有些危險不得不防。」

  馮漳困惑地看著他:「他沒做什麼吧。」

  越少珩搖了搖頭:「綿里藏針才最難防,罷了,你沒經歷過,是不會懂的。」

  不論是後宮女人間的爭鬥,還是朝堂上的波譎雲詭,他都見過了太多陰險,心思若不再縝密些,隨便一句話,隨手一個舉動,都會害他丟掉性命。

  沈昭舉雖沒有要迫害人的意思,但是他那點心眼,著實該防。

  *

  澄湖別院裡發生的那些事,她們玉泉別院的人毫不知情。

  四個小娘子梳妝過後,成雙成對地挽著手,說說笑笑走出院落。

  恰好與馮渙三人迎面相撞。

  沈昭舉一眼便看見和馮汐君挽著手的霍令儀,他揮著綁著繃帶的左手示意:「霍小姐。」

  馮七娘和馮八娘順著他期待的目光齊齊回頭看向身後的霍令儀,紛紛用團扇掩著嘴巴偷笑,目光中帶著揶揄。

  他誰都不打招呼,偏偏只和二表姐打招呼,郎君心思這樣明顯,瞎子都看得出來。

  霍令儀感到麻煩,笑容有些勉強,頷首道:「蕭公子,沈公子。」

  沈昭舉目光掃向她們幾個姑娘:「村子裡許多小娘子都去後山採摘瓜果鮮花,等著今夜送去乞巧樓供奉織女娘娘,你們有興趣親自去摘嗎?」

  三個小娘子都看向霍令儀,等待她的號令,叫霍令儀感到一陣頭大。

  她徵詢了馮汐君的意見,馮汐君不愛外出湊熱鬧,因而搖頭。

  馮七娘和馮八娘好湊熱鬧,都點頭了。

  馮汐君對她說道:「你們去吧,我回屋給你們

  織羅網。」

  蕭伯俞問道:「織什麼羅網?」

  馮汐君解釋道:「妹妹們說想夜裡去捕些螢火蟲,體會一把螢囊夜讀,恰巧咱們要去河裡放河燈,就打算順道去林子裡捕螢火蟲。」

  霍令儀不願意給沈昭舉機會,便順水推舟推給了一旁的馮渙:「既然知微和知敏想去,四表弟你再找幾個人,一起陪兩個妹妹去,我留在莊子裡陪衣衣織網。」

  馮渙被長兄和二表姐頻繁指使,一刻都不得消停,有了幾分脾氣,嘟囔著說道:「我不想出去。」

  「我陪你們去吧。」

  眾人回頭,看見越少珩長身玉立站在青翠竹林下。

  他今日穿了件寬鬆的廣袖長袍,頭髮束起,只用一條髮帶繫著,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

  馮七娘和馮八娘興奮不已,握著手齊齊點頭應好。

  「你還去嗎?」越少珩走上前來,刻意低頭問了她一句。

  霍令儀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想去,她便改變主意陪他一道去。

  她和馮七娘、馮八娘一起去後院取竹籃。

  回來時,特意折身回了一趟玉泉別院,順手取來一個冪離遞給越少珩。

  越少珩疑惑地看著她,霍令儀解釋道:「戴上吧,附近可是有盛京來的人。」

  越少珩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他被人認出來,才這樣細心的為他準備。

  若非有許多人在,他定是要摸摸她的腦袋,最後也只能低聲道了聲「多謝」。

  馮汐君目送他們離開,轉身想回院子,卻發現蕭伯俞並未隨他們離開,她困惑地看著他。

  蕭伯俞撓了撓腦袋,解釋道:「他們都走了,沒人幫你織羅網,我會織,我可以幫你。」

  馮汐君看向一旁的馮渙,馮渙掉頭就走:「我回屋歇息去。」

  馮汐君無奈,只好跟蕭伯俞去後院砍竹子。

  *

  因為是乞巧節,村子裡十分熱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雖不至於像盛京街頭那樣密集,但也有些魚龍混雜。

  因而她們三個姑娘都戴上了面紗,而一旁戴著冪離的越少珩在人群里也十分顯眼。

  一是因為他長得高,二是村子裡戴冪離的男人實在少見。

  霍令儀走在中間,左邊是七娘和八娘,右邊更是早早被越少珩占了去。

  沈昭舉擠不進去,只能在旁乾瞪眼。

  要他站到越少珩身邊,他是萬萬不樂意的,最後只能屈居馮八娘身側。

  隔著三個人,沈昭舉蠢蠢欲動,開口問道:「越公子又不是姑娘家,長得也不醜,有什麼好遮掩的?未免有些扭捏。」

  冪離是霍令儀平日戴的,她喜歡輕紗攏身的飄逸之感,因而垂墜的輕紗很長,幾近到腰身附近,但戴在越少珩身上,輕紗也僅僅到他胸膛。

  隔著輕紗,一道磁沉的聲音傳來:「沈公子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體會不出我的良苦用心。」

  沈昭舉沒聽出來,喃喃自語道:「什麼良苦用心。」

  馮八娘見他愚笨,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心地跟他解釋:「他的意思是不跟你比較,怕你自慚形穢,所以戴上冪離,讓你獨領風騷。」

  他們幾人都是盛京里來的貴人,不僅容貌氣質上乘,光是周身環佩珠翠,也可知曉他們家世不俗。

  所有人當中唯有沈昭舉一人沒有佩戴遮掩容貌的東西,因而路過的人,目光大多都落在了他身上。

  如此一來,可不正是讓他一人獨領風騷嗎?

  沈昭舉終於明白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如果越公子沒有佩戴冪離,他與他站在一塊,螢蟲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

  可仔細一想,便是變相地貶低他的容貌比不過他。

  沈昭舉感到惱火,這人講話真是刁鑽,彎彎繞繞讓人想不明白是夸是貶。

  去往後山的一路,他都沒有想到合適的話來辯駁,浪費了這一路的相處。

  沿路霍令儀與馮七娘,馮八娘閒談說笑,又與旁邊的越公子輕聲細語,卻一直都沒有跟他講過話。

  她有意無意的忽略,令沈昭舉感到無比焦躁煩悶,掌心的繃帶不知不覺濕透,氤氳出一片血色。<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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