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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琅認罪,但怨念頗深。

  那雙眼和他挖的地道口一樣,黑得嚇人。

  他發了瘋地控訴:

  「他們罵我是盜墓賊的兒子,對我拳打腳踢,還搶我攢的銀錢,那可是我留給父親治病的!」

  「他們把我的頭按進潲水桶里,讓我頂一個時辰的花盆,我不殺他們,他們遲早要殺我!」

  陸清恨鐵不成鋼地踹他一腳:

  「不會告訴院長嗎?非要痛下殺手?」

  鍾琅瞪他一眼:

  「他們家是當官的,誰敢惹他們?誰敢為我做主?」

  「你知道脖子酸麻渾身散架的感覺嗎?」

  「你知道滿胃酸水令人作嘔的感覺嗎?」

  「泡髒水睡井底便宜他們了!」

  陸清指著他的鼻子,亦是目眥盡裂:

  「你的心腸何其狠毒!他們二人在書院中成績斐然,來日科考定中進士。」

  「你殺了他們,斬了他們的前程,讓你死千百回都不為過!」

  「他們品性惡劣不配為官!難道就因為他們成績斐然身份高貴,我就活該被欺負嗎?」

  陸清還想再說,裴崖拉他一把,站到鍾琅跟前。

  他比在場的人都要冷靜些:

  「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鍾琅笑得輕蔑:

  「井童子指使的,井童子說,朝井底撒尿的人都該殺!」

  裴崖盯了他好一會兒,也知道問不出什麼,揮揮手,把他打發進了牢獄。

  古代書院霸凌。

  我聽鍾琅高聲控訴,又見他被當成抹布拖下去,心裡莫名酸澀。

  又一個青年才俊誤入歧途。

  夜晚,我獲得許可,提著食盒去牢獄尋他。

  劉擁守在牢房外,生怕鍾琅發狂,要傷害我。

  鍾琅斜了劉擁一眼,看向我時卻很和善:

  「又見面了,夫人。」

  我把食盒中的烤魚、燒魚、清蒸魚端出來:

  「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鍾琅有點詫異,但也毫不客氣地持筷吞咽,吃著吃著還掉了眼淚。

  「你知道我愛吃魚?」

  「我知道,老鍾向別人家討魚,還下水撈魚,不是他喜歡吃魚,便是你喜歡了。」

  「可惜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烹飪方式,只能隨便做做。」

  鍾琅沉默著咀嚼,終於慢慢敞開心扉,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

  他父親是退役的盜墓賊,被同伴背叛打斷了腿才退役的。

  父親為了不讓他走老路,當了個挑糞工掙錢供他讀書。

  他瘦弱的肩膀,扛起了鍾琅整個人生。

  父子倆曾住在郊外溪邊,鍾琅喜歡下水撈魚吃。

  父親知道他喜歡吃魚,每隔一旬就會用僅有的工錢給他買魚。

  鍾琅每至此時滿心歡喜,怎麼也沒想到會被林紛和汪鳴盯上。

  他們起初是偷魚,後來被發現了便直接搶魚。

  再後來,他們發現鍾琅的父親是挑糞工,想到吃過的魚心裡一陣噁心。

  他們趁無人時,把鍾琅拖進後院,將他的頭按進潲水桶里。

  「你爹與糞為伍,你也睡潲水桶去!」

  「你爹以後送的魚,咱們塞潲桶過過水,再塞給你吃!」

  潲水從口鼻灌進胃裡,鍾琅嗆得反胃噁心。

  他大嘔特嘔一陣之後,為自己的父親辯白。

  辯著辯著,他無意將父親的老本行抖了出來。

  正因此,他又迎來了新一輪的折磨。

  他們將書院最名貴的花盆拿來,頂在他的頭上。

  「你爹盜的古董是不是比這個花盆貴重多了?摔爛了,讓你爹來賠吧!」

  「夠不夠你賠啊?不夠我再拿幾個過來!」

  小惡魔圍著他哈哈大笑,猙獰的嘴臉深深烙在了鍾琅心底。

  而真正讓鍾琅產生殺心的,正是父親死亡一事。

  那晚父親給他送魚,他本想自己偷偷吃,林紛和汪鳴卻從暗處竄出來,當著父親的面搶走魚,一腳一腳踐踏成泥。

  「我們是怕你吃壞了肚子,畢竟你爹才碰過髒東西嘛。」

  「是不是供給死人的祭品啊?被你爹刨出來餵給你了?」

  父親拉住憤怒的鐘琅,忍了。

  「阿爹明天再給你捉一條來。」

  這是父親留給鍾琅的最後一句話。

  鍾琅走到溪邊,盯著潺潺流水。

  生死一念間,忽然有人……

  「咳咳,有人埋汰了我兩句,我氣不過,死了也要拉他們兩個陪葬。」

  「當初我不收夫人的錢,就是因為我早已下定決心,隨父親去了。」

  「可最後不甘心,還是回去算計了他們兩個。」

  我等他的下文,可惜他沒有再透露的意思。

  我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

  「可惜你做了糊塗事,你斷了他們的前程,也斷了自己的。」

  「可你為什麼要構陷林闡呢?」

  鍾琅冷哼一聲: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他明明看到林紛欺負貧寒學子,卻只是淡淡勸兩句,便繼續他的高風亮節,不再理睬了。

  林紛放縱成這樣,鍾琅覺得,林闡作為兄長,責任不可推卸。

  他放下筷子,囁嚅道:

  「如果是夫人,夫人會怎麼做?」

  「院長不替你做主,就找機會尋更高位的人做主,他們也不只是欺負你一個人,你們聯合起來,強大起來,他們就不敢放肆了。」

  「他們是官家子,官家的孩子犯錯鬧到聖上那兒,於他們家族而言可是麻煩事。」

  「這兒又不是山高皇帝遠,你們敢鬧,他們也會怕。」

  「不過這些都是理想狀態,我也是事後諸葛亮,你聽聽也就罷了。」

  鍾琅思索片刻:

  「夫人說得有理,可惜來不及了。」

  鍾琅默默嘗完幾碟魚,將食盒推回給我:

  「謝夫人送我,夫人叫什麼名字?」

  「你是要記住我的名字,下輩子投胎給我當牛作馬?」

  鍾琅點點頭。

  「沒必要,我也沒問出想問的東西。」

  鍾琅低聲道:

  「沒有人像你,你是第一個。」

  我默然,收拾食盒出去,獄卒鎖上了牢門。

  我沿著空蕩蕩的廊子往回走,鐵鏈聲響忽然打亂了我的腳步節奏。

  鍾琅扒住圍欄喊住我:

  「夫人,你會因為你的善心得到好報的。」

  我頓住腳,回過身,對他一笑:

  「我改變主意了,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夫人,請說!」

  「我叫翠嘴,記住了。」

  第15章

  案子結了,鍾琅問斬。

  夏季慢慢走近,裴崖嫌燕子吵鬧,把燕子窩移到了後院大門上。

  我坐在後門台階上,托腮看燕子窩。

  燕子變成了大理寺外的燕子,燕語是大理寺編外人員。

  裴崖是個小氣鬼,因為煙雨樓那事兒三個月不理我了。

  又不是男女朋友,跟我擱這兒打什麼冷戰?

  「燕夫人!」

  陸清拿著把蒲扇,坐到了我身側。

  「最近沒有案子,是不是無聊壞了?」

  「我倒希望能一直這麼閒著。」

  陸清的蒲扇扇得我們髮絲飛揚,他悠悠嘆氣:

  「民間沒案子,朝堂倒有些亂了。」

  「禮部和戶部尚書因喪子悲痛過度,向陛下辭官,兩部侍郎繼任。」

  「監斬官也是同樣的狀況,換掉三個部堂大人,這可不是好事。」

  「鍾琅殺人,影響朝堂兩個部門,這就是燕夫人所說的蝴蝶效應吧?」

  我抬手彈他的額頭:

  「小腦瓜子記得挺清。」

  陸清傻乎乎地笑,也托著腮幫看我:

  「照我說,清嘉書院就不該什麼學子都收,品性參差不齊,難免發生齟齬。」

  說完臉色忽地一黯:

  「兩年前,我弟弟誤殺同窗,若不是收了那麼多品行不良的學子,他也不會……」

  好像是他的傷心事,我知道不該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

  「倒也不該這麼說,知識改變命運,學院收貧寒學子,是給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陸清喃喃道:

  「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好。」

  燕子啁啾,銜來細枝,加固它的小窩。

  我不由詩興大發: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

  我頓住,陸清看向我,接過了話:

  「燕夫人,裴大人不在了,你的嫌疑也洗清了,你為什麼還要守著他?」

  我斟酌片刻回答道:

  「等我攢夠錢買宅子,我就離開裴家。」

  「是覺得無人依靠,所以……」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雙眼亮晶晶。

  「燕夫人,你覺得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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