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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太太。」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

  黎瑭循著聲音,望進一雙熟悉的眼眸。

  是姜令詞。

  男人紳士地彎腰,隨即伸出一隻手臂,手心朝上,「有幸與姜太太跳一支舞嗎?」

  黎瑭茫然地掀睫。

  她手指上沾的艷麗紅色被姜令詞看得清晰。

  姜令詞視線停頓。

  黎瑭下意識地像藏起來。

  下一秒便被姜令詞握住了手腕,指腹抹去了那一點紅,並沒有任何傷口:「沒做錯事,心虛什麼?」

  黎瑭:「……」

  對哦,她又沒有咬下去,幹嘛要心虛,於是理直氣壯地揚起下巴,「我沒心虛!」

  姜令詞看著少女微紅的眼眶,沒有多言,攬著她的細腰一同進入舞池內。

  由於是比較中式古典的舞會,所以黎瑭穿得也是秦女士為她準備的旗袍,不過簪子沒有用上,即便旗袍領子高,也擋不住姜令詞落在她耳後的吻痕。

  黛青色刺繡旗袍與男人身上矜貴的深色系西裝碰撞。

  黎瑭轉了個圈,又想了想,就著這個姿勢,撞進男人懷裡時,在他耳邊說:「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而且有話想要對你說。」

  她要告訴姜令詞,不離婚了。

  姜令詞視線落在少女被艷色口紅遮擋住的唇瓣,視線偏移開幾分,而後語調溫沉地回:「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第66章 小糖梨專屬

  姜令詞生日宴結束的當晚, 他們並沒有急著來一場久別重逢的床上慶賀,反而坐在堆滿甲骨文與各種古籍典藏的老宅書房內。

  隔著木質的茶桌。

  相對而望,非常的正式。

  黎瑭想, 好像回到了當初他們半夜召開緊急會議,商談做、愛的頻率與次數。

  姜令詞幼時靜不下心來, 會經常煮茶焚香, 書房東西很是齊全。

  他煮茶時動作閒適隨性, 很快, 便將一杯裊裊冒著白霧的茶盞推到黎瑭面前:「請用。」

  黎瑭抿了口,沒有鮮榨果汁好喝,果然,她骨子裡還是附庸不了這個風雅。

  少女精緻細眉擰起, 品不出什麼味道。

  小腦瓜卻在飛速轉著, 她要先說嗎?

  還是等姜令詞開口?不知道姜令詞要和她說什麼,應該也是談離婚的事情吧?

  姜令詞一直主張的就是不離婚,所以如果他提不離婚的話, 那她……順勢答應下來?

  又不會顯得她出爾反爾很沒面子。

  很好, 就這麼幹。

  所以她先給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黎瑭唇瓣被茶水浸得嬌潤, 一小圈淡粉的口紅印留在了白瓷茶盞上。

  她分神想, 掉色真嚴重, 下次不用這個牌子了。

  「生日禮物在行李箱裡,等回房間再給你。」她定了定神,掀睫看著姜令詞認真道。

  「謝謝。」

  姜令詞紳士有禮地回道。

  骨骼分明的腕骨微微抬起,換了一個茶盞倒茶, 重新遞給她。

  隨手將落下一圈口紅印記的茶盞收回。

  黎瑭見不得他這種疏離的調調,下巴微微抬起,柔白色的燈光下, 少女唇珠明艷嬌俏:「等會又染上了,你給我擦掉。」

  理直氣壯。

  姜令詞隨意搭在膝蓋上的長指停頓兩秒,隨即抽出濕巾先將自己的指節擦乾淨。

  然後才一點一點抹去少女唇上的緋色。

  黎瑭閉著眼睛等了好一會兒,唇間才落上一抹柔軟。

  只是觸感不太對。

  好像是手指?

  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睛,下一秒完全睜開:「女孩子嘟嘴,是想要親親的意思!」(僅代表小糖梨。)

  姜令詞膚色冷白的指尖沾滿艷麗的色彩,他又一點點地用濕巾擦乾淨。

  循環動作。

  最終將黎瑭的唇瓣擦的乾乾淨淨。

  此刻少女唇角還有些紅腫破皮,明顯是與吃的東西尺寸不匹配導致的。

  姜令詞先是給她餵了一杯茶水,擦掉多餘的水跡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管消腫藥膏,不緊不慢地塗在她唇間,「傷好了再親。」

  他一系列動作太過溫柔,讓黎瑭都找不出發作的理由。

  唇上原本灼燒感減輕許多,像是覆上了一層保護的水膜,淡淡的薄荷味,很舒服。

  好吧。

  等會再親也可以忍。

  黎瑭細白指節扣著桌子一側的暗紋雕花,等著他開口。

  內心想的是:只要他說不離婚,她就應下。

  下一秒。

  姜令詞坐姿正式了幾分,他的背挺得很直,不是刻意端著的那種直,而是骨子裡浸透的禮儀教養,從容端方。

  男人嗓音溫沉:「我想和你正式談一下離婚的事情。」

  「嗯?你說。」

  黎瑭表情假裝不懂,內心:嘻嘻果然被她猜對了,她真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仙女!

  姜令詞從下方抽屜拿出一沓厚厚的A4紙。

  哦……

  又一沓。

  還有一沓。

  足足三沓!!!

  姜令詞輕描淡寫地說:「這是我名下所有資產,已經公證完畢,你簽完字,以後都是你的。」

  黎瑭有點迷茫,對上他那雙幽靜如深海的眼瞳,喃喃問:「什麼意思?」

  姜令詞遞給她一支簽字筆,但是黎瑭敏銳地覺得不對,所以她拍掉筆,猛然站起身:「我不簽,你說清楚。」

  是要……是要和她離婚嗎?

  只有離婚才需要簽這些東西。

  姜令詞沒有生氣。

  俯身撿起掉落的筆,然後放到桌旁,與那枚印了黎瑭唇印的白瓷茶盞放到一起。

  男人依舊穿著從晚宴上那套矜貴西裝,連佩戴的祖母綠胸針都沒有摘下,眉目如畫,神情淡然,像是一尊超然物外的神像,凝在通透的光里,沒有絲毫的感情起伏。

  黎瑭心臟不安地漏跳一拍。

  「我……」

  她想走了。

  這個書房有點大,有點冷。

  然而姜令詞卻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黎瑭。」

  「我從小便感情淡漠,等意識到這是一種情感冷漠症後,我已經完全習慣了這樣沒有情緒起伏的狀態,偶爾覺得得了這個病還不錯,能完全靜下心來做甲骨文研究。」

  黎瑭抿了抿唇,對他這個病症沒有任何反應。

  心想的是:藥膏味道真難吃,快要把她苦得流眼淚了。

  見她並沒有驚訝,好似早已知曉。

  姜令詞:「你早就知道了?」

  黎瑭沒隱瞞,「婚禮那天,我聽到你和那位小青梅的說話了。」

  「我不是偷聽,無意中聽到的,然後立刻就走了!」

  「是你們說話不偷偷的,還講那麼大聲。」

  姜令詞嗯了一聲,然後說:「她不是我的小青梅。」

  「你當時正大光明的聽也無妨,你是姜太太。」

  「很快就不是了。」黎瑭扁扁嘴,瞥了一眼那麼多等著她簽字的財產,一點都不高興。

  頓了幾秒,她又小聲地補充,「我又……不在意了。」

  是不是情感冷漠症又怎樣,他對她不冷漠就好。

  他懂了黎瑭的意思。

  她不想離婚了。

  但姜令詞回憶起與黎淵在自閉症康復中心看到的那一幕。

  黎淵不願意黎瑭變成那些小朋友的模樣,他更不願。

  而這個不願,已經凌駕於姜家的族規之上。

  即便事後要承受一千鞭家規,即便要跪一千個小時,他也會放黎瑭自由。

  懸崖之上的玫瑰,怎麼能被風吹於深淵凋零。

  她應該被風寵愛、縱容、高高捧起。

  永遠自由無懼,永遠明媚張揚。

  姜令詞鴉羽般的睫毛低垂,指尖握著微燙的茶盞,他卻像是無從察覺,開誠布公:「我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提出離婚。」

  「地震時,你看到我對古文字的研究重於生命,所以害怕這段夫妻關係維持下去,未來你也會像失去父母一樣失去我,所以你想,不如先拋棄這段關係,未來就不會失去,對嗎。」

  並非疑問,而是篤定。

  完全正確。

  除了……她更怕的是愛上他又失去他。

  他凝視著少女表情錯愕的小臉,她像是在說:你算的這麼准?上輩子是算命先生嗎?

  果然,黎瑭問:「你怎麼知道的?」

  除了虞蘇潼,她根本沒對任何人說過。

  而這種事情,虞蘇潼絕對會保密。

  黎瑭真的很好懂。

  姜令詞輕描淡寫:「黎淵跟我講了些你小時候的事情,我猜到的。」

  他靜靜地看著黎瑭的眼睛繼續說:「未來或許還會發生郁城地震的事情,而我因為情感冷漠症,屆時做出的選擇,或許與當年別無二致。」

  「黎瑭,我漠視生命,這是改變不了的。」

  「但……我放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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