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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裡,小春姍姍來遲。

  我抱著繡枕急切地問她:「嬤嬤們怎麼說?淑貴人是有什麼疾病嗎?」

  小春默默搖頭:「淑貴人她的命不好。」

  「別說廢話,大家都在守活寡,自然都沒好命。」

  小春一副被我氣到無語的模樣:「都是做娘親的人了,日後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

  「這不重要,快說說今日淑貴人因何突然發瘋?」

  「哎——」

  小春被我逼得急了,只得輕嘆一聲:「其實淑貴人原是後燕的皇后,後燕被胡人滅國後,她被擄入軍營為妓,幾位貼身侍女也被胡人當作『兩腳羊』分食。後來陛下剿胡時,順手將她救了出來,後面的事情,咱們就都知道了。」

  我:「……」

  頭皮發麻,周身惡寒,寥寥幾句我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不由麻糟糟地難受起來。

  突然想到入宮第一年德夫人曾囑咐我的話:「去熙和宮淑貴人那裡時,切莫不要帶葷腥等吃食。」

  當時天真懵懂,覺得淑貴人應是喜食素的,可如今想來,當是她遭逢大劫,每遇葷腥便想起那陪伴自己多年卻慘遭烹食的侍女吧。

  這世道果然艱難。我身在深宮,錦衣玉食猶嫌不足,殊不知民間百姓,卻連活著都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的。

  念及此,我於內心更加鄙視呂繼了。

  一朝國主,得黎民百姓供養,卻貪戀男歡女愛,不以江山社稷為念,呸,這樣的男子,又怎配為君?

  若實在勉強,您給好人騰個地兒行不行?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皇后深敬文夫子之大義,下旨以太傅之儀將她厚葬,而雀知在她入葬時哭得幾番暈厥,清醒之後,便像變了一個人。

  十四歲的她,端慧知禮,謹言慎行,成了一個真正的皇室公主。

  這後宮的二愣子,終究還是只剩下了我一人。

  其實我也不想再做愣頭青了,我想讀史書學治國,爭取能做皇后身邊的小智囊。

  皇后實在是太辛苦了。

  可做智囊哪有那麼容易,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夜裡信誓旦旦,早晨拿起書本便犯困,倒是我身邊的小春,知書達理,談古論今,一言一行之間頗有宮中女官的風采。

  雲夫人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後,像朵遭了霜打的嬌花般迅速枯萎了下來。

  呂繼放心不下她,搬進了宸元宮與她日夜同住,這對病懨懨的痴情鴛鴦,竟還歪打正著地如願了。

  真是——一言難盡啊。

  胡夏國欺人太甚,皇后自安葬了文夫子後,便命李清獻領兵在胡夏邊境將胡夏人狠狠敲打了一番。

  既有菩薩心腸,又有雷霆手段,我大涼昌的皇后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涼昌地大物博,五國皆眼饞得很,胡夏人老實了,南楚又來生事。南楚人素來最善用陰謀詭計,竟不知不覺地在涼昌後宮中安插了好幾名奸細。

  這些奸細狗膽包天,暗中傳遞消息不算,還於一個月黑風高的寒夜,意圖刺殺太子。

  也是巧了,那日皇后與龍知商討朝事直到亥時才散。

  龍知離開萬華宮後,皇后恐他冷,且又腰酸背痛想出去走走,於是親自拿著一件大氅追了出去。

  可誰料,在甬路拐角處,蒙著面的奸細猛然躥出來,惡狠狠地朝龍知揮起了鋼刀。

  眼見著太子近侍頃刻被砍,皇后也亂了心神,電光石火之間,她厲喊一句「有刺客」,然後飛撲過去以身擋刀,將龍知緊緊護在了身後。

  那寒森森的刀急速落下,雖因驟然的變故落偏了,卻也生生削掉了皇后的半隻左手。

  待宮中護衛趕到時,自知事敗的奸細立即服毒自盡,而皇后單膝跪地,血染鳳袍,她顫巍巍地朝嚇傻了的龍知伸出了完好無損的那隻手,面色慘白如霜,慈笑若觀音。

  「生在帝王家,血可流,淚不可流。龍知,不哭。」

  清冷的月色下,她強撐著精神對涼昌國的儲君緩緩說。

  第11章

  皇后受傷的消息,宛如驚雷般將朝堂內外炸了個粉碎,昔日那些對皇后參政頗有微詞的大臣們,再不提什麼「牝雞司晨」的糊塗話了。

  他們人人忐忑,個個憂心,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寧。

  真是可笑呢,當初呂繼遇疾時,這些臣子們也沒這樣啊。

  「無礙的,你們都且放心,吾無礙。」

  皇后不聽話,縱使御醫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可她卻在休息了兩日之後,便再次強撐著起身批起了摺子。

  德夫人眼含熱淚,帶著我們「呼啦啦」齊齊跪倒在皇后腳下,她顫聲高呼:「請皇后保重鳳體!」

  「請皇后保重鳳體!」

  「請皇后保重鳳體!」

  皇后望著眼前這一群憂心忡忡的弱質女子,不由得一陣語塞。半晌之後,她自知拗不過,輕嘆一聲,幽幽地將硃筆放下:「好吧,那吾今日便再偷偷懶。」

  其實不是皇后要刻意博個賢名,而是實在有太多的事務需要她去處理。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朝臣們再有才能,也有很多事需要帝後定奪。可呂繼的身子一直時好時壞,即便有那麼三兩日好的時候,也有很多棘手之事是他拿不了主意的。

  唯有皇后。

  唯有皇后,才是我涼昌真正的定海神針。

  晨起去給皇后請安,我去得早,時常能看見皇后她穿著素衣,拿著硃筆,端坐在書案前,凝眉在紙上寫著什麼。

  小窗月色,霜冷天寒,幽黃的燭火之下,她的神情那麼專注,那麼嚴肅,而她戴著鐵護掌的左手,是那麼地刺目。

  是生生能將人疼出血的那種刺目啊。

  是我大涼昌的鐵掌皇后——阿扶。

  我決定讓鷹知長大後成為一名將軍,一名可以揮斥千軍護佑江山的鐵血將軍。

  於是,我讓我爹花重金尋遍天下,找了幾位精通馬術、槍術和奇兵遁甲的奇士入宮。

  沒想到,三歲的鷹知居然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他拿起先生為他特製的小木刀一頓亂揮,瞬時就將我精心培育的芍藥花砍了個七零八落。

  「殺、殺、殺——」

  果然兒子肖母,他也又虎又愣啊!

  景和七年冬,一直病病歪歪的雲夫人歿了,呂繼為此傷痛欲絕,也堪堪丟了半條命。

  雲夫人病重那日,我們都去了宸元宮,畢竟相識一場,她行將就木,眾妃嬪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本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雲夫人必定會留下什麼遺言,民間戲本子裡不都是這般寫的嗎?

  但那日,她虛弱地躺在榻上,緊閉雙眼,鬢髮凌亂,一呼一吸都甚是艱難,更別提什麼遺言了。

  曾經是多麼驕縱跋扈牙尖嘴利的一個人啊,可臨終時,她竟一句話都不曾留下。

  她愛的,她恨的,她思的,她念的,在香消玉殞之後,都再與她沒有半分糾葛。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出生便尊貴,入宮遇良人,她一生深陷「原該是皇后」的心結中,最終也是這個心結害了她。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雲夫人出殯那日,皇后悄悄落淚了。

  爹娘去了,阿昭去了,嫡姐如今也去了,日後,誰還能記得曾經那個嘻嘻哈哈不知世事的小阿扶呢?

  雲夫人歿了之後,呂繼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御醫愁眉苦臉地說:「陛下這是心結難解啊。」

  不知雲夫人在病重時與他說過什麼,總之,他對皇后的態度十分冷淡,仿佛心上人此番離去是皇后的錯。

  可皇后哪有閒工夫理會他的小情小怨?

  成漢國來使者了,使者此番千里迢迢前來,是要為他們四十多歲的國君求娶涼昌公主,皇后如今正日夜為此事犯愁呢。

  為此事犯愁的還有德夫人。

  因為後宮適齡的公主只有雀知一人,身為娘親,她怎會忍心將女兒嫁到那千里之外的苦地方去。

  我自然也是不忍心的。

  於是,我偷偷收拾了一大包金銀奇寶,趁夜強行塞到了雀知手裡:「你快出宮去躲躲風頭,等成漢國使者走了你再回來。」

  誰料雀知卻像不認識我一般,凝眉詫異地問:「躲?」

  我急慌慌地點頭:「對啊,現在不躲,更待何時?」

  雀知緩緩將手自我掌心中抽出來,推窗望向遠方:「躲得過今日明時,可躲得過良心?文夫子以身護我,難道我貴為公主,受盡黎民供養,竟不能捨身護佑百姓?我怕,我怕我今日躲了,日後狼煙四起,河山盡毀,我於萬千枯骨前無顏苟活,所以這親事,我應下了。」

  「可是——」

  我急哭了,抓著雀知的手不放:「可是——」

  可是什麼呢?望著雀知那張堅定如明月的面容,到了嘴邊的話,我臊著臉,最終沒膽量說出口。

  第12章

  涼昌是塊肥肉,胡夏、北秦、南楚、武魏皆對我們虎視眈眈,唯有成漢與涼昌是盟友。若此番得罪了成漢,恐怕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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