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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嗓子嚎出來, 嚇得坐在副駕駛的蕭止邇一哆嗦,正開車的許岑生更是手一抖, 連帶著許擇的車都扭了個彎, 要不是蕭止邇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方向盤,恐怕許岑生能一腳油門給頂到人行道上去。

  穩住了備受驚嚇的駕駛員,蕭止邇這才顧得上回頭看, 他一回頭就見自家學生在后座疼得哆嗦, 蜷縮著像只被煮了的蝦:「這是怎麼了, 突然就這麼疼了?」

  許擇早就習慣了患者的鬼哭狼嚎, 面對蕭止邇的擔憂,他收回手來:「做了個觸診,患者右下腹疼痛,麥氏點壓痛,有反跳痛……」

  他說著, 抬眼從藉助後視鏡去看許岑生:「他在學校里有噁心嘔吐或者是發熱嗎?」

  許岑生點頭:「沒吐, 但確實在發燒,你們到之前, 我們剛給他測了體溫,三十八度多點。」

  許擇頷首:「我初步認為是急性闌尾炎,到醫院之後我開個單子,帶他去查一下血常規和C反應蛋白, 再照個CT確認一下。」

  蕭止邇微微鬆了口氣,現代醫學發達,如果只是單純的急性闌尾炎, 已經不算什麼很嚴重的問題了。

  許岑生雖然鬧騰,但陳桐畢竟是他好兄弟,心底也是擔憂的。

  聽許擇這麼一說,他也放下心來,笑嘻嘻安慰陳桐:「沒事昂,咱們小叔叔老牛了,小問題!」

  陳桐疼得臉都白了,他咬牙切齒:「閉嘴許話癆!」

  許岑生從善如流閉嘴,腳下油門一踩,一陣風似的衝進醫院停車場。

  許擇提前給同事打了電話,幾人到了醫院就先把陳桐送去抽血和做CT了,等在CT室外,蕭止邇輕輕喘了一口氣,抬手用手背拭去額角的汗珠。

  「別擔心,如果真的是急性闌尾炎,周圍沒有包裹性膿腫的話,直接手術切除就可以。」許擇側身給推過來病床讓開位置,他垂首在蕭止邇耳邊溫聲安撫,「就是小同學的國慶假期遊玩計劃怕是要泡湯了。」

  蕭止邇笑著搖頭:「那恐怕得哭上兩天了,我聽說他們約了去海邊,都訂好票了。」

  許擇輕輕挑眉:「那我們替他去玩好了,回來拍照片給他看。」

  蕭止邇聽許擇的話,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他,眼底笑意氤氳,攏著暖洋洋的縱容感:「想跟我一起出去玩啊——」

  他刻意拉長了聲音,眼見著許擇臉上帶上了一點緊張感,蕭止邇才慢吞吞地開口:「也不是不行。」

  許擇被他這一段大喘氣給鬧得整顆心都七上八下的,這時候見蕭止邇答應了,他雖然極力克制,但唇角依舊是勾出了一個抑制不住的笑來。

  蕭止邇也是眉眼彎彎,他坐在CT室外的長椅上,仰著頭看許擇,只覺得他眼角眉梢儘是興奮的笑意,如果有耳朵和尾巴,耳朵必定是直挺挺地豎著,而尾巴恐怕都要搖出殘影來了。

  「嘶……」

  蕭止邇正想說什麼,卻覺得腦後一痛,他下意識抬手捂住自己的後腦勺,側身回頭看去。

  就見椅子靠背和牆壁之間夾了幾根頭髮。

  看來是他的頭髮最近有點長了,可能是仰頭的時候被椅子夾住了。

  一邊向著,蕭止邇一邊心疼地搓了搓自己的後腦勺。

  許擇眼裡帶了點心疼的意思,他俯身攏了攏蕭止邇略長的髮絲,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黑色小皮筋擱在蕭止邇的掌心裡:「要不要扎一下?」

  蕭止邇眼裡甚至含了一點細微的水光,他吸了吸鼻子,盯著許擇掌心裡的皮筋看了幾秒:「你怎麼還隨身帶著這東西?」

  他話音微頓,抬眼望向許擇的視線里浮上一點探究的味道:「這是看上哪個小姑娘了?」

  蕭止邇的話里長著刺,聲音卻含著調笑的味道,許擇自然不會當真,他只是溫和低笑:「蕭哥這可是冤枉我了,早就見你頭髮長了,扎一下一定好看,所以才帶著的。」

  蕭止邇唇角染上一絲滿意的笑,他盯著許擇的眸子,聲音輕快:「可是我的手臂還有點痛呢,能不能麻煩你幫幫我呢?」

  許擇呼吸一頓,他微微蜷了蜷手指,垂眸從蕭止邇的掌心裡輕巧取過皮筋,聲音低沉柔和:「我的榮幸。」

  蕭止邇像是只贏得比賽的小貓,眉眼間儘是饜足笑意,微微仰著下巴對著許擇挑了挑眉,隨即才側過身子垂下頭來:「謝謝你啦。」

  青年人髮絲微長,發尾散亂地垂到衣領的位置,被壓得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當指尖沒入烏黑濃密的髮絲間,像是探入了深夜的海里,黑壓壓的顏色濃郁極了,但溫度卻比海水要暖上許多。

  像是染上了蕭止邇的體溫一樣。

  許擇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壓抑著幅度,深深吸了口氣,興奮到發顫的手指才重新穩定下來。

  如果是幾年前,許擇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能站在蕭止邇身後,親手替他攏起垂落的髮絲。

  烏髮如水從指縫間流淌而過,許擇眼底壓著濃濃渴求,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乾澀的下唇,緩緩呼吸幾次後才拋開那些不斷擾亂自己情緒的雜念,認認真真地給蕭止邇在腦後扎了個小揪揪。

  「好了。」

  許擇笑眯眯地彈了彈蕭止邇腦後的小揪揪,眼見著發尾搖晃,他才拍拍蕭止邇的肩頭,示意他可以轉回來了。

  蕭止邇抬手摸了摸自己腦後的小辮子,坐正身體後偏頭去看許擇:「好看嗎?」

  他就這麼看過來,漂亮的桃花眸里盈著一汪明媚暖光,一如當年俊秀模樣,好看得讓許擇移不開眼。

  他還記得那是一年盛暑天,蕭止邇抱著一摞材料匆匆從籃球場邊走過,微風吹拂樹葉帶來沙沙聲響,正是瀟灑恣意的少年時。

  「小心!」

  遠處傳來一聲喊,蕭止邇從思緒中抽身,抬眼就見一個籃球正直直朝著自己砸過來。

  大清早就籃球砸臉,這運氣是不是也太差了?

  蕭止邇只來得及腹誹一句,他後退半步,側身時卻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砰」的一聲悶響,籃球墜落在地彈動兩下緩緩滾走。

  蕭止邇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極好看的鳳眼。

  「你沒事吧?」

  陌生青年的聲音裡帶著不作假的關懷,蕭止邇怔愣一瞬,隨即笑吟吟地擺了擺手:「多謝你。」

  說著,他垂眸掃過面前人的手臂,見青年擋在自己身前的白皙小臂上帶著一個碩大黑灰色印子,蕭止邇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濕巾遞給他。

  許擇也不跟他客氣,他抽出一張,馬馬虎虎在自己手臂上蹭了蹭,沒把那塊污漬蹭掉就算了,反倒是灰塵擴散,大片的灰印惹人發笑。

  許擇不由得臉一紅,他有些尷尬地看了蕭止邇一眼,伸手就想把挽起來的襯衫袖子拽下來遮一遮:「咳……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蕭止邇禁不住笑起來,有風從兩人身邊卷著花葉吹過,柔軟的花瓣帶著粉粉嫩嫩的蕊落在蕭止邇的發頂,陽光垂落,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他笑吟吟地把手中抱著的材料往許擇懷裡一推:「幫我拿一下可以嗎?」

  許擇傻乎乎地眨眼:「啊,好、好的。」

  蕭止邇見他把材料接過去,便自己拿過濕巾,又握住許擇的手腕讓他屈肘,耐心地將青年人手臂上的籃球印子擦乾淨。

  微涼又潮濕的紙巾蹭過皮膚,暗沉沉的灰跡乖順地褪去,只留下被籃球狠狠砸中後泛起的一抹微紅。

  畢竟許擇被砸了一下是為了保護自己,蕭止邇有點不好意思,他輕輕抿唇,抬眼時唇角已經帶上了點羞澀笑意。

  陽光之下,他眉眼溫柔,腦後匆忙抓起來的小髮辮支棱著尾巴,倒是打破了蕭止邇滿身的柔和書卷氣,有了一種活潑凌亂感。

  「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

  蕭止邇一雙眼亮晶晶的,他看著許擇,笑著開口邀請。

  許擇忍不住笑起來,還是那麼愛請人吃飯。

  但幾年過去,蕭止邇就像是被時間偏愛的寵兒,依舊是那樣俊秀文雅,一如當年的好看。

  有醫院裡消毒水的氣息從鼻尖輕飄飄滑過,許擇喉頭微緊,聲音都有些低啞,他笑得溫柔繾綣:「好看,和當初一樣好看。」

  蕭止邇微微睜大了眼。

  那個盛夏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埋進記憶深處,直到今日才被同樣的髮型和同樣的人喚醒,蕭止邇的眼底溢出些掩飾不住的訝異。

  他眸光流轉,隨著心底那個略顯青澀的少年面孔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記憶里,蕭止邇莞爾:「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

  在他的聲音里,仿佛有那年樹蔭下的蟬鳴聲響起,卷著記憶深處籃球撞擊的砰砰聲,編織成如夢一樣的現實。

  許擇克制不住地伸手,他攥住蕭止邇的手腕,露出蕭止邇不知道從哪裡蹭上的一團深藍色墨跡。

  許擇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單張包裝的消毒濕巾來,撕開包裝紙,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蕭止邇的手,聲音飄散在帶著消毒水味道的風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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