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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羽拱手應道:「殿下說得有理……但是……」不等他說完,衛柏便把信函按到了他的胸前。陶羽連忙接住紙張,目送穎王緩步走進院子。

  「走吧,回府。」衛柏強行打起精神。他深知,以自己的身份,再不能如此消沉下去了。說罷,他搖晃著身子,走出院子。

  「是!」陶羽喜出望外,連忙拍了拍身旁的嚴義,追上前去。

  ——

  深夜,西園寢閣。

  本來定好,婚儀之後,她住進東園。然而衛柏連放她去東園都捨不得,只想夜夜留她在西園。故而東園收拾妥當之後,她的一應物品都沒搬進去。

  那些送她的青嶺玉飾,她那日只帶走一個玉鐲,還掉落在路邊。其餘的東西,所有的珍珠、玉飾、錦緞,都原封沒動地放在匣子裡。而衛柏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會想起她。

  他為她戴上髮髻,讓她選哪個更好看。她淺笑著說多謝殿下,抱著他送上一個吻。

  他想讓她多裁幾套衣裙。她搖頭說現在的夠穿,先王提倡節儉,還是等衣裳穿壞了再裁新衣。

  衛柏一一撫過映著燈火光澤的珍寶,依次蓋上匣子。再轉頭,又看見案上一疊整齊的文稿。他走過去坐在案邊,拿過文稿翻看。

  她住在寢閣養傷時,他不讓她辛苦抄書,便也沒讓她繼續整理編撰陶靈遺作。她閒來無事,便寫戲文。昏黃燈火在案上跳動,衛柏似乎看見,她仍在這裡。時而坐在案邊,指間夾筆,托腮發呆。時而趴在榻上,胸前壓著軟枕,寫得起勁。

  狐姬救出方士後,心生不忍,留下為他療傷。這時惡妖返回襲擊。千鈞一髮之際,他們竟並肩作戰,誅殺了惡妖。狐姬耗損了七成法力,方士也奄奄一息。兩人攤在惡妖屍首旁,累得筋疲力盡。最終,狐姬仍掙扎著站起身,欲走向森林。方士用最後力氣抬手,拉住狐姬衣袖,問她要去哪裡?

  她的最後一篇戲文,到這戛然而止。狐姬沒回答,紙張還有大半空白,她沒寫完。

  自他求娶後,相隔最近的吉日就在半月後,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定在半月後大婚。那幾日她忙著準備婚儀,就沒怎麼動筆了。

  所以,狐姬到底要去哪呢?

  到底去哪了?

  你到底去哪了?

  衛柏緊緊捏著紙稿,心臟絞痛得難以呼吸。他拼命忍著眼眶酸意,又連忙放開手,反覆撫平紙上剛被他捏出來的褶皺。

  你說你想把這些文稿編纂成集,著書留名,做天下第一本雜戲集的作者。你怎能不寫完,就不見了?

  他下令挖地三

  尺地尋找了,可還是找不到任何蹤跡。不過,沒有屍首,是不是就代表你還活著?

  所以,你到底在哪?

  心腔里似乎生出萬根尖刺,扎得心臟千瘡百孔。只呼吸一下,就會錐心般的疼。他只要躺在榻上一閉眼,眼前就浮現出她的模樣。再睜眼,原本身邊是軟玉溫香的她,現在卻是冰涼空曠的臥榻。

  以前,他原本也沒覺得西園寢閣夜裡會這麼冷。

  因她而填補好的空洞,重新裂成無底的幽暗深淵。甚至比她出現之前,裂得還深。

  衛柏撫過紙上文字,又捏拳閉眸,伏案垂首,手背上青筋縱橫。

  ——

  轉眼半年後。

  容夫人失蹤一事,漸漸在梁城有了諸多版本的傳言。

  有人說容夫人被賊寇擄走,落水失蹤,這麼久沒找到,肯定死了。

  有人說容夫人是神鴞營抓捕的刺客同黨,被秘密抓捕處死了。

  但無論誰討論這些,穎王一聽到,就會瞬間變臉,周圍十丈如同冰封寒地。於是,府中上下皆心照不宣,絕不能再提半個字。

  容娘失蹤一年後,深秋時節。

  鄢和在梁水遊船落水,被人救起時已凍得面色蒼白,渾身戰慄,還吐了許多髒水。沒多久,他便生了肺癆,一日比一日病重,遂上奏告病回鄉。衛柏接到奏報後,派人探查屬實,便准了鄢和回鄉養病。

  兩年後。

  穎王不再時刻鬱鬱寡歡,面色神情已恢復正常,並比過往更加勤勉,專注於政務。有膽大的官員開始在宴會上,向穎王獻上絕美舞姬,仍被謝絕。

  而他們不知道,神鴞營的搜尋範圍,早已擴大到整個穎州,以及江州。

  三年後。

  某個深夜,衛柏站在范華殿內,負手看著牆上的天下輿圖。

  嚴義在旁小心翼翼地匯報:「派去雍州的人傳信來,說仍沒有找到容夫人。」

  衛柏沉默不語。

  殿內的燈樹燃著火光,亮光披在他後背,他的面容陷入暗沉黑影里。

  嚴義忐忑地搓著手。自打容娘失蹤之後,主公就再無笑顏。三年了,外面的人只怕都忘記容夫人這麼個人了。但他知道,主公從沒忘記,甚至連脾性都乖戾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時袒露出好奇心。如今主公拼命撲在政務上,開始急於準備討伐夔州。除此之外,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許久,衛柏輕聲道:「只剩夔州沒找了。」

  「主公……」嚴義囁嚅著嘴唇,到底沒說出來,她也可能死了啊。

  「還有何事?」衛柏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

  嚴義重重一嘆,又拿出一封奏報:「近日我軍大量增派邊境駐兵,穎夔兩軍再起齟齬。南夔王惱羞成怒,發了一篇討衛檄文……」

  衛柏冷笑一聲,抬起手:「拿來看看。」

  嚴義猶豫起來:「主公,要不還是算了?寫得亂七八糟,沒甚好看。」

  這篇檄文的用詞相當歹毒,主公本就心情不好,可彆氣出病來。

  「我會怕那些歪瓜裂棗的幾句話?」衛柏一把拿過奏報,展開看起來。

  今有潁州惡梟,偽稱穎王者,包藏禍心,覬覦神器。其本寒門賤卒,先帝念其犬馬之勞,賜爵列侯,授以斧鉞,豈料豺狼得志,竟懷鴆毒之心……

  「呵,」衛柏又是一聲冷笑,面不改色地繼續看下去。忽然,他的目光頓住,喃喃念道:「望四海忠貞之士,速舉義兵。江州豪傑,裂帛為旗,奉迎舊主,共誅此賊……」

  衛柏眯起眼:「江州舊主……那老匹夫怎麼號召江州人奉迎舊主?果然是他,派細作帶走了顧麟?」他眸色一亮,「容娘應該跟顧家人在一起!」

  「這……」嚴義也是無奈。主公被惡毒地罵了幾百個字,他是一點都不在乎啊!竟然就只關注容娘子,是不是跟顧家人在一起……

  「速喚陶羽,向潛入夔州的暗探傳令!」衛柏的眼裡,露出了三年來的第一抹亮光。

  第54章

  夔州州治,徐陽城。

  一隻黑牛拖著板車,慢悠悠行在積著殘雪的石巷中,上面裝著一捆捆用麻繩纏緊的油紙包。趕車人揚著鞭子,不時催促老牛,來到巷中一扇門前停下。

  木門「吱呀」打開,顧雁跨出門檻,笑吟吟地與趕車人打招呼。一身短打布衣的她,布巾裹頭,不施脂粉,卻不掩傾城容色。「一、二、三……十,正好!」她數完車上油紙包,利落挽袖,抱起一包紙就往門裡走。

  「哎喲喲,一包足有五十斤吶!顧娘子慢點!」趕車人連忙抱起另外一包,追上健步如飛的顧雁。

  接連搬了兩趟的她停在車旁,揉了揉後腰,又面不改色地繼續搬。

  「放下放下,我來!」趕車人從門裡出來,伸手要接過她懷中紙包。

  顧雁側身一避,笑道:「沒事!張叔去搬剩下的吧,我搬得動。」

  「顧娘子開辦這間書肆,當真事事親力親為。」趕車人嘆氣,只好去車上另搬一包。

  顧雁笑道:「萬事開頭難,能省則省,自己又不是做不了。」當她返回準備又搬一趟時,腰骨忽然鑽出一陣僵疼,她只好手撐紙包,俯首揉起腰間。待僵疼緩解些許,她當即又抱起紙包。許是因為腰疼,這次一樣大小的紙包,卻感覺重了許多。

  她停下積蓄了一番力氣,準備咬牙一口氣搬起來。可提起的剎那,她只覺懷中一輕。

  嗯?

  顧雁偏頭一看,只見紙包另一側,被一名男子雙手托住。

  「平宣阿兄!」她頓時喜出望外,「你怎會在這?」

  對面的鄢和溫雅一笑:「阿雁。」

  他的笑,就像和煦暖日下的一抹春風,就算此刻是料峭寒冬,冰雪也會因他的笑容而融化。

  三年前在梁城時,她曾找機會告訴過他撤往夔州的計劃。那時,鄢和讓她在夔州等他,還說一定會來找她。後來匆匆一別,他們就再沒見過了。轉眼三年,如今她已在徐陽城開辦了一家書肆安頓下來。沒想到,他竟然真找來了!

  只是眼前的他,比三年前消瘦許多,面容也很是蒼白,無甚血色,就好像生了一場大病,還沒有痊癒。

  剎那間的驚訝之後,顧雁心頭漫起巨大的慶幸,一種劫後餘生的欣慰。

  太好了,在經歷了那麼多曲折之後,還能與舊友重逢。<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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