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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大多數人心知肚明,故事結局不是這樣的。

  如今的皇宮裡,根本就沒有皇后。

  但故事的主角是當今帝王,口口相傳也都是這麼傳的,誰還敢妄議不成?

  大人們不敢妄議,卻有個小孩極為大膽,「先生先生,您先前說陛下當時以一擋千,戰至力竭,身上的血都要流幹了,那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眾人回頭。

  只見發問的是個小男娃,約摸五六歲,著一身華貴錦衣,一看就是富貴門庭養出來的小公子。

  天子腳下除了百姓,便是王侯貴胄,倒也不足為奇。

  奇的是小男娃眼睛紅紅的,顯然才剛哭過。

  攬著他的婦人雪膚花貌,也在拿巾帕拭淚。

  「這個嘛……」

  說書先生倒也無甚避諱,「陛下當時的確是身受重傷,但陛下乃真龍天子,九五之尊,自有上蒼福澤庇佑,所以就活下來了。」

  「那皇后娘娘呢?」

  有人帶頭髮問,其他好奇心旺盛的小孩也忍不住了,「皇后娘娘究竟是誰,她真的被救下了嗎,為何都說皇后娘娘其實已經……」

  話未完,小孩的嘴巴登時被大人捂住。

  孩子爹左右看看,拍其腦門道,「不許胡說!」

  擔心禍從口出呢。

  這個問題,說書先生也答不上來。

  據說,只是據說,皇后娘娘當年就歿在圖門坡了。

  也有人說是失蹤了,不知道哪裡去了。

  至於皇后身份,更是傳得五花八門。

  有人說皇后是武昭帝少時髮妻,也就是曾經的「北境王妃」。

  但北境王妃年方幾何,體態相貌,身家背景,出處來歷,誰也不清楚。

  也有人說皇后跟陛下其實根本就沒有成親,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美人罷了,還有更誇張的,說皇后曾是罪臣之女。

  真相究竟如何?

  誰知道呢。

  在場唯一知道真相的錦衣孩童剛要開口,就被他娘捂住了嘴。便是這日出城行香,恰好路過此地的薛元凌和周嵐母子了。

  薛元凌這年已經六歲。

  住的是自己原本的家,也就是京都城東,曾經的鎮國公府。

  只不過如今改名了。

  偌大的朱紅府門上,高懸著黑底鎏金的「薛府」二字,大門兩側鎮守的一對威武石獅沒變,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府門外一眾掃灑的僕婢,也有他幼時隱約見過的熟悉面孔。

  他雖然只有六歲,但此前在北境待過大半年,歷經過人事變遷,後又親眼看到大火燒毀莊子,叛賊將刀架在小姑脖子上,曾祖母病重離世,小姑長陷昏迷……

  漸漸的,薛元凌已經和薛瞳一樣,能夠知事。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薛晁陽,祖父薛三爺,曾祖父薛道仁,包括其他的薛家長輩,不是去了什麼很遠的地方,而是都不在了。

  但娘親說他們不再是戴罪之身。

  因為姑父登基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

  再有去年秋天,姑父已為薛家人平反。

  他的曾祖父和爹爹不再是別人口中賣國通敵的叛賊,而是一生戎馬西僵,戰功赫赫,青史留名的大將軍。

  除此之外,姑父還將薛家人此前被抄的宅邸,鋪子,田地產業等,全都歸還給了薛家。

  一年多的時間,晃眼就過去了。

  難過的事情除了曾祖母離世,更還有小姑和姑父兩人的情況。

  從娘親嘴裡,薛元凌聽說姑父受了很嚴重的傷,很長時間都只能躺在床上,直到去年秋天才勉強能下地走動,但也需要依靠輪椅,拐杖一類的東西。

  小姑也好不到哪裡去。

  彼時還在央都,薛元凌曾親眼看到小姑滿身的血,於黎明破曉時分被穆言姐姐抱回府上,醫師診脈說小姑悲傷驚懼過度,沒有求生意志。

  穆言姐姐不信,瘋了似的問醫師,說小姑是不是中毒了。

  醫師再三確認後,卻是搖頭說,「老身可以性命擔保,王妃體內無毒。」

  「不過王妃身懷有孕,已經兩個多月了。」

  「老身會盡畢生醫術,保全母子二人,但王妃何時能醒來,得看機緣造化……」

  薛元凌至今記得,那時候所有人都是又悲又喜。

  當然了,開心的事情也有很多。

  譬如後來從央都回到京中,沒多久小姑就醒過來了。

  只是小姑一直身子不好,每天藥膳不斷,還常做噩夢。

  娘親那時日日給小姑熬煮各種湯藥,還請了大法師來府里誦經祈福,宮裡的御醫也日日都來看診。

  後來春夏交替,小姑終於漸漸養好了身子。

  但也僅此而已。

  小姑看上去不大開心,薛元凌覺得小姑像一具空殼,漂亮的眼睛裡沒有半點生機,常常獨自在府中閣樓上,望著皇城的方向發呆,一出神就是一整個下午。

  直到深秋時節,小姑生下女兒,之後才漸漸有了笑容。

  但事到如今,薛元凌還是想破腦袋瓜也想不通,「阿娘,是不是姑父當了皇帝,就不要小姑了?」

  「圖門之變的故事裡,那個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小姑?」

  「姑父知不知道小姑的肚子裡,生了一個他的娃娃?」

  「為什麼姑父不來找小姑,小姑也不去找他呢?」

  。

  幾場雨後,天氣越來越暖和了。

  城東薛府。

  曾經占據半條街的光鮮府邸,四世同堂,各房妻妾子女、主子奴僕加起來足有兩百多人,怎麼都是熱鬧的。

  後來死的死,散的散。

  到如今,主子加起來不足從前的十分之一。

  奴僕卻是原來的三到四倍。

  原因無他,之前在北境王府伺候薛窈夭的,一如辛嬤嬤,水清水碧,花源花香,阿寅等,全都跟著一起南下了。

  「就算沒有玄倫大人吩咐,老奴也願意繼續伺候王妃。」

  何況王妃腹中,已經懷了王爺的骨肉。

  按道理,其實稱呼王妃已經不大妥當,可要喚「皇后娘娘」似乎也不大妥當。

  「喚郡主吧。」彼時周嵐建議說。

  這日是個艷陽天,曾經寧釗郡主住過的芳華院中,枝頭杏花簇簇,朵朵花瓣晶瑩粉白,暗香襲人。

  外間的錦繡臥籃靠窗,窗外透進來的明媚春光,被枝頭花影分割為點點光斑。

  恰好照見臥籃中粉雕玉琢的軟軟一團。

  不到五個月大的奶糰子。

  如今已經不像剛出生時那樣皺巴巴的。

  被襁褓裹著,她躺在柔軟的嬰兒臥籃里,兩顆靈動如黑寶石般的眼睛水靈靈的,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色,時不時滴溜溜地轉動,一邊好奇打量四周,一邊忍不住動動小胳膊小腿,不時在空中揮舞一下,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小貓兒似的軟軟奶音。

  以薛瞳為首,臥籃四周圍了七八個孩子。

  眼看小嬰兒白白嫩嫩,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隨著呼吸輕輕顫動,模樣別提多招人喜歡了,連薛瞳都忍不住想要上手。

  一旁的乳母習以為常,辛嬤嬤和水清水碧等人在給小公主繡新的衣裳,小帽子等等。

  寶歡則溫聲提醒說:「妹妹還太小了,大家只能看,不可以靠得太近,也不可以伸手去碰。」

  「好,知道啦!」孩子們紛紛應是。

  然而沒過片刻,又有孩子忍不住央求,「寶歡姑姑,妹妹好可愛,我就只碰一下她的小手手,一下行嗎?」

  「我也是,我只要摸一下小腳丫就好了。」

  「妹妹好像長出了第一顆乳牙?」

  「咦,妹妹笑啦!」

  外間吵吵鬧鬧,歡聲笑語。

  而隔著絲絨孔鳥屏風、多寶閣、以及燦燦帷幔的內間深處,伴隨著若有似無的腳步聲,有人打簾進來。

  是個男人。

  男人龍袍加身,身形頎長高挑,一襲玄衣纁裳深沉如夜,無聲無息地在床邊坐下。

  仿佛心電感應,薛窈夭翻了個身。

  猝不及防,看到一張日思夜想的臉。目光與他撞在一起,她剎那間心如擂鼓,不可置信道,「江攬州?」

  四目相望,男人靜默注視著她,眸色和從前一樣深深沉沉,無邊無際。

  他不說話,像一尊沉默的山嶽。

  輪廓卻比從前更加深邃,帝王之氣渾然天成。

  她應該感到壓迫攝人的。

  可是沒有,她只是下意識起身朝他懷裡撲去。

  下一秒。

  卻是撲了個空。

  「江攬州……」怔然片刻,少女赤腳下地,白皙玉足踩著狐毛軟墊,像被什麼蠱惑心神,她沒穿鞋就追了出去。

  穿過繁花堆錦的閨閣,穿過層層疊疊的墜地紗幔。

  四下忽然漆黑一片。

  再能看清事物時,視線里血色、火光、兵戈亂影、屍橫滿地、血流成河。

  這些畫面並不陌生,她看到虛空之中,江攬州一身染血的戰甲,被弩箭穿胸而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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