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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此間事了,便是柳暗花明,柳暗花明了。」江映華窩在顏皖知的肩頭,貪婪的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氣息。

  第80章 逍遙煙火

  京中紅牆黛瓦復又染了霜華, 玉屑恣意飄舞在飛檐畫棟之上,落雪的天色令巍峨的太章宮平添了一絲柔情。

  又是一年除夕。

  江映華的青梅酒釀好了,許久不做, 手藝生疏, 只悶了四個月, 口感青澀。酸溜溜的味道, 也只有小孩子喜歡。

  贏楓自打江鏡澈下葬皇陵, 每逢節慶都要跑去守著,今夜自然也不在的。

  席間只有四個人,江映華話少, 顏皖知靦腆, 太后只顧著給小孫女碗裡添菜。相顧無言的吃了個團圓飯, 去歲的熱鬧沒有, 倒也尚算溫馨。

  太女這個小東西不似她的父親,倒是個勤學好問的上進脾氣,小小年紀,跟著顏皖知,被教成了個老學究模樣。瞧著她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 滿嘴詩書禮義,江映華深覺選錯了師傅,追悔莫及。

  太后的年歲, 算是禁宮難得的高齡, 如今精力愈發不濟, 滿頭銀絲整整齊齊,用過了膳, 便早早的歇下。

  江映華覺得不過癮,拉著顏皖知回了承明殿, 又糟蹋了三罈子陳釀方肯罷休。

  顏皖知留宿殿內,不為別的,生怕這人明日大朝會起不來,那臉可就丟大了。

  翌日,江映華頒詔,改元延興,是為延興元年。涼國因兩國的盟約,亦派了使臣來道賀,場面比去歲更為壯觀。

  延興元年三月,北境小規模動亂,不出一個月,便被振威軍平息。江映華不動聲色的,又給自己積攢了些為君的威望。

  顏皖知這個女侍中當的盡職盡責,國朝上下無人不知,這位宰相可是歷任兩朝帝王,都恩寵不衰的能人,爭相上前巴結,更有好多年輕的士子猛撲,言說要拜師投效。

  江映華一直未曾收回顏皖知在外的府邸,畢竟她是國朝重臣,總得做給外人看。可她每每讀著秘司的奏報,聽人說無數小郎君小才女踏破顏皖知的門檻,她心裡就憋著一股子無名火。

  是以當年秋季,江映華一旨詔令,嚴查結黨營私,嚇得這些人全都銷聲匿跡。顏皖知迫於形勢,連上三封請罪奏表,在江映華的寢殿跪了一整晚的圍棋子,暗道這是飛來橫禍。

  平凡的日子少不得小打小鬧,拌嘴吃醋。倏忽間兩載已過,延興三年春,江映華來了興致,拉著顏皖知回了潛邸,當年的昭王府。此地,現在叫昭明宮。改個名字罷了,內里的布置擺設無甚差別。

  府中的玉堂春開得正好,潔白的瓣羽不染纖塵,淡雅的芬芳不落俗套。江映華辣手摧花的折了一枚半開的花苞,為顏皖知簪在了雲鬢間,「這玉蘭的氣質與你相宜,皆是謫仙一般。」

  顏皖知莞爾,「與你初見,便是楊柳依依的春日。還記得那時你一身紅衣,酒後微醺,滿殿裡滾落的都是酒壺。那個時候,我當你是個渾不吝的小紈絝,卻沒想到能被你勾了魂兒去。」

  江映華輕笑,亦然回憶起了十六歲那一年,紹正元年,好久遠了。

  當年的陛下風華正茂,顏皖知意氣風發,而自己尚且是個青澀懵懂的姑娘。時光無情催人老,她瞥向顏皖知,想起這人的年歲,忽而道:「三年了,皖知,你我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再拖,都成了老太婆。」

  「那陛下之前應了我的嫁妝置辦的如何?要嫁一國君主,嫁妝自然水漲船高的。」顏皖知一臉玩味的打量著江映華。

  「朕的錢都在內府庫,拿一分都有人盯著,你的嫁妝多不了。」江映華撇了撇嘴,終於明白,當年陛下知曉自己生病,為了暗中求藥,不得不與江映華借錢的辛酸,當了皇帝,真是不自由。

  「那我自己備得了,這樣日後還能硬氣些不是?」顏皖知甚是得意的半眯著眼睛。

  「把你能耐的,還能上天不成?」江映華不以為意,冷嗤一聲,轉眸去賞花。

  「將西涼獻給大楚,不知我給自己備下的這份嫁妝,陛下可還滿意?」顏皖知成竹在胸,將人拉了回來,一本正經的問道。

  江映華來了興致,眸中精光一閃,「說來聽聽,那是你祖宗的地盤,你當真捨得?」

  「昔年我剛入西涼,祖母一脈的人對我甚是支持;後來回去談判,亦數次相見。

  彼時承諾,我助他們滅了太后和那個傀儡皇帝,他們甘願入楚稱臣。畢竟西涼實際早因內訌,氣數耗盡,這些年若非大楚護著,怕是早已不復存在。只要邊境略挑些許紛爭,大楚陳兵,無需開戰,半數西涼軍將便會倒戈投誠。」

  顏皖知垂眸,認真的解釋著多年謀劃。

  江映華用心聽著,眸色幽幽的流連於顏皖知的側顏。這狐狸的本事一直都在,若非她牢牢地捏住了此人的心,這多智近妖的宰執,真讓她這個帝王膽寒。

  聽罷此語,江映華斂眸思量須臾,正色道:「定在何時,條件是什麼?」

  「目前的進展,今年秋季便是地利天時。他們的條件乃是陛下承諾,給人世襲的爵位,他們願鎮守西北,阻匈奴來犯。」顏皖知緩緩吐露之前私下商定的條件,多少有些心虛的瞄了眼江映華的反應。

  雖說相處數載,江映華如今愈發會偽裝自己,她經常猜錯了這人的情緒,為此也沒少吃苦頭。

  江映華只垂眸瞧著她,嘴角慣常一抹清淡的淺笑。直將人盯得渾身毛楞,江映華才淡淡出言,「依你。那今年冬天,你我成婚?」

  「都好,相伴多年,這些不重要的。」顏皖知一把年歲,卻還是改不了羞赧的毛病。

  江映華眸色深沉,忽而理了理衣衫,雙手交握的欠身一禮,柔聲道:「我到底是嫁過人一次,如今便該來個新鮮的,再娶一次親,於你才公平。雪顏,嫁我為妻,可好?」

  顏皖知怔愣當場,實在是有些意外。江映華如今身份,舉國上下能受她一禮的,也只有太后了。今日這番突然的舉動,令人受寵若驚。她眉眼間頃刻涔滿了笑意,躬身長揖,亦欣然道:「榮幸之至。」

  同年十月,依照顏皖知的部署,楚與西涼未動一兵一卒,便合二為一。楚國疆域自開國以來,史無前例的走上了巔峰。江映華履行承諾,自顏皖知的西涼遠親中,親自擇選了人過繼入嘉義侯的名下,承繼其襄國公的爵位,為大楚鎮守西北邊塞。

  同年臘月,江映華和顏皖知一身吉服,在太后和贏楓的見證下,私下裡舉辦了一場婚禮。二人同飲合卺酒,立下誓言,要廝守一生。

  延興四年元月,許是看到海晏河清,江映華也有了歸處,太后了無牽掛,在安然的睡夢中離去。

  三年孝期又三年孝期,江映華即位以來,一直在守孝。直教太章宮裡,除卻顏皖知,沒了一個親故的身影。

  延興六年冬,江映華實在不願留在這滿是舊日回憶的偌大宮殿,與顏皖知道明心意,強留贏楓在禁中。她頒詔,在來年元月禪讓帝位給自己年滿十五歲的侄女,詔令下達,左相顏皖知亦在同年請辭。

  隆慶七年,東海仙島上,有兩個仙風道骨般的女夫子,無人知其來路,無人知其歸處。只知這七載光陰,二人教出了七名進士穩立朝堂。

  不大的小島上,慕名而來求教的學子愈發的多,二人的一方不大的庭院,大有被踏破門檻的趨勢。江映華慵懶的窩在顏皖知的懷裡,一頭烏髮散落在顏皖知的膝蓋上,由著那人給她輕柔的篦發。

  「華兒,要不咱倆跑吧,這小島裝不裝得下如此多求知若渴的士子另說,長此以往,我擔憂你這一頭烏髮保不保得住啊。」顏皖知甚是焦心的自窗外瞧著園子裡烏泱泱的人,出言與人合計。

  江映華聽著人在詛咒自己頭禿,憤而起身,轉手便要去扯她的耳朵,忽而外間一道柔美的嗓音傳來:「莫娘子要跑去何處?還有比吾這東海更養人的地方不成?」

  聞言,江映華一骨碌從顏皖知身上滑下來,趕忙理了理衣衫,清了清嗓子。看見一身華服的贏楓前來,她冷哼一聲道:「攝政王殿下,我的藩國幾時成了你的東海了?」

  贏楓有些沒好氣,理了衣袍,在這不大的房間裡尋了個矮凳坐下:「你二人卿卿我我,留我一人日日被朝臣痴纏,此生都換不回女兒衣裳就罷了,如今連我的家也要跟我爭上一爭?」

  江映華後知後覺,正色道:「對了,正要問你,不坐鎮京中,來此作甚?可不准消極怠工。」

  顏皖知給人遞了杯茶,贏楓笑著接過,抿了一口道:「陛下有旨,讓我來此問候二位女夫子,好生奉養,若真的逃走了,朝廷可就虧大了。」

  江映華手掌心一拍大腿,朗聲道:「乾脆,你隨我二人一起走算了,小崽子長大成人,該獨當一面了。」

  贏楓聞言,微微挑了挑眉,調侃道:「走?我打算在此處全變成你二人產業之前,先給自己置辦個養老的宅院。」

  顏皖知笑得眼角滿是魚尾紋,打趣道:「你來晚了,東海已然沒有寸土不是華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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