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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鉉故作神秘逗她不說:「他們可哭著求著要見你呢。」

  寧泠還欲再問,裴鉉催促她燙腳:「我走了,小心水涼了。」

  說完後他輕手輕腳離開。

  第二天天色剛泛了點白,裴鉉駕馬車來了巷子。

  因為前幾日在船上擔心寧澤銘生病,寧泠沒睡好,現在她睡得很沉。

  到了後裴鉉也不催,利落翻身進了宅院。

  想推門而入,發現她將屋內門鎖得嚴嚴實實,甚至他還猜測她用桌子抵在門後。

  計劃落空,裴鉉意料之中。

  他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後,寧泠睡醒開了門。

  她看見他倚靠在外面問道:「來了怎麼不敲門叫我?」

  裴鉉笑笑:「你好不容易睡個好覺不忍心打攪。你要真可憐我,明日可別鎖門了,讓我進來坐坐,外面可冷了。」

  他故作可憐搓了搓手,手指泛紅,寧泠估計他在外等了許久。

  「不鎖門,晚上賊進來怎麼辦?」寧泠不贊同,擔憂問道。

  裴鉉大笑出聲:「放心,在你夫君多年監管下,沒人自尋死路。」

  「你不是我夫君。」寧泠皺眉糾正他說法。

  裴鉉向她攤手索要:「把灶房鑰匙給我,我給你燒熱水洗漱。」

  「有點晚了,不用。」寧泠抬頭看了看天色,打算將就用冷水。

  裴鉉寬大挺拔的聲音堵在門口:「不行。」

  眼見他要和她較勁,寧泠不敢再耽擱時間,將鑰匙給了他。

  待水燒好洗漱後,抓緊時間趕著馬車回了侯府。

  路上有人見馬夫長得英俊不凡,氣質矜貴,眾人議論紛紛。

  有時碰見相熟的人,都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大家都猜測裡面的人是誰,竟能讓裴鉉心甘情願做馬夫。

  半月時間晃過,寧澤銘的病早好了。

  天天活蹦亂跳,精力旺盛。

  林韋德走近匯報:「夫人的兩位伯父來了。」

  半月時間寧泠都忘記這件事了,沒想到人突然到了,眼眸慌忙,不知怎麼相處。

  裴鉉喚來下人:「去把小世子帶去玩玩。」

  寧澤銘以為他們要談公事了,習以為常地離開,出去玩耍。

  裴鉉安撫寧泠:「別怕,就當看一場戲。」

  寧泠不解地看他一眼,他葫蘆里又賣什麼藥?

  她本想多問幾句,就聽見外面匆忙的腳步聲。

  似乎還有拐杖杵砸在地面的聲音,夾雜她幾位叔伯鬼哭狼嚎的聲音。

  「寧泠啊,我們知錯了,不該賣了你。」一位男人頭髮全白,臉上深深的眼袋,神情疲憊。

  另外一個男子身體枯瘦,精氣神都被吸乾似得,聲音沙啞:「你饒了我們吧。」

  「你們不是在做官嗎?」寧泠面露迷茫。

  遙想他們賣她的時候,他們還是富態臃腫。

  現在雖然過去了將近八年,但他們猶如老了幾十歲,死氣沉沉老態龍鍾。

  「我們不要做官了。」大伯焦急說話,人都快哭出來。

  乾瘦的二伯連忙附和:「對,我們這種人渣,連族親都賣了的人怎配為官,你快放我們回鄉吧。」

  「你實在怨恨我們,把我們關牢獄也行。」大伯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道。

  寧泠徹底迷糊了,當官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們為何如此畏懼?

  「當官不好嗎?」寧泠問道。

  大伯以袖掩面哭泣:「寧泠啊,我們雖然賣了你但沒想過折磨你,將你賣給乾淨的人牙子。如今你貴為夫人了,我和你二伯也算是半個媒人,牽線搭橋了。」

  「我們不是享福當官,我們是當牛做馬啊。」二伯乾枯的身形顫抖,「侯府給我和大哥一人配了個侍衛,說是為了保護我們,實則天天折磨我們,監督我們幹活。我們一天就睡兩三個時辰,天天忙不完的活,干不完的公務,累得天天靠喝藥吊命。」

  大伯接著哭訴:「天不亮就起來幹活,侯爺說要清廉為民,我們身邊一個下人都沒,啥事親力親為,大夏天的去幫著佃戶種莊稼,冬天幫著婦孺老人幹活洗衣服劈柴。天天雷打不動情去走訪調查,日日腳都磨出血泡,日夜為百姓處理案件。遇見哪家失火,我們要第一個趕去救火啊!洪水來了,我們都要第一個扛沙袋啊!」

  他們做官是為了前呼後擁的富貴生活,不是無私奉獻,為了個清官名聲累死自己啊!

  寧泠終於弄懂了,視線落在裴鉉身上。

  他慢悠悠坐在一邊喝茶,慵懶愜意看著他們涕泗橫流,哀嚎連連。

  他顯然心情很好,嘴角上揚讚美道:「寧家人果然都心性純良,助人為樂。兩位伯父在當地享盡百姓們的讚譽啊,兩袖清風,清政愛民。」

  「寧泠啊,我和你二伯

  一把年紀了,你大大慈悲放了我們吧。「大伯懇求道。

  二伯拼命點頭:「對啊,你實在恨我們,把我們丟進牢獄都好啊。」

  坐牢還不用幹這麼多活,還有人管飯,每天至少能睡個四個時辰。

  他們每次審問犯人時,都恨不得代替對方坐牢。

  他們眼巴巴地望著寧泠,裴鉉揮揮手:「路途遙遠,將我兩位好伯父請下去好好休整一番。」

  他話一出,兩人身邊的侍衛惡狠狠剜了他們一眼,他們頓時瑟瑟發抖,一句話都不敢說,灰溜溜起身走了。

  「當年你因為這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裴鉉看著寧道歉,「我那時候做得不對,還掐了你。」

  寧泠蹙眉:「他們一直這樣?」

  她以為裴鉉許下重金讓他們來勸說她為妾,以為他為了噁心她,讓他們做大官享盡富貴。

  「對呀,他們欺負你賣了你,我怎麼可能讓他們過得好?」裴鉉的嫌棄厭惡不加掩飾,「但他們畢竟是你的族親,是你的親人,我若是傷了他們殺了他們,你恐怕不忍。可讓我忍氣吞聲,不為你報仇,那也不行。現在他們這樣挺好,既是贖罪也是為民造福。」

  寧泠沒說話,她的確對他們心有怨言,他們收了母親死後所有的錢財,轉身卻將她賣了。但六年多這樣的生活,折磨得他們蒼老不已。

  「放了他們吧,六年已經夠了。」寧泠輕呼一口氣。

  大伯剛才說得是實話,他們沒有想要她死也沒故意折磨她,不然大可以為了高價賣她去髒地方。

  現在她算是報仇了,也不想要他們的性命。

  裴鉉哐當一聲忽然跪在她身前。

  他聲線低沉:「寧泠那我呢?你要多久才能原諒我?我要怎麼贖罪才可以平息你的恨意?」

  她可以原諒賣她的人,他是不是也有機會?

  寧泠端坐在木椅,裴鉉直直跪在她腳邊,他身形很高,跪下依舊欣長。

  裴鉉骨節分明的手拿著當年她劃傷臉的髮簪,語氣發狠:「從前我為你穿耳眼,今日我便挑斷手筋贖罪。」

  寧泠驚恐地看著下首的他,他拿起髮簪就要刺下,她立即制止:「住手!」

  寧泠起身攥著髮簪要奪下,裴鉉死死捏著不肯鬆手。

  「鬆手!」寧泠大聲吼道,裴鉉緩緩鬆手。

  拿走髮簪,寧泠才看清楚他手腕上層層疊加的傷痕,新傷掩蓋了舊傷,密密麻麻。

  寧泠閉眼深呼吸,平復激動的情緒,冷靜指著傷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清楚和裴鉉最好的相處方式,是不問不管,視為不見。

  可看到駭人的傷口,醜陋的傷疤,她還是問出了口。

  「是你墜崖的五年內,我自己劃傷的。」果然裴鉉欣喜若狂,激動閃亮的眼眸望著他。

  他就知道寧泠心裡還有他,還會擔心他。

  寧泠心緒複雜:「何必呢?墜崖之事誰也怪不了。」

  雖然當年那群人目標是他,但是她執意去山上,他沒有一次捨棄她,最後他高熱生病,依舊拼命護她。

  「我愧疚,我恨自己。」裴鉉的眼淚不受控地滴落,「都是我逼你才會發生,我以前對你做了很多混帳事,傷了你的心。推薦你伯父為官的事情,我原本可以好好和你說,偏生為了懲罰你逃跑故意噁心你。但寧泠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情緒激動,淚眼期待地乞求她,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統統拋之腦後,他只要寧泠。

  「我們現在不好嗎?」寧泠問道。

  她認為現在這樣,孩子跟著裴鉉她更加放心,她也自由就很好。

  「好。」裴鉉邊笑邊哭,唾棄厭惡自己,「曾經我在神明前祈求,只要你平安,什麼孩子都不要,你不願意回來都可以,只要你知道健健康康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但人是貪心的,是不滿足的,我還是愛你,還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當年我傻傻以為有了孩子能留住你,後來才知大錯特錯。」

  他滿腔澎湃滾燙的愛意,有時候傷了自己也灼傷了心愛之人。<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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