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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遲沉默片刻,忽然彎起一抹笑:「我知道了,凌棲,算算時間,她明天早上九點左右才會到倫敦,你可以中午十二點過來幫我一個忙嗎。」

  他的笑容太過無懈可擊,凌棲看不出哪裡不對,一陣頭腦風暴後,想到上次宿遲提到的領證,眼睛一亮:「是不是要我幫你策劃求婚?」

  宿遲笑意更深,連眼睛都跟著彎起來。

  凌棲樂了,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雖然沒女朋友但是我早就想過無數種不同於世俗老套的求婚儀式,我保證給你幾個滿意的方案讓你挑!」

  宿遲溫聲說:「那真的太好了,你呢,你打算什麼時候談戀愛?」

  凌棲很少聽宿遲問自己的私事,話匣一開就喋喋不休,完全沒在意宿遲為什麼要著重提到十二點。

  窗外夜色正濃。

  璀璨的水晶吊燈在偌大的房子裡,光線顯得冰冷而凌厲。

  第80章

  許諾在倫敦的凌晨兩點到達,兩位哥哥來接機。

  許謙南穿著白襯衫加黑色馬甲,抄兜站如松,矜貴的氣質渾然天成。

  許謙言穿著黑襯衫,松松垮垮往那一站就是個紈絝子。

  眉眼和許諾都有三分相像,不笑的時候透著淡淡涼薄。

  許諾朝著他們一路小跑,許謙言痞里痞氣笑著張開雙手,準備迎接妹妹的擁抱。

  許諾卻逕自繞過他,被許謙南穩穩接住。

  「好久不見啊大哥,你一如既往的帥氣迷人。」

  許謙南輕笑,抱著許諾摸摸她的頭,低沉的聲音溫柔道:「心情不好?怎麼突然想來倫敦。」

  「沒有心情不好,就是為了許安的事嘛。」

  許謙南淺淺挑眉,不太信這個說辭,但許諾不想說,他也就不問了。

  女人挽住他往外走,聊著家常,全程被忽視的許謙言一怒之下從身後揪住她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質問:「許諾,你就一個哥嗎?」

  許諾輕哼,目露嫌棄:「誰知道你來前是不是剛從溫柔鄉出來,我才不想和你有肢體接觸呢。」

  許謙言強行把她拽過來,以一種禁錮的鎖喉姿勢壓在臂彎里,捏起拳頭陰惻惻地威脅:「你給我好好說話,小心我揍你啊。」

  「扯到我頭髮了!許謙言你真煩人!」

  「好好好對不起,累不累,我給你捏捏肩。」

  許諾讓兩人先別告訴老爺子自己來了,明早給他老人家一個驚嚇。

  然後拐著他們一起去喝酒。

  許謙南平常不去酒吧,今天難得參與,許謙言起了灌他的心思,沒想到自己這個酒場老手玩骰子居然玩不過他。

  外加許諾起鬨,他一個勁的說再來,一味地輸。

  一個多小時就把自己灌得差不多了。

  許謙南得以休息,把在另一邊和新朋友玩的許諾喊過來:「我聽媽說,你談戀愛了,和宿遲?」

  「嗯.....」

  「怎麼,他對你不好?」許謙南在昏暗中點了支煙,磁沉的嗓音有一種無形的安撫。

  像一座大山,仿佛只要他在,什麼事情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許諾便笑起來:「他對我多好,哥你們不是見過嗎?」

  許謙南吐出口煙霧,停頓一瞬:「過去八年,他一點沒變?」

  「沒變,就是吧,嘖,我這幾天在考慮,我們到底合不合適,陷入了怪圈,我想改變他,又沒辦法改變他,然後我想退一步吧,又有點過不去心裡那口氣。」

  許謙南聽完,笑了聲:「你一向不願意花心思改變誰,也不願意為了別人改變,看樣子,我該找個機會見見這個准妹夫了。」

  許諾輕咳一聲,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那個許安,你見過嗎?」

  「嗯,挺乖一小姑娘。」

  「......天亮我去見見,不管多乖,我非得恐嚇她一番。」

  「她可經不住你的恐嚇。」

  許諾撇撇嘴,嘆了口氣:「哥,你說,爸如果知道,會不會把她認回許家?」

  許謙南昏暗中的眉眼再度顯得涼薄:「按理說,不會。」

  「不按理呢?」

  「許安——的確很能激起人的憐憫欲,就是我,也沒辦法對她說出什麼重話,爸要是見了,理智或許戰勝不了感性。」

  而且他們都知道,錯的人並非許安,那個小姑娘是這段越軌關係中最無辜的人。

  許諾沉默下來。

  突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再重重放回去:「那就這輩子都別讓他見,許安的醫藥費我可以給,讓她們母女拿著錢滾遠點。」

  靠回沙發上,她低低嗤了聲:「我非得好好威脅她一頓,告訴她,許重山不是個好人,說不認她就一定不會認她,她根本都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安分點,別惹我們一家不痛快。」

  許謙南伸手揉揉她的腦袋,無聲嘆息:「小諾,別傷心,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許諾難掩失落,緩聲抱怨:「簡直糟糕透了,這樣的關係,這樣的事情,這樣不乾淨的感情。」

  可是她們都沒有辦法改變。

  甚至一度被裹挾著隨波逐流。

  -

  倫敦多雨,總是悄然而至。

  從酒吧出來時,街道已經被大雨淋濕,冰冷薄霧和霓虹交織,仿佛一瞬間回到19世紀狄更斯筆下的神秘霧都。

  許謙言已經喝多在車上睡著了。

  許諾半醉半醒間被許謙南扶著,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雨中的車門被司機拉開,她突然晃晃腦袋,拂開大哥的手:「哥,你在車上等我一下,我想打個電話。」

  許謙南上車後,她攏了攏散著古龍水香味的西裝外套,蹲下,清清嗓,點開宿遲的號碼。

  現在臨近凌晨五點,國內的中午十二點。

  還未撥通,頁面突然彈出凌棲的電話。

  急切慌亂的聲音傳來:「宿遲割腕自殺了,許諾你能回來嗎?」

  潮濕的空氣讓人無法呼吸,連大腦也不能思考。

  許諾聽到自己冷靜地聲音問:「還活著嗎?」

  「暈過去了,我現在送他去醫院。」

  電話被凌棲啪一聲掛斷。

  許諾的手機仍舊放在耳邊,聽著裡面傳來的嘟嘟聲,遲鈍的痛感席捲全身。

  目光凝在地面的小水窪上,看著雨滴是如何落下,又如何濺起一小圈漣漪,頃刻間消散。

  思緒停滯。

  直到車裡的許謙南從雨幕中看到她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的痕跡,下車跑到身邊時,許諾有了支撐點。

  「哥,我要回國,現在。」

  去的路程和來時一樣。

  十一個小時多。

  除去耽擱掉的時間,在國內凌晨的十二點到達醫院。

  來前已經和凌棲確定過人沒死,所以推開病房門時,許諾毫不意外地和宿遲的目光對上。

  病房的光線明亮,他的臉上只顯出一種病態的白,沒有絲毫血色,眼下泛著一圈淡淡烏青,額頭一塊紅色的傷口隱隱開始結痂,像裝飾品,令他漆黑深邃的目光襯出近乎病態的綺靡。

  左手腕上的紗布格外扎眼。

  似乎算準了時間,一直在等待門開,等待她的回來。

  見到她時,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啟聲說:「你回來了。」

  許諾披頭散髮,約莫是酒喝多了,外加太過疲憊,眼裡泛著點點紅血絲。

  嗓音輕飄飄地隱約裹著笑,眸中卻毫無笑意:「好玩嗎?」

  第81章

  醫院的深夜很安靜,窗外漆黑一片,偶爾從樹上傳來夏日的蟬鳴。

  許諾輕飄飄的三個字很快就被靜默覆蓋。

  四目相對良久,她從宿遲眼中看到一種偏執到扭曲的執拗。

  可下一秒,他仍舊佯裝無事發生,淺淺笑起來:「許諾,你可以走過來一點嗎。」

  許諾沒動,他便再度請求:「請你離我近一點,我給你看樣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距離病床兩步時停下。

  只見宿遲沒有纏紗布的右手抬起來,遞給她:「你摸摸我的衣袖裡有沒有東西。」

  許諾面無表情地上前,很是敷衍地摸過他白色線衫的寬鬆衣袖。

  她沒有摸到什麼,收回手。

  宿遲彎唇,突然手腕一翻,不知怎麼變出一朵鮮艷的紅玫瑰,捏在指尖:「我剛學的小魔術,怎麼樣,能看出破綻嗎?」

  許諾一言不發。

  目光掃過那支紅玫瑰,重新落到他的臉上。

  宿遲見她沒笑,把花放到床頭,一雙清澈乾淨的眼睛濕漉漉地望過來,緩慢地朝她張開手:「要抱。」

  許諾沒動。

  她在等他的解釋,重複問道:「好玩嗎?」

  宿遲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落寞地放下,垂下眼,緩和情緒後,語氣中再聽不出哽咽,而是平靜至極又吐字清晰地說:「最難的那幾年我已經精疲力盡,不想再為生計打滿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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