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姜妧抬眸望去,原本還算寬敞的院落已被那些妝奩擠得滿滿當當,箱子層層疊疊,只留下一條狹窄小道供人勉強通行。

  西巷宅院並不大,還是當時喬雪娘來時置辦的。

  「謝大人這是準備了多少啊?」姜曜不禁咂舌。

  姜妧搖了搖頭,昨夜好像聽他提起過,可她心思散漫,並未仔細去聽。

  青琅連忙回答:「二十八抬。」

  姜曜差點站不穩,二十八抬,待妹妹出嫁那日,可是整整要二十八人抬運這些妝奩啊。

  他滿臉興奮,在妝奩間來回穿梭:「怕什麼,放不下就摞起來放唄,那邊還有一間空屋子呢,這麼多好東西,看著就氣派!」

  青琅笑而不語。

  公子還備下了一份更為厚重的聘禮清單,就等著喬雪娘回來,公子可是要風風光光娶姜姑娘入門。

  「姜妧。」

  門口立著一個頭髮半白的中年男子。

  姜妧怔怔回頭。

  親生父親姜柏山看了看院中,又收回目光,自從昭獄回到府中,聽管家說了最近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之事。

  ——首輔大人要娶昔日長嫂。

  那不就正是自己的女兒,姜妧嗎?

  青琅看著來人,心中升起不妙之感,當初姜姑娘離開謝府,謝老夫人稱她失蹤了,大公子都會做做樣子尋一尋,可這位親生父親卻是不聞不問。

  如今突然來找姜姑娘,總不能是來給姜姑娘添妝吧?

  他給旁邊小廝使了使眼色,小廝心領神會,趁著眾人不注意,向門外行去。

  姜柏山凝著她。

  「為父有話同你講。」

  第113章

  艾蒿的味道在院中蔓開。

  姜妧抬眸望向他。

  「妧兒。」姜柏山開口,喉間滾著渾濁的痰音,「你兄長......」

  他頓了頓,聲線急切:「你如今馬上要嫁給首輔大人,只要他肯幫幫忙......」

  「姜老爺!」素湘性子向來是個急的,連忙側身攔在姑娘身前:

  「去年秋時,您把姑娘鎖在祠堂整整八日,逼迫姑娘嫁給謝大公子。

  姑娘不從,您就命婆子們拿裹了粗鹽的藤條往姑娘背上抽——」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姜獻攥緊了拳頭,喬雪娘眼眶都紅了。

  素緗想起此事,依舊氣得發顫,卻把脊背挺得筆直。

  「甚至放言,若不嫁給謝大公子,便嫁給四十多歲的李商戶。

  第八日,姑娘奄奄一息,您只掀帘子瞧了一眼,說『橫豎別死在出閣前』!」

  最後半句學了姜柏山當時語氣,在初冬的風裡格外悽厲。

  素緗鬢邊絹花簌簌地抖:

  「如今您倒好,聽說姑娘要嫁給首輔大人,就巴巴地跑來,張嘴就是求姑娘救兄長,您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院中一片死寂。

  滿地碎艾被風吹動,打著旋兒。

  姜妧淡淡扯開唇角:

  「刑部大牢不是姜家祠堂,父親請回吧。」

  姜柏山踉蹌半步,沒想到素緗這死丫頭竟然會將這些事當眾講出來。

  青琅臉色鐵青:「竟不知,姜老爺教女,是用醃鮑鹽的法子,回頭,屬下一定會同謝大人好好稟報。」

  姜柏山喉間痰音忽化作嗆咳,佝僂著背吐出一口混著血絲的濃痰。

  姜妧眉眼平靜,「素緗,送客。」

  「你不能!」姜柏山踩過滿地碎艾,「那可是你親兄長啊!」

  姜妧並未看他一眼,只冷聲說了一句: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兄長一事,我無能為力。」

  青琅見姜姑娘拎得清,並沒有心軟才放下心來,沉著臉:「姜老爺,這邊請。」

  姜柏山未移步伐,直盯著自己的女兒。

  青琅咬著後槽牙:「難不成需要屬下去請謝大人,親自前來送您這位岳父?」

  姜柏山連忙收回目光離去。

  待他走後,姜妧說了許久,才讓喬雪娘等人不再擔心。

  ......

  夜,謝岑凝著几案上的文書,聽著暗衛細細稟報了今日她的一切舉動,隨後話鋒一轉,提及姜柏山一事。

  當「祠堂青磚」四字落入耳時,清癯漂亮的手死死攥著狼毫。

  燭光恍若血痕爬上冷白腕骨,謝岑盯著文書上暈開的墨漬。

  「告訴姜柏山,刑部釘床的倒刺長三寸七分,可比不得祠堂的青磚舒坦。」

  謝岑指腹碾過文書上墨跡未乾的字,生生將宣紙揉出個窟窿。

  他竟不知,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暗衛領命退下,隔日便將句話轉告於姜柏山。

  姜柏山臉色煞白,帶著幾分驚恐問:「謝大人的意思是讓我跪祠堂?」

  都怪素湘那個死丫頭,若不是說出那些話,謝大人又怎會找他麻煩。

  暗衛卻未語,獨留他一人思索。

  -

  姜妧在家中待了幾日,直到出嫁前一日,喬雪娘才問出那句話:

  「妧兒,你老實告訴我,謝大人是不是你等了三年的人?」

  姜妧為了不讓她擔心,沒有瞞她,點了點頭。

  喬雪娘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娘只希望妧兒多愛自己,多為自己著想,不要覺得這是自私。」

  又拉著她手囑咐了許多話,才讓她離去。

  回到臥房門口,只見姜獻立在門前。

  少年原本垂著睫,掩著眼底紅意,瞧見地上被月色拉長的影子,緩緩抬睫,聲音澀得不像話:

  「真的要嫁給他了嗎?」

  「嗯。」姜妧立在他身前,抬了抬頭,凝向他。

  夜風拂過少年烏絲。

  風好像很大,吹得他眼睫直打顫:

  「是因為陛下賜下的一紙婚書,還是心甘情願的?」

  姜妧靜了幾息,坦白地告訴他:「如今的話,都有吧。」

  姜獻沉默。

  他一向與阿姐親近,又怎會不知——

  嫁給那人,是她十五歲的執念,是想到他,心都會發顫的執念。

  少年拿出一個檀木梳頭匣子,緩緩遞給她,壓了壓澀音:「為阿姐添妝。」

  他垂眸,手指輕輕摩挲著匣子邊緣雕刻的並蒂蓮。

  裡面裝著的梳子,在尋她前拿了出來。

  梳子寓意結髮同心。

  可他沒有資格送她梳子,沒有資格為她梳發插簪,更沒有資格與她結髮。

  姜獻覆下長睫,看著濕漉漉的地面,好像下雪了,好冷啊。

  姜妧接過匣子,沉甸甸的,正要還給他,他卻頭也不回的跑了,只留下了一句話:

  「雪下大了,阿姐快進屋吧。」

  姜妧看了看天色,哪裡下雪了?

  再看向他離去的方向,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又打開匣子,滿是銀子。

  -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響,落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姜妧端坐菱花鏡前,任由喜婆梳妝。

  「姑娘當真是老身妝過最美的新嫁娘。」喜婆絮語。

  姜妧抬眸,鏡中人眉間花鈿碾碎在眼波里,容顏漸漸陌生——

  十五歲的少女紅著眼尾仰頭望向他。

  「等你來娶我。」

  銅鏡不知怎的好像蒙上了白霧,視線模糊間又看見十八歲的自己穿著嫁衣坐在鏡前。

  「吉時已到——」

  一聲悠長的唱喏,姜妧思緒被拉回。

  卯時雪已停,隨著紅綢覆下,她踩著碎雪,被扶出了門。

  寒風卷著那微微晃動的蓋頭,姜妧在紛飛的紅綃間望見雪地上一道頎長影子。

  紅色喜服衣擺下的黑靴踏著薄雪,隨著身影走近,映入眼帘。

  姜妧盯著碎雪,心不在焉數著步子,不知他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正好十七步。

  她曾向他說過,來上京時,行了十七日。

  蓋頭被風掀起弧度的瞬間,她看見了他腰間懸著的玉扣。

  花轎碾過長街,一路行向侯府,街道兩旁,百姓們駐足觀望——

  首輔大人那雙執筆批閱文書的手,此刻將韁繩攥出深痕。

  積雪映得他緋紅婚服冷艷,眉梢眼角滿是藏不住的意氣風發,像一個打了勝仗的武將。

  臨街酒肆閣樓上,西域公主阿依慕攥緊窗帷,骨節都泛出青白。

  這哪裡像命不久矣的人?

  走完流程,姜妧便被扶往松筠居。

  待至夜色將近。

  姜妧坐在床畔,腕間忽地一涼。

  蘭絮拿著金鈴,「二少夫人,合歡鈴方才漏系了,幸得奴婢及時尋著。」

  素湘瞧了一眼,疾步攔在床前。

  「姑娘有了身子,哪裡用得上這東西?」

  姜妧聽著金鈴的聲音,眼睫輕顫。

  合歡鈴象徵夫妻和睦,亦有約束行房時莫要縱情失態的作用。

  去年嫁與謝崇那夜,她獨守空房,永嬤嬤便撤了這物件。

  蘭絮低頭繞開素湘,金鈴纏上姜妧瓷白腕:「討個吉利罷了,公子豈會不知少夫人有了身子?」<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