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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有個路過的人停在了他的身後。

  「喲,這不是四喜嗎?你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麼呢?」秋水那尖而嬌媚的聲音響起,「聽著文縐縐的……天,你不會是在背書吧?!」

  她其實已經聽了很久,卻故意用浮誇的語調高聲喊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你們瞧哪,一個小雜種,還懂文章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雜種!」陳煜低吼。

  「你怎麼會不是雜種呢?」秋水的語調尖酸,「沒爹沒娘的小雜種,還想當個文人不成?!」

  三兩句話之間,盛雲霖已然飛奔過來了。

  盛雲霖護在了陳煜的跟前:「秋水,我弟弟只是個小孩子,什麼也不懂的。」

  「差點兒忘了,他還有你這個『干、姐、姐』。」秋水咬重了那三個字,嗤笑道,「這宮裡認乾爹乾娘的多,認乾姐姐的倒是少見——怎麼,你還指望著將他養大了當相好的呢?」

  陳煜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盛雲霖被噁心到了,脫口而出道:「滿口污言穢語!」

  秋水居然連這個成語也聽不懂,但瞧見盛雲霖嫌惡的神情,卻也明白過來這是在罵她。秋水登時火了,怒道:「裝什麼裝呢?我看你是找死!」

  說罷,她提起旁邊一桶泡著衣服的水,就朝盛雲霖臉上潑了過去。

  盛雲霖避閃不及,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遍。她本就每日故意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如今發上和臉上的塵污被沖刷下來,顯得更丑了。可她抬手一抹,白皙的皮膚卻也因此而露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管事太監王進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皺著眉頭十分不悅地走了過來,「不好好幹活,都想被打板子不成!?」

  一見王進來了,秋水立刻嬌嬌地貼了上去,開始惡人先告狀。

  「雲枝罵我!」她幾乎是一秒就變了臉,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硬是顛倒黑白道,「我發現四喜不好好幹活,嘴裡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就提醒了他幾句,結果雲枝居然跳出來罵我污什麼語什麼的!她是故意的!她就想顯得自己讀過書,特別與眾不同呢!」

  盛雲霖的發上還在滴水。她動了動唇,本想辯駁,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只留下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對著秋水和王進。

  秋水說著說著,還嚶嚶哭了起來,非要王進給他做主。

  王進一見她掉眼淚,立刻開始哄她:「哎喲喂,別哭呀!你想怎麼樣,咱家都依你。」

  太監講起話來總是吊著嗓子,膩得盛雲霖頭皮發麻。

  秋水卻扯起了一邊的嘴角,冷哼道:「我要罰她四十下鞭子。」

  王進片刻都沒有猶豫,登時抽出了腰間的鞭子,對著盛雲霖道:「衣服洗得也不乾淨,嘴還碎,還在咱家眼皮子底下亂認乾親!咱家今日定要你這賤人長長教訓!」

  「不准打我阿姊——!」小小的陳煜撲了上去,目光里有著被不斷放大的驚恐與赴死般的勇敢,讓盛雲霖整個兒人一凜。

  好在她動作夠快,一把撈過了陳煜,轉身把他護在了懷裡,自己背對著王進的鞭子。

  長鞭直驅而下,皮開肉綻。

  她死死咬住嘴唇,咬得都出了血。

  「阿姊!阿姊!」陳煜號啕大哭,哭聲撕心裂肺。他想從盛雲霖懷裡掙脫出來,卻被死死摁住了,只能聽見一下又一下鞭子抽下來的聲音,和盛雲霖強忍著痛楚的悶哼聲。

  整整四十下。

  ——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最終,她抱著陳煜倒了下去,帶著渾身的血污。

  「她倒是會討巧,知道背對著,護著自己的臉。」秋水啐道,「醜人多作怪!」

  王進道:「把她關進柴房裡,面壁思過!」

  說罷,又來哄秋水:「這下滿意了吧?」

  王進為了哄秋水,乾脆讓盛雲霖在柴房裡自生自滅。

  盛雲霖傷得極重,嘴唇慘白,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陳煜平日裡被盛雲霖保護得很好,此時此刻他陡然發現,自己除了哭以外,什麼都不會做,也什麼都做不了。

  外面送來的吃食是都是些發硬的饅頭,病人根本無法下口。好在還有盛雲霖平時給他做飯用的小鍋灶,以及剩下的一點兒米,陳煜笨拙地加水熬了粥。水加多了,更像米湯。

  他把那米湯端過來,吹涼了餵盛雲霖,盛雲霖根本吃不下去,臉上病態的潮紅,身上也在發抖。

  「冷……冷……」盛雲霖無意識地呻吟道。

  她的額頭已經滾燙了。

  陳煜慌得手都開始發抖了。他硬是把米湯給盛雲霖餵了下去,哪怕盛雲霖中途嗆了好幾次。但她若不喝完,沒有體力,更難以熬過這長夜。

  米湯餵完後,他把自己的鋪蓋拖到了柴房來。因為白天的事情,大家生怕得罪了王進,都離他和盛雲霖遠遠的,倒也沒人阻攔他。他給盛雲霖裹好被子,自己也鑽了進去,抱著盛雲霖取暖。

  「阿姊,很快就不冷了。」陳煜抽噎道,「不要、不要拋下我……」

  他想,如果盛雲霖死了,他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

  盛雲霖差點兒沒熬過去。

  好在她的體質不算嬌弱,雖然鬼門關走了一遭,但到了黎明時分,燒終於退了。

  她覺得自己都快燒糊塗了。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走馬燈一般飛速掠過了她這一生的十六年。

  那些她小時候在雲南王府無憂無慮的歲月里,有溫柔的母親,強大的父親。母親教她讀書,父親教她用劍。

  後來畫面一晃,爹娘都不在了,她被接進宮中。皇后告訴她,從此以後,她便是陳朝最為尊貴的公主殿下,舅舅和舅母都會很愛她。

  漸漸地,她走出去了失去父母的陰霾,真正開始融入宮廷的生活。帝後偏寵她,皇子們和她如同親兄妹一般,太子從小就黏她這個長姊……他們在宮中歡笑打鬧,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時間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

  ……

  夢境過於甜美,如同蜜糖一般,使她沉溺其中,甘之如飴,甚至不想再醒來。

  夢境的最後一段,出現了一個清俊的身影,一隻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如青松,氣質清冷如皎月。

  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背影。

  ……是誰呀?

  盛雲霖想不起來。

  這夢裡本該只有她的至親之人才對,可她居然不知道闖入其中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想看他的臉,可她追逐了許久,卻還是看不到。

  ……

  夢醒了。

  盛雲霖睜開眼,太陽正在緩緩升起,天色逐漸變得明亮。

  陳煜躺在她身邊,呼吸很均勻。

  盛雲霖想要坐起來,但只要稍微一動,就渾身疼痛難忍。她怕自己動靜太大吵醒了陳煜,便也保持著這個姿勢躺著。

  陳煜在她邊上,突然間抽搐了一下。

  「不要……」他說著夢話,「阿姊,別不要我……」

  盛雲霖一愣。

  緊跟著,心裡柔軟了下來。

  她溫柔地笑笑,摸了摸陳煜的發,酸澀的眼淚卻也隨著笑容流淌了下來。

  「傻子。」盛雲霖低聲道,「我從來都不會拋下你。」

  他們只有彼此了。她想。

  她要活下去。為了陳煜,也為了她自己。既然她昨夜沒死,那就證明她命不該絕。

  她從未這麼堅定過——不是逃命,不是苟活,她要活得很好很好,哪怕情況再艱難,她也要好好地活著……然後早晚有一天,她會重新回到世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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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雲霖在柴房裡養了好些日子的傷。傷口結痂再褪去,徒留一道道疤痕,光是手摸上去,就覺得無比可怖,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幾日後的一個下午,陳煜還在外面做勞力活,只留盛雲霖一個人在柴房內,而秋水居然帶人找上了門來。

  瞧見了盛雲霖憔悴的模樣,秋水的目光嫌惡,語調亦尖酸刻薄:「你還真是命大,這都沒有死。」

  秋水的身後跟著兩個唯唯諾諾的女孩子,都是住同一屋的僕役,至少以往她們和盛雲霖關係不算差。此時這兩人通通低著頭,不敢直視盛雲霖,其中一個人還端著一盆水。

  盛雲霖瞧見那盆水,目光平靜。

  ——又要被潑了嗎?

  ——算了,也不是頭一次了。

  她倒是無所謂了,反正傷口好得七七八八,不怕因此而化膿。橫豎,她死不了。

  那既然死不了,就不是什麼大事。

  卻沒想到,秋水發號施令道:「去把她的臉給我洗乾淨。」

  「……!」盛雲霖一驚。

  秋水嗤道:「當日我便覺得不對勁兒。潑了你一臉水,你拿袖子一擦,怎麼白得跟鬼似的?如今我倒要看看,你這張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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