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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施主當時為何去而復返?」面對真正的他,同悲才將先前的疑問問出口,如此,便又提及了裴家父子。

  按裴欽的說法,歧陽子才出手救了他們並詢問告知了有關禍獸的事後便已離去,可那時劈在襄國公身上的金雷分明只有歧陽子能使出,那便只能說明他人要麼是根本沒走,要麼為了什麼去而復返。

  「我在你身上前前後後花了不少心思,就說你這條命如今是我的都不為過。既是我的,自然不容得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沾染。況且,就算你不多事,那凡人面相大凶,本也活不了多久。」

  同悲搖頭輕嘆了口氣,卻未因歧陽子過分之言而出言責備,只將襄國公託付轉達的話告知。末了看了眼對方道:「裴施主是打算去?」

  「若是誠心,凡人香火供奉自然對功德有所助益,為何不要?」

  歧陽子曾施恩於凡人,受百年供奉,功德圓滿。然其本為道修,積攢再多功德也無法全數化為己用。其實細想想,似乎自今生他二人重逢以來,那些功德似乎全數用在了自己身上,直至如今他魂魄回歸大半,已不需要舍利功德固魂。

  同悲心中仍有疑問,他看向歧陽子,緩緩問道:「積攢功德於施主本無甚益處,何以要執著於此?」

  和剛剛向他遞出妖丹時相同的茫然,末了,歧陽子搖了搖頭,語氣淡淡。

  「太久遠了……記不清。」

  歧陽子不記得,卻將這幾件事牢牢刻進了骨子裡,即便他從裴錦春變成了歧陽子、再到如今記憶缺失大半的情況,都沒能讓他忘記。

  同悲伸出手牽起了歧陽子的手,後者不知他要做什麼,卻沒有掙脫,就那麼乖乖任他抓著手。二人掌心相貼,歸屬同源的功德靈力藉由掌心的連結在彼此體內自如流轉,甚至受到沒有一絲排斥。

  他們一佛一道,即便歧陽子如今這副身軀中仍跳動的心臟是他前世所給予,卻也無法令一個劍俢人仙與自己的功德靈力渾然一體。

  苦山洞府、屠妖取丹、積攢功德、修補舍利,此前種種聯繫在一起,同悲已經能夠拼湊出這百年來無人知曉的真相,以及……本該魂散於天地無法轉世的自己為何能以殘魂之身入得輪迴。而如今只剩下的那最後一塊空白,便存在於冥府之內,或許也正是那些鬼仙憎惡『裴錦春』的原因。

  「看起來你已經得到答案了。」

  同悲看著因歧陽子掙脫而空懸著的手掌,默默放下後道:「既不記得,便不去了罷。」

  歧陽子似乎對他說這話感到十分詫異,毫不掩飾面上古怪神色,挑眉反問:「你們這些和尚不是最愛說不涉紅塵因果,說話也跟打太極似的,怎麼今日還做起別人的主了?」

  同悲不答,只神情凝重直視歧陽子,一字一句尤為鄭重問道:「裴施主可信我?」

  「你都這麼說了,我若不跟你一回,豈不是太不識趣了?」

  話雖說得彆扭,但也算是應了。

  將裴家父子的事拋下,同悲問起了京師重鑄封印的事,歧陽子只答了一個字,「等。」

  京師大陣不同先前幾處,不僅大地龍脈就在腳下,更有京師數以萬計的人為質,牽一髮則動全身。若是前生的自己和全勝時的裴錦春,自然有九成的把握儘快設下封印陣,平息禍獸之災;然而如今他不過是稍有些修為的凡僧,裴錦春也成了魂魄殘缺的歧陽子,他們便需要等。

  等的自然是幫手。

  約莫過了三四日,得了傳訊的玄止一行便匆匆趕來,這一回倒是不止有玄止玄瀾他們了,同行另有數名散修仙者。他們到時,歧陽子正拉著同悲與榮枯大師論經,或許因為他與那顆真佛心共生了百餘年,儘管歧陽子本人並未修佛,卻能與榮枯和同悲二僧有來有回答問。

  「惡道?!」「他怎在此?!莫不是又要……」

  應玄止所邀到此的多是近百餘年才修得仙身的散修人仙並幾名妖仙,極少有曾見過裴錦春長相的,但他們之中大半都識得歧陽子,畢竟殺妖奪丹躋身仙列的名聲實在響亮了些,同為仙者,都羞於與其同列。自不必說那些妖仙,本就對這惡道深惡痛絕。

  一時眾仙對此議論紛紛,其中唯有三兩名長久閉關的仙者認出了歧陽子與曾經的裴錦春是同一副容貌,但因其身上混雜的妖咒氣息不敢確認,轉頭無聲向唯一可能知情的玄止玄瀾求證。

  玄止默默朝那幾名仙者點了點頭,隨即上前,只是在歧陽子目光掃過來時不由頓住了腳步。

  倒不是因為那雙已被妖咒侵蝕而大半妖化的雙眼,而是因為剛剛對視的那一刻,歧陽子似乎又變回了曾經的那個『裴錦春』,雖未佩劍,卻自有一股凜然劍意,即便是他,亦有難以接近之感。

  雖不知分別的這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玄止隱隱有一種感覺,眼前的人就是曾經的裴前輩。

  是以他停住了腳步,雙手抱拳平舉齊眉,格外鄭重彎腰行了稽首禮。不過正是他這番舉動,引得同行仙者齊齊震驚,不為其他,只因玄止如今可堪稱為仙道第一人,同行一路,眾仙對其也是頗為敬服。

  然而就是這位德高望重的劍首卻對著一個聲名狼藉的惡道行如此周全之禮,眾仙自然為此驚詫不已。

  「裴前輩……同悲大師。」玄止沒有漏掉一旁的同悲,先前只有數面之緣的凡僧如今周身氣度已截然不同,注意到僧人看向歧陽子的目光,他心中便已明了,「兩位好久不見。」

  玄止這句好久不見自然不是說給今生的同悲和歧陽子,而是同百年未見的故人說的。

  「玄止施主,久違了。」同悲的前世記憶中亦有這位人仙,是以頷首客氣回禮。見歧陽子並無開口的意思,他看了眼對方後便又主動代為解釋道,「裴施主以身養魂,如今大半回歸貧僧身中,已不記得前塵種種了。」

  從前是同悲以殘魂轉世前塵盡忘,如今換成了裴錦春忘記過去成為歧陽子。不過玄止是知曉他以魂魄鑄器之種種,同悲三兩句解釋便足以令玄止猜到大概。

  玄止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取出先前歧陽子所贈輿圖交還,那圖上原本幾處陣眼標記已被圈起抹去,刨除掉最早歧陽子帶著同悲封印的那三處與京城這一處,剩下四處陣眼已被划去兩處。

  歧陽子只看了眼圖上標註的位置,便翻手召出那隻金蓮香爐和五色珠絡遞交過去。

  玄止雖接了法器,卻不忍心勸道:「裴前輩為同悲大師養魂,卻將自己的七魄鍛鑄成封印禍獸的法器,以致如今模樣。此前已落成的封陣自不好收回,這二魄不若由裴前輩收回自身,以免被禍獸反噬,力有不足。」

  歧陽子抬手按在心口道:「我有同悲和尚的真佛心,七魄離體近百年,何況我所煉法器經由七魄互連共生,可保太平甚久。」

  玄止心知無法再勸,便喚了師弟玄瀾過來交代,畢竟同為器修,玄瀾更知道如何將這兩件法器封入陣中。

  「金蓮香爐用在瓊州以南的陣眼處,五色珠絡放西南雪山大陣。」

  玄瀾攥著那兩件法器,看向歧陽子的目光中仍帶著不可置信,儘管早已從師兄那裡知道歧陽子就是裴錦春,可親眼見著,還是難以立刻接受。玄瀾尚且如此,就不必說玄止之後那些只聽說過曾經一心宗劍首大名的仙者了。

  「裴前輩雖不記得前塵,但觀之已見昔年故人之姿。仙道大會召開在即,前輩不若一同出席,也好為自己正名。」

  同悲想幫著說些什麼,被歧陽子瞟了一眼,苦笑著搖頭不再開口。玄止看過來,歧陽子才道:「同悲尚有一魂二魄在我身上,他前世記憶只到在九山救下瀕死的我那時,當年真相如何我二人皆不記得。更何況,時至今日,我仍覺妖物合該死盡,沒什麼好辯白的。」

  這話令在場妖仙臉色一變,但比起憤怒,更多的還是畏懼。

  裴錦春不是歧陽子,後者為世人所知是他殺妖奪丹、以此捷徑才偷奸修得仙身,可若是前者說這話,那便截然不同。早在他們大多數尚未修成仙身時,裴錦春『一心一劍』的盛名便已被眾人熟知,即便是後來的天劍門玄止也無法與全勝時的裴錦春爭鋒。裴錦春能成仙完全是因為他足夠強,即便此刻失去幾魄成為『歧陽子』的他已不復從前,卻也不是只有百餘年修為的散修可以匹敵的。

  「看來只能等此間事了,我再未前輩與同悲大師尋些保全之法了。」

  同悲卻搖頭道:「世間眾生各有緣法,此為貧僧與裴施主的因果,玄止施主不必為此費心了。」

  連同悲都開口否了,玄止知道無法,只嘆了口氣便不再提此事,轉而道:「裴前輩傳訊我等前來,不知有何安排?」

  歧陽子伸手捏了捏眉心,而後抬眸看向玄止。

  「喊你們去當救世救難的活神仙。」

  第49章 被留下的

  再次見到榮枯大師時,他人瞧著雖未見蒼老之相,可周身死氣縈繞難以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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