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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可以一同經歷四季變換,他能見到閔珂長高的每一厘米。

  「前面要下坡了,小心點。」

  閔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像,黎因回過神來,拽住韁繩,讓馬放緩速度。

  閔珂回到他身邊,正要開口,就在這時,閔珂腳底一滑,身體猛地朝旁邊傾倒——

  下方是坡道,嶙峋尖銳的山石從雪地里凸起,在黑夜中猶如要命的荊棘。

  黎因反應極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將人牢牢抓住。

  力的作用下,他們撞在一起,黎因抬手將人牢牢抱住,心跳得極快,一身冷汗。

  閔珂冷靜了幾秒,穩住身形,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事。」

  「你差點就摔下去了,你知道嗎?」黎因後怕道,他呼吸急促,視野也像是被雪霧擋住,模糊一片。

  隔著手套,閔珂摸了摸他的臉:「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

  黎因眨了眨眼,從失態中尋回理性,他鬆開摟住閔珂的手:「你來牽馬,我開路。」

  這一回,閔珂沒有跟他倔,而是接過馬的韁繩,把手電筒交給黎因。

  經過三小時的跋涉,他們艱難地抵達山下路口。

  閔珂一早聯繫好的越野車已經停在雪地里,車燈照亮一片雪霧。

  黎因快步上前,拽開車門:「快,先把孩子抱上車。」

  閔珂乾脆地解開綁帶,把孩子從馬背上抱起,抱著一同進入副駕座上。

  車上本來有兩個人,現在下來了一個,朝那匹馬走去。

  黎因坐在車上,看著那位穿著厚羊毛大衣的男人騎上馬,沿著公路的另一個方向離開。

  閔珂在前方摟著孩子:「我拜託了哈吉大哥幫我養兩天羅珂,等回村子裡的時候,再把羅珂騎回來。現在雪太大了,讓它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黎因怔了一瞬:「羅珂?」

  「嗯,我給馬起的名字。」閔珂說。

  駕駛座上的司機順勢加入他們的話題:「這馬是愛人送的吧,什麼時候辦場盛大的莎瓦拉,我帶上亞麗過去,她最愛跳舞。」

  黎因扶著車座,好奇問:「你怎麼知道這馬一定是愛人送的?」

  閔珂沉默不語,像冬夜裡的雪山一般安靜。

  司機哈哈大笑:「我們圖宜族,只有談婚論嫁的時候才送馬,那馬上還綁著紅辮,掛雪玲,一看就是訂婚的馬。」

  黎因回過味來:「所以只要是圖宜族的人,看到這匹馬,都知道這是訂婚的馬?」

  司機按著方向盤,車開得又急又猛,既不耽誤送人,也不耽誤八卦:「是啊,我們都給阿閔介紹姑娘,他總說不要,原來是自己悄悄談了,是哪家的姑娘啊,長得漂亮嗎?」

  安靜許久的閔珂,這時突然開口道:「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司機驚訝道:「看來快結婚了吧?」

  閔珂再度沉默。

  這回輪到黎因開口:「說不準呢,如果誠意夠多的話。」

  他看到閔珂猛地轉過頭來,神色驚訝,隨即又扭頭回去,可耳根已經紅了一片,連後頸都是紅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圍巾脫了色,給染的。

  「怎樣才算有誠意呢?」

  他聽到閔珂在問。

  黎因把玩著手裡的圍巾,感覺布料柔軟,就像剛才在新房時,閔珂的「蓋頭」。

  「這就要你自己好好想,仔細的想。」

  黎因聲音很慢,帶著輕微笑意。

  「怎麼樣,才算是有誠意。」

  第60章

  孩子送到醫院時,已是深夜。

  完成了這項極艱難的任務後,渾身上下的酸漲難受才從骨頭縫裡跑出,手和腳勉強找回知覺。感受著四肢傳來刺痛的滋味,黎因覺得還不如別找回知覺。

  不遠處,閔珂站在病房門口,同醫生低聲溝通交流。

  黎因後腦勺抵在綠色牆壁,看著慘白的白熾燈,視野里留下揮之不去的燒焦紅點。

  眼前的紅點逐漸變大,成了一朵滇山茶,被一雙修長完美的手摘了下來,丟進透明雨傘里。

  「李學長。」

  故意將他姓氏念錯了的年輕學弟,頭髮被植物園的霧氣打濕,少年偏過沾了水,濕潤透亮的臉,沖他笑道:「喜歡嗎?」

  「喜歡什麼?」黎因問。

  少年彎了彎腦袋,耳邊墜子搖搖晃晃,像是晃到了黎因心尖上,他可惡地笑出兩顆雪白的虎牙:「一見鍾情。」

  哪怕是在短暫夢裡,即便是面對未成年的閔珂,黎因也保留一部份理性:「我想應該沒有,如果我對你一見鍾情,你就不需要追求我這麼久。」

  少年皺起眉來,那雙藍色的眼變得濕潤透明,很有點委屈地站在原地,安靜地望著他。

  砰——像煙花的聲音,又像血液湧向心臟那剎那的悸動。

  「喜歡吧。」

  黎因沒說話。

  少年朝他走來,牽住他的手,鼻尖傳來滇山茶的香氣,他看到少年輕微踮起腳,鼻尖很可愛地蹭了蹭他的:「如果不喜歡,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

  「黎因。」

  「喜歡吧?」

  「黎因——」

  黎因猛地睜開眼,夢裡的心跳好像延續到了現實,夢裡的人也從夢中走到了現實,沒有太多變化。

  閔珂俯身望他,表情有點擔憂:「太累了嗎,你都睡著了?」

  黎因按了按左胸腔,定了定神,他看到閔珂的頭髮濕潤地貼在額上,下意識伸手碰了碰。

  沾了雪的發被暖氣化作水珠,把頭髮洇濕了。

  黎因的指尖從頭髮滑至閔珂臉側,感覺到對方顫抖的眼睫,逐漸溫度升高的臉頰。

  察覺到這份曖昧過了度,黎因輕咳一聲,收回手:「孩子怎麼樣了?」

  閔珂看著他落回去的手:「他沒事了,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不過需要住院觀察。」

  黎因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們也走吧。」閔珂說。

  黎因:「去哪?」

  醫院太小,沒有陪護的床位,只能去附近住宿。

  周圍沒有太大的酒店,都是小旅店。

  穿過狹窄長巷,踩得泥濘的積雪,閔珂帶著黎因經過一家又一家賓館,或簡陋,或俗氣,或破舊,總是不滿意。

  直到黎因走得有些累了,他拉住閔珂的胳膊,看著眼前紅字白底的賓館:「就這家吧。」

  閔珂站定看了眼:「太破了。」

  黎因把脖子上的圍巾解開,他都走得有些熱了:「不找了,就這家。」

  閔珂來北城都能住三十一晚的賓館,今晚跟他在一起,怎麼就住不得了。

  賓館燈光幽暗,櫃檯後坐著打遊戲的青年。感覺到人進來了,頭也不抬道:「鐘點還是過夜?」

  黎因扭頭問閔珂拿了身份證,放到櫃檯上:「過夜。」

  青年抬起眼來,收下身份證,打量了他們一眼:「大床還是雙床。」

  黎因鎮定道:「雙床。」

  話音剛落,黎因感覺身後的閔珂動了動,衣服發出窸窣聲響,等他接過卡轉身,就見到閔珂背對著他,面朝賓館大門。

  握著手中的磁卡,黎因說:「走吧。」

  說完,他經過閔珂,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進入電梯,黎因按著開門鍵,閔珂拖著腳步進來,低著腦袋,像是累了,又像是不高興,總之沒怎麼說話,很安靜。

  房間不大,塞下兩張雙人床,空間更狹窄了。

  暖氣倒是很足,黎因進門後拉下拉鏈,把羽絨服掛在門旁邊的衣架上。

  閔珂第一時間步入浴室,擰開水龍頭。

  老舊的水管發出像嘆氣的聲音,而後熱水滾滾而出,霧氣四溢。

  黎因身上穿的是閔珂的毛衣,領口有些大,露出清晰的鎖骨和頸項。

  「你要洗澡嗎?」黎因站在門口,抱著胳膊問閔珂。

  他表現得很自在,就像沒感覺到閔珂情緒低落,一如既往地問話。

  閔珂用紅色的洗臉盆接了水,放在洗手台上,拉了黎因過來。

  面朝著鏡子,閔珂從後方把黎因包住,將寬大的毛衣袖口挽起,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把他的手按進了水盆里。

  盆里的水沒有黎因想的那樣燙,甚至有些涼。

  閔珂呼吸很燙,落在他的頸項,留下潮熱的印。

  看著鏡子裡的閔珂,嘩啦水聲里,黎因說:「太涼了。」

  「不能用太熱的水,血管擴張太快,容易頭暈。」閔珂按住黎因的手腕,不讓他亂動,「等適應了再加溫。」

  黎因將浸在水盆里的雙手翻過來,握住閔珂的指尖,鏡子裡的閔珂終於抬起眼,與他對視。

  「不開心嗎?」黎因問。

  他的聲音在狹窄的浴室里,像是加了混音,那麼輕,又那麼響。

  他看著閔珂緩慢地眨著眼,再度垂下眼皮,指尖在他掌心裡動了動,似乎想逃跑,但黎因攥得緊,沒讓他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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