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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自成婚來第二次自稱妾身,平日裡皆是以「我」自稱。沈祁倏然聽她這般自稱,竟覺得有些恍惚。

  徐清沒注意到他面上的神情,應聲完便提起了今夜她尋沈祁想談的另一個話頭。

  「盛王和鐘相如今都收押在大牢,那盛王妃,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沈祁聞言,一時沒有反應,像是沒想到話題怎的突然轉了個大彎。

  須臾後,他細想了番,看向徐清,問道:「你怎麼想?」

  徐清今夜突然提起鍾芸熙,心裡應當是已經有了些想法,他便直接問了。

  「若留她一命,殿下覺得可行嗎?」

  徐清確實有想法,但一句反問仍把主動權交給沈祁。

  「留她一命,你可想過其他世家會作何想?謀反逼宮都不禍及妻女,那人人都敢用自己的命搏一搏了?況且,她的父兄和丈夫皆死在宮中,你就不怕她來日卷土而歸?」

  沈祁沒問她為何想留鍾芸熙一命,只是告訴她留下鍾芸熙恐生事端。

  徐清先前便思忖過這個問題,她道:「禠去封號,隱其名姓,令其終身不得回京。」

  沈祁不言,片刻後才語調意味不明道:「她未必願意。」

  鍾芸熙嫁入盛王府已久,他同她打過的照面比徐清同她的照面多得多,他不認為鍾芸熙是願意隱姓埋名,苟且偷生之人。

  徐清默了默,輕聲道:「我明日去趟盛王府。」

  沈祁沒再反駁,算是默許了任她去做。

  其實徐清想留鍾芸熙一命也不全然是因著心軟,只是潛意識裡有一種感覺,必須要留下鍾芸熙的性命,來日定有作用。

  而徐清又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二人達成了微妙的共識後,屋內又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徐清想好要如何同鍾芸熙說道後,頓覺得有些無聊,想起沈祁方才說江南一帶仕子騷亂被暴力鎮壓的案件有十幾起,她撈過桌上的卷宗,垂頭翻起來。

  一旁的沈祁注視著她的東西,又過了好一會兒,他驀地出聲問:「你今日去哪用的午膳?」

  徐清正看到潁州的一起記錄在冊的案子,裡頭詳細寫了這些仕子是如何發泄憤怒,官府又是如何鎮壓的。她看得認真,聽見沈祁的聲下意識想應聲,回了神又一頓,心下猶豫,怕沈祁知曉她隻身去柳府會多想。

  轉念一想,沈祁要想知道她是去了柳府是十分容易的,她若扯慌,沈祁知道了怕是更會多想,今日才說了不疑她,她這是送上去讓他疑。況且她去柳府,也沒做什麼是沈祁不能知道的事。

  這般想來,她目光都未曾移動分毫,答道:「柳府,同柳聞依一道。」

  腦中想了這麼多,也不過就是兩息之間的事,沈祁見她很快便應答,又追問:「怎麼突然要去柳府了?」

  還正好趕上用膳的時辰。

  他一人坐在桌前等了許久,等到小廝回來通稟說王妃出府了,他頓時心下一涼,以為徐清是因著書房那番對話生氣了。

  徐清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只是方才在門外看見他坐在這的身影時心中便有預感他會問,此刻怕他多想,她一邊應聲,一邊手上不緊不慢地又翻一頁,「殿下不是三日後便要去邊境了嗎,我去問問她有沒有家書要捎去給謝晟鳴。」

  回來許久,徐清覺得整個人都鬆了不少,懶得喚這些人的官職尊稱,念起這些人名來也是一個賽一個順口。

  沈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在想這或許是徐清預備試探謝家的計策,嘴上卻忽的問:「到時你會給我寫信嗎?」

  徐清翻頁的手一頓,有些錯愕的抬眼。

  「什麼?」

  第79章

  清晨,沈祁和徐清二人在桌前相對而坐。沈祁沉默地低頭進食,結束後又沉默著先一步回了屋子裡,不知捯飭什麼。

  徐清跟在他身後進屋,瞧了一眼,發現他竟又在看卷宗,卻半天沒翻頁,指尖在頁角不停地摩挲,將頁鋒都捲起了邊。

  她倚在門邊,就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自從昨夜她反應過來沈祁在問什麼,一本正經地認真回答說「若京中有異動,我定會及時寫信告知於殿下」後,沈祁便一直是這般怪異的樣子。

  徐清心覺自己沒有說錯話,但如今瞧著沈祁,好像也能霧裡看花般知曉沈祁為何會這樣。

  裡頭的沈祁大抵也感覺到了門邊那道目光,無意識卷著頁角的動作一頓,幾息後又比方才更加急促了幾分。

  徐清察覺,頓時有些想笑。她保持著倚靠門框的姿勢,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框,指骨和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的門框相觸,發出一陣連貫的輕響。

  沈祁應聲抬頭,抿唇看著她。

  她側了側頭,語調輕鬆地問:「殿下今日無事?」

  沈祁收回視線,「看卷宗。」

  這是告訴她有事做呢。

  徐清一

  哂,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卷宗上,「都要翻爛了。」

  預備翻頁的手指一僵,沈祁抿了抿唇,「卷宗放在大理寺,雲思起一人就翻了很多遍,當然看起來……」

  話音停住,沈祁的目光掃到方才指尖摩挲過的頁角,不同於其他頁邊被翻閱多的毛糙,這頁直接卷了邊,甚至蓋住了一部分字。

  徐清揚了揚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須臾,沈祁按平那捲角,將卷宗闔上,動作從容不迫,語氣卻有些微不可察的沖:「你不是要去盛王府?」

  這是嫌她話多想讓她趕緊走了。

  「嗯。」徐清笑了笑,輕點了下頭,站直身子,語調忽的變得誠摯,「殿下既然無事,不如與我一道去?」

  沈祁一嗤,將手中已闔上的卷宗丟在桌案上,脫口道:「本王忙的很,才不去。」

  「……」

  半刻鐘後,馬車裡一片安靜。

  沈祁閉目抱臂後靠著,心中後悔怎麼沒把那本都可以背下來的卷宗一道帶出來,好歹能打發下時間。

  徐清倒是很悠閒地在翻那些個布衣科考上來的小官們的文章。

  昨日從靜王府出來準備去柳府前,她就吩咐下去,讓人將這些人的文章都收集來,她好選選哪些是可用之才。

  說到底,她雖覺得沈祁是在防備她,但並不為此生氣,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沒那麼多時間使氣。

  二人一路無話,馬車裡只有徐清手中紙張翻面的脆響聲。

  靜王府離盛王府不算遠,馬車停下時,徐清正好看完一篇文章,她折了個角算做下記號,便將其他還未看的幾份通通收好。

  盛王府門外有禁軍把守著,這也是為什麼二人後知後覺忙忘了盛王府這還有家眷後,卻不著急她們會趁機偷跑走的原因。

  見到二人,門外的禁軍上前行了一禮,隨即為二人開了門。

  盛王府裡頭同徐清上回來並無變化,府內的小廝沉默地引著二人往裡走。

  徐清一邊走,一邊湊近沈祁,壓低了聲道:「待會兒殿下離遠一點。」

  「……」沈祁瞥了她一眼,沒好氣但也跟著她壓低了聲,「那你叫我一起來做什麼?」

  「看殿下無聊。」徐清笑了下,視線掃過周遭,「而且,殿下沒來過盛王府吧?」

  確實沒來過,關係不好,自然不會走動。況且,真要他來,他還怕是鴻門宴呢。

  這般想著,沈祁順著她的視線打量了四周的布置。

  他一哂,也沒什麼好看的。

  「收斂些。」徐清側眼瞧了瞧他的神情,提醒道:「你像是來落井下石的。」

  說看起來像落井下石還是委婉了些,沈祁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加上他這打量的動作,倒像是來砸府的。

  「別跟我說話了。」沈祁神情一斂,一張臉繃著,語調壓的低,透著些徐清聽不懂的情緒,「我做什麼你都要說兩句。」

  「……」突然被控訴,徐清震驚地睜大眼睛,剛想再理論兩句,前頭引路的小廝已經停了下來,向二人行了一禮後便退了下去。

  她只好止了話。

  還是那處雲華亭,鍾芸熙坐在亭下,明明是盛夏時節,身上卻披了件與時令不符的狐皮大氅。

  徐清遠遠地瞧見她,準備抬步走過去前,忽然回頭看了沈祁一眼。

  眼中意思分明,是讓他等著。

  沈祁哽了哽,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想起她昨夜的話,再想她方才的眼神,心下不知怎的突然來了氣,他轉頭喚來還未走遠的小廝。

  「書房在哪?帶本王過去。」

  上回徐清來這,是金桂時節,亭下瀰漫桂花幽香,沁人心脾。如今盛夏,該也是萬物蔥鬱的時節,再次站在這雲華亭中,她竟感覺到了些蕭瑟。

  「靜王妃來了。」鍾芸熙目光仍凝著虛空,感受到身邊立了個人,她扯了扯唇,語調聽起來分外虛弱。

  如今盛王下獄,雖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他已活不成了,但到底旨意未下,如今鍾芸熙還是徐清的大皇嫂,她不見禮,徐清也不計較,自然的落座在鍾芸熙身旁。<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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