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站在半步之外,警惕地盯著賀啟,生硬道:「讓他經手你的事,我不放心。」

  這兩個人,自小便不對付。

  如今在他病床前,竟也要爭個輸贏嗎?

  賀承看著陸曉憐無奈地搖頭笑笑,目光落回賀啟身上,卻收斂了笑意,嚴厲起來。他指著不遠處、鍾曉身邊的一張椅子,對賀啟道:「去你師兄身旁坐好,我有事要問你。」

  賀承要問的事,賀啟其實在來見他的路上已經猜到了。

  見到鍾曉的一雙眼睛明亮澄澈,又聽說他剛剛從西江城趕過來,他便猜到有些事恐怕已經被捅到他大哥面前。他哪裡敢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依舊跪在床邊,低眉順眼地試探:「逐月閣的事,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了?」

  即便親身經歷,鍾曉還是不肯信:「逐月閣的禍事當真是你引去的?」

  賀啟垂著頭,乖順柔軟得像一隻羊羔,可這隻羊羔偏偏啖肉飲血,造下令人心驚的殺孽。他咬著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個「是」字。

  即便早已料到逐月閣的事與賀啟脫不了干係,可他這一聲「是」,還是震得賀承耳邊隆隆作響。

  垂眼看著跪在床邊的賀啟,賀承驚覺悄然之間,這個自小蹲在他床邊的孩子已經生出能攪動江湖風雨的本事,是他這個當兄長的失職,不及覺察,未曾教導,才會任他闖出難以彌補的禍事。

  「為什麼?」賀承想不明白,「逐月閣的人與你無冤無仇。」

  「原本是無冤無仇,我原本也是不想殺他們的。」賀啟霍然抬頭,眼中依稀有殘存的恨意,「可孟元經將你傷得那麼重,他該死!」

  陸曉憐與鍾曉都親眼看著孟元經的一柄重劍貫穿賀承的腰腹,萬鈞之力順著劍脊,也將他的臟腑傷了個遍。他們都心知肚明,若沒有那一劍,即便後來賀承自廢武功,也不至於在幾個月內衰弱至此。

  若歸咎於此,賀啟的恨也算情有可原。

  賀承沒有陷入賀啟的情緒中,他問賀啟:「可無緣無故,你為何會在逐月閣?」

  「不是無緣無故。」賀啟看著賀承,遲疑許久,終於將心一橫,「我其實是孟元經請進逐月閣的,我那時終日戴著面具,孟元經並沒有認出我。孟元緯重傷後,他心中有氣,是我勸他扣住上門拜訪的陸曉憐,也是我勸他放出陸曉憐在他手裡、要你親自來救的消息的。」

  陸曉憐不解:「你把我扣在逐月閣想做什麼?」

  賀啟搖頭:「我沒想做什麼,我只是想以哥哥的名義,殺幾個逐月閣的人。」

  這話更令人不解,賀啟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想要和哥哥回湘城,找一處院落,安安靜靜地住著。我們兄弟二人本來便是這樣生活的,他原本只是我一個人的哥哥,並不是你們的師兄!」

  「葉廣同我說,只要我引哥哥到逐月閣去,他便有辦法逼得青山城將哥哥逐出師門,之後,他便又是我一個人的哥哥了。」賀啟望著賀承慘白的臉,雙目猩紅,「我沒想到後來會這樣,孟元經竟會害他重傷瀕死,他們竟還逼得他自廢武功失去一身護體內力。早知會這樣,我絕不會……」

  「賀啟!」賀承沉聲打斷他。

  他被氣得胸口氣血翻湧,不及出聲斥責,便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陸曉憐寸步不離守在一旁,急忙扶住賀承搖搖欲墜的肩膀,一下一下拍撫他瘦得嶙峋的脊背:「師兄,你彆氣,他,他終歸也是被葉廣誘騙的。」

  賀承斷斷續續地咳,被陸曉憐餵了小半杯溫水,才稍稍止歇。

  他原本就沒剩多少力氣,這樣折騰一番,顯得越發羸弱,倚在陸曉憐懷中,幾乎坐不穩當。可他的目光落在賀啟身上,還是嚴厲如鋒刃,他的聲音弱得幾不可聞,可語氣卻是重的:「你到現在,還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嗎?」

  賀啟並非存心要氣他的兄長,可他與陸曉憐爭輸贏爭慣了,當著她的面,竟低不下頭來服軟,氣急敗壞道:「錯了又如何?讓你罵我打我,也總比讓你留在青山城,感恩戴德地被害死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話一出口,賀啟便自知失言,抿緊了嘴唇不肯再往下說。

  賀承恍然想起一年前,自己拖著一身傷從青山城趕到枕風樓時,屠勇確實曾經說過,他中了毒,那種毒並不會立即發作,而是悄無聲息地消耗著他的氣血,若沒有被發現,便會生生將他熬至油盡燈枯。

  那時他和沈懿行都以為他身上的毒拜江非沉打到他肩上的那顆鐵蒺藜所賜,也是後來去了南州,機緣巧合地獲得江非沉留給他的信,賀承才知道江非沉早將淬過毒的毒蒺藜換做尋常的鐵蒺藜,給自己下毒的另有其人。

  他無心無力更沒有時間追查此事,本以為,他永遠不會知道究竟是誰要害他,沒料到,生命將盡時,賀啟竟帶來了線索。

  賀承追問:「你說清楚,青山城裡誰要害我?」

  怕賀啟不肯說,陸曉憐適時補上一句:「是不是又是葉廣說了什麼?」

  賀啟受不得激,開口便回她:「沒人說什麼!是我親眼看見的!那年比武招親前,陸岳修往我哥的飯菜里加東西,若不是我發現及時,打翻飯菜,我哥已經被你爹毒死了!」

  「你,你說什麼?」賀承臉色煞白,他扶住陸曉憐的手臂,掙扎著想坐穩,可單薄得如同深秋枯葉的身子難以自抑地顫抖著。他死死盯著賀啟,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想殺我的人,是師父?」

  陸曉憐與鍾曉聽了賀啟的話,也覺心驚,擔心地喊了聲:「師兄……」

  話音未落,卻見賀承悶悶咳了一聲,緊閉的雙唇間悄然湧出汩汩鮮血。

  「師兄!」

  艷色的血順著賀承清瘦的下頜滑落,襯得他的氣色越發慘澹。某一瞬間,陸曉憐覺得懷中的人被抽光了力氣,輕得像一片雲,也柔軟得像一片雲,下一刻便要散了。

  他再經不住一點風了,可他偏偏不肯躲在人後。

  他在絕望里掙扎著伸出雙臂,去攀風雨飄搖重的一塊浮木。他不管不顧地追著問:「說清楚,你是怎麼發現的?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也許師父是不小心……」

  「沒有。」賀啟打破他最後一絲幻想,「那段時間,你為了贏下比武招親,勤加練功,常常趕不上吃飯,飯菜都是廚房單獨留的。我在廚房一連觀察了幾日,陸岳修日日都去,日日都往你的飯菜里加東西。」

  鍾曉不肯信:「掌門師伯究竟加的是什麼東西?你與他對峙過?」

  賀啟冷哼:「偷偷摸摸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你說,你是在廚房看見我爹給師兄下毒的?」陸曉憐眉心擰起,猶豫著問,「我不是要為我爹開脫,我只是覺得奇怪,賀啟,你沒事去廚房做什麼?」

  賀啟道:「自然是有人提醒我,青山城中有人要害我哥。」

  陸曉憐咬著嘴唇沉默片刻:「我猜,那個提醒你的人,是葉廣吧?你心中怨憤,便聽了他的話,將他讓葉飛白帶來的失心蠱下到我爹身上,對嗎?」

  「不錯,可你不會想說,是葉廣誣陷陸岳修吧?」

  賀啟冷笑著,「我那時便換了飯菜,拿被加過東西的飯菜進後山餵野兔,一開始,那些兔子還是活蹦亂跳,我也一度以為是我冤枉了陸岳修,可毒飯菜餵到第四日,整窩兔子都死了。前一陣子在枕風樓遇見沈大哥,他也說,我哥最初回到枕風樓時,便是中了毒的,你還要如何為陸岳修開脫?」

  陸曉憐愣住,瞪大了眼看賀承,訥訥道:「師兄,你當真中過毒?」

  賀承苦笑,握住陸曉憐的手,他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溫聲道:「都過去了,中沒中過毒,已經不重要了。」

  怎麼會不重要呢?她的父親要殺她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這是為什麼?

  她的手被賀承緊緊握住,她想像當初請求別人相信賀承不會平白無故造下殺戮一樣,請求賀承再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弄清楚父親為什麼會下毒,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可是她望著賀承蒼白的臉,絕望地發現,賀承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能給她了。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握著賀承的手流眼淚。

  賀承拉她在床沿坐下,顫抖著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我相信,師父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緣故。等師父醒了,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

  未等陸曉憐應下,他卻又改了口:「算了,還是別問了吧。我,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第94章

  誰也沒有料到,賀承病重垂危的消息撒出去,引來的除了賀啟,還有另一個人。

  那是個看著不到三十來歲的女子,身形窈窕纖細,容顏美艷奪目,衣衫不是中原人模樣,頸上繞著銀項圈,腰間佩著綴著銀鈴的腰鏈,赤足踏過山道上的青石板,一步一搖,銀鈴叮噹。

  她站在山前空地上,衝著守山門的弟子道:「我找你們青山城裡一個叫莊榮的。」<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