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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酒樓,她混入人群,又無聲地坐到難民群里。

  難民也抱團,瞧她眼生都不肯靠近她。崔雅貞只能孤零零地靠著牆坐著。她閉眼假寐,實際靜靜聽著周圍人議論遣返的事情。

  「大娘,你要回哪啊?」

  「徐州。」

  「……」

  崔雅貞豎著耳朵聽著她們的對話,倏然身邊傳來一陣幼童的哭啼聲。

  原來崔雅貞身側坐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婦人,她瘦得可怕,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身側還散發著病氣,周圍人都離那她遠遠的。而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那幼兒也瘦極了。

  崔雅貞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她,便靠近那婦人,輕聲問道:「娘子?」

  聽見有人喚她,那婦人艱難地睜開眼,應道:「你是?」

  崔雅貞溫聲問道:「娘子是要去回哪?」

  婦人強撐著精神,莞爾道:「徐……州,小娘子有些眼生。」

  崔雅貞還未來得及回話,那婦人懷裡的幼兒又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只是婦人病成這般模樣也無力為他哺乳。

  二人才攀談幾句,那婦人又睡了過去。崔雅貞知曉了那婦人也是逃難來京的,途中丈夫病死了,留下她們母子二人,而這半個月她也染了病,唯余懷中稚子。

  崔雅貞心中掙扎無比,不過半個時辰難民群便要啟程離去了,她現下不應透露出自己會醫術,會醫那般引人注目。

  一盞茶後,崔雅貞小心地摸上了那婦人的脈,她已病入膏肓。

  恰好那婦人又醒了過來,這次她精神奇異地好了許多,崔雅貞心知這或許就是迴光返照。

  「小娘子……你不是我們這裡的人吧?」婦人輕聲道。

  婦人的話猶如平地驚雷,崔雅貞面上一僵,她本以為自己偽裝足夠好了,哪裡還有漏洞。

  瞧見她緊張地神色,那婦人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溫和道:「你的手,和我們的不一樣。」

  聞言,崔雅貞伸出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的手掌,除了有些泛紅仍瑩潤如玉。她又看向婦人的手,上面布滿繭子,紅腫皸裂像一根根蘿蔔。

  「你想說甚麼?」崔雅貞拉開了與她的距離,問道。

  婦人徐徐道:「手用衣袖包著,外人就看不出了。」

  「我知曉你方才想救我,太遲了,已經沒救了,這些日子我也是勉強撐著。小娘子我知曉你心善,日後可否請你照看我兒?」

  她這是要託孤?崔雅貞心驚,遲遲不敢回答。

  見崔雅貞不回應,婦人又道:「小娘子你出來沒有路引也沒有戶籍,日後還是……咳咳咳咳……我有,我是徐州人士。」說罷,她取出了懷裡的路引遞給崔雅貞。

  此時,周圍的官兵開始催促難民群上路。婦人又將懷裡的孩子塞到了崔雅貞懷裡,「他叫徐珍,珍寶的珍。」

  身後官兵催促著,「走!上路了。大冬天的真是晦氣!」

  崔雅貞抱著孩子被人群裹挾著走著。懷裡的孩子啼哭不止,崔雅貞只能輕聲哄著,晃著。回頭看離那婦人越來越遠。

  他們一行人即將出城門,倏然,跑來幾個官兵將城門半關,高聲道:「例行檢查!」

  周圍人群即刻發出哄響,議論紛紛。崔雅貞哄著孩子又聽見身側的年輕官兵說道:「著重檢查年輕未婚女人!」

  「是!」

  聞言,崔雅貞埋起頭,低聲哄著孩子。心驚,衛暄定是已發現了,這此許就是針對她的。

  她心如擂鼓,不過瞧著懷裡的孩子,忍不住慶幸她方才沒有拒絕那婦人。

  待檢查到她時,瘦高的官兵瞧著她懷裡抱著孩子婦人模樣,衣衫襤褸,整個頭被粗布包裹嚴實,便沒有多加注意,隨意問道:「哪裡人?」

  崔雅貞低聲應道:「徐州……咳咳咳咳……」又假裝咳得厲害,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咳出來。

  瞧見她病成這樣,懷裡的孩子還一直啼哭,那瘦高官兵嫌晦氣,連忙與她拉開距離,催促道:「好了,你走吧。」

  聞言,崔雅貞又咳了幾聲,低聲道:「多謝官爺。」

  成功出了城,路上崔雅貞用個銅板換了米湯,小心地給懷裡的孩子餵著,孩子終於不哭了。

  她忽然想起這孩子叫『徐珍』,名字倒是與她有些像。

  暮色起,窗欞外枝頭堆積簇簇白雪,屋外銀裝素裹,有細細寒風鑽進屋內。

  此刻,衛暄沉酣初醒,他這些日子處理難民之事已連續幾日未睡過好覺了。一個時辰前他知曉了崔雅貞出逃之事,還將他派去的人全迷暈了。

  他有氣卻並不擔心找不回她來,正值冬日她孤身一人又能去哪。現下她應該回來了罷。

  衛暄喚來木樾,問道:「娘子呢?」

  木樾遲疑片刻,應道:「屬下無能,還未找回崔娘子。」

  此時此刻衛暄如夢初醒,她這般並不是小打小鬧,又想起她前些日子的乖順,心中冷笑道:裝模作樣。

  冷聲道:「去查!她敢這般就是料定了我不敢大張旗鼓地尋她。二姑姑衛越溪衛璣崔家都不要放過,宮裡的動靜也注意。」

  「是!郎君。」木樾應聲道。

  「那郎君,明日還依計劃啟程嗎?」木樾遲疑片刻,又問道。

  「計劃不變。」衛暄看著桌案之上的木雕,冷笑。

  她這般作為,他著實高看她一眼,想不到她竟有如此縝密的心思,還知曉調虎離山。

  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心中的痛苦掙扎,現下想來可笑至極,自己對她那般好,她卻偏要離去。

  衛暄打開櫃中暗格,抽出一塊紅綢布,上面繡著鴛鴦戲水,正是崔雅貞前些日子成婚頭上蓋著的那一塊。

  那日這塊蓋頭被他的手下撿到,他本想當場毀掉,猶豫了片刻還是收了起來。

  「木橦,取炭盆來。」他悠悠道。

  木橦端來炭盆,仍摸不著頭腦。

  一抬眼,只見自家郎君抽出一大紅色綢布,丟入盆中。他仔細辨認才發現那是塊成婚用的蓋頭。

  眨眼間,蓋頭被炭火席捲吞噬,上面的繡樣一寸寸消失殆盡,只剩黑色的結塊。

  他又聽郎君說道:「備好去冀州的東西,家中盯好。」

  第54章

  寒冬通往徐州的路上荒涼又寂寞, 樹枝幹枯掉光了葉子,綿密的雪包裹著腳下的土地。

  入夜,懷裡的孩子啼哭不止, 崔雅貞心急如焚她實在沒有經驗, 不知應如何照顧這幼兒,故明明是冬日, 額頭上卻起了一層薄汗。她只能輕輕拍著小徐珍的脊背, 輕聲哄著。

  憂心會被別人發現端倪來。月色映照之下, 她心中慌亂。

  「丫頭, 孩子不是這麼抱的。」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人, 穿著褐色的冬衣, 面容和善像是鄉間熱情的大娘。

  婦人打量著崔雅貞,急著說道:「橫著抱, 孩子若是不打嗝就不要豎著抱。」

  「瞧你這般,定是頭回做娘吧。」

  聞言,崔雅貞依照她說的改了抱孩子的方式, 過會孩子果然不哭了。

  崔雅貞朝婦人感激地笑了笑, 默認頷首。

  二人正說著,一個瞧著七八歲上下的男童湊了過來,拉著婦人的衣角, 咕叨著「娘, 我餓。」

  婦人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等回家,娘就給你做,先去跟你爹一塊去。」

  「丫頭, 這孩子怎麼就教你一個人帶著,你的家那…?」

  婦人似是又想到這些日子的光景, 不知死了多少人,話說到一半突然閉口。

  崔雅貞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順勢道:「唉,現下就只剩我與孩子寡母了,還望姐姐路上多多照料。」隨即,做出懷傷的模樣,對上婦人的目光。

  婦人想起自己路上沒了的姊妹,頓時心軟,溫聲道:「你也是去徐州嗎?」

  崔雅貞頷首,又想起路引上的名字,「敢問姐姐姓氏,我姓趙。」

  婦人瞧她文文弱弱的模樣,道:「我姓秦,那我們一路上就相互照看著罷。」

  一路上,崔雅貞知曉了秦氏原是徐州里鐵匠鋪家的女兒,後嫁給屠戶。前幾個月發了大災,便跟著街坊們一同去了京城。而她也依照著路引上的身份,真真假假得編造了些,教秦氏對她心生憐憫。

  即將到徐州城了,隊伍前頭倏然停住了。崔雅貞拿著換來的米湯,小心地餵給小徐珍,生怕灑了,這幾日她幾乎什麼也沒吃,渾身發軟。

  四周有人打聽著前面發生了甚麼,一個男子抱怨道:「這還要等到甚麼時候?怎麼又在查人??。」

  他身邊的女子惱著拍了他一下,道:「小聲點!得罪得起嗎你,我可聽說是有哪個大官的小妾,還有人說是宮裡的人跑了。」

  「好了娘子,不說了不說了。」

  崔雅貞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身子一僵,只覺頭皮發麻似有無數蟲蟻自下而上攀爬。

  他竟這般大費周章。他愛她嗎?不,不是的。

  崔雅貞扯著嘴角,心中微微刺痛,如同被入藥用的苦杏仁氣味所縈繞,微苦酸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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