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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昱兒,別胡說,好好治病。」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皇位只能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司馬昱推開她,堅定的看著沈苓,鳳眸里是和他父親一樣的沉靜:「不,母后,昱兒根本從未想過做皇帝。」

  「我只想…鬥蛐蛐放風箏,想雲遊四海,想去塞外看看。」

  「我根本不想做什麼勞什子的皇帝!」

  沈苓知道這都是為了讓她安心的假話,她端詳昱兒的神色,眉心一蹙,忽然浮現出怒火:「你竟為了讓我登基,不惜生病毀壞身體!」

  司馬昱臉色一僵,不敢吭聲了。

  這些年,他早都看出來母后想要皇位,他一直覺得這沒什麼,並且很樂意讓出來。

  畢竟母后生他養他,生產時還差點難產喪命,區區一個皇位,怎能比得上母后的半點。

  只是他有心給,卻又疑心謝珩會黃雀在後,畢竟他這親爹,他最為了解。

  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野心家。

  一直到今年,謝珩臥病在床,瘋病嚴重,被迫卸職在家休養後,他才放下心來。但又怕母后優柔寡斷,故而出了這個裝病的損招。

  藥是他偷偷問禾穗姑姑求的。

  沈苓看著他的表情,還哪裡有不明白的,她心中又氣又怕,哽咽著朝他後腦勺扇了一巴掌,「逆子!你知道母后差點要被你嚇死!」

  「母后寧願不要皇位,都不想你出事。」

  「我生你一場,並不是要你來報恩的,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到底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司馬

  昱平日縱然再早慧沉穩,聽完這話,眼淚卻也忍不住了,他有些羞愧,心中又隱隱高興。

  母后愛他勝過皇位,真好。

  他趴在沈苓懷裡偷偷抹眼淚,沈苓也跟著抹眼淚。

  母子倆總算是把心中的那層隔閡消除。

  ……

  在司馬昱的堅持下,沈苓選擇接下皇位,只不過女子登基前所未有,她縱使手握兵權和政權,也不敢托大。畢竟眾口悠悠,民間反對聲浪足以讓她皇位不穩。

  更遑論不少士族還對這皇位虎視眈眈,試圖將她拉下馬,挾持少帝攝政。

  天嘉八年初,沈苓派輔國大將軍余有年及驃騎將軍陳漾,鎮壓關隴李氏及大司馬謝擇叛亂,同年五月誅殺尤務、薛翼等潛在威脅的將領。

  同年十月,命葉施督造明堂,偽造《大雲經》稱「女主當王」,在建康城郊設立大雲寺。

  次年二月,秦淮河出「聖母臨人,永昌帝業」碑,同月獲「赤雀銜丹書」於朝堂。

  四月,寒門官員組成「勸進團」七月,謝珩托著病體,親率百姓幾大士族,上百人上表請改國號。

  同月,沈苓誅殺司馬宗室子弟十餘人,利用酷吏針對政敵,株連上千人。

  六月,太極殿宣改靖為梁,司馬昱退位,冠母姓,名沈昱。

  沈苓登基為皇,是為開皇元年。

  斬紅塵,算人心。窺天機,破死局。

  執棋籌八方,落子奪九州。

  她終執掌天下,獨坐高台。

  第147章 黃粱一夢醒時醉結局

  沈苓登基不久,謝珩的病情加速惡化,嚴重到將夢境和現實混淆,大半時間都沉睡不醒。

  禾靈自打司馬玥伏誅,就再次消失不見,她內心焦急,派了無數人去尋,卻依舊不見蹤跡。

  她想將謝珩接到身邊,卻又記著禾靈的話,怕二人見面,會讓他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去。

  憤怒之下,沈苓將謝府暗室中半死不活的鄭佩竹接到了詔獄,親自審問,可對方瘋瘋癲癲,出了大笑就是大哭,什麼都問不出來。

  她有心直接殺了泄憤,可又怕這是謝珩活命的唯一希望。

  一直到十月,謝珩愈發病重。他總是能看到許多幻覺,三弟的死,親母的執拗,父親的虛偽,以及…他和沈苓間的每一件件事。

  他也經常夢到上輩子的她。

  那些夢境中,他和沈苓從相識相知到相愛,卻從未成功在一起過。

  他看著她從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被殘忍的剝去天性,像一隻被折斷羽翼的困獸,在建康這座牢籠里掙扎。她一直惶惑不安,戰戰兢兢,一步步的成熟下,是她一次又一次咽下去的苦淚和屈辱。

  而他呢。

  他自以為是,他薄情寡義,親手將心愛之人傷得體無完膚,越推越遠。

  她兩次身死的場景,在夢中一遍遍循環。

  紅色嫁衣自戕的她,烈火焚身的她。

  她哭著求他,一遍遍質問他為什麼要如此冷漠無情,為何不能救救她,她聲聲哭泣,說自己想活。

  他心如刀割,窒息感宛若濃稠的黑夜將他包裹,透不出半點空氣。

  為了多清醒幾個時辰,能死前再為沈苓做些事,謝珩將手臂上割出一道道傷痕。他想把一切都安排好,把該除的隱患都除掉,讓她坐穩皇位。

  言琢軒里,開始瀰漫著藥味和血腥味,哪怕遠福用了再多薰香,也壓不住這些令人恐慌的味道。

  他看著主子連水都難以端穩,卻費盡心力為沈苓謀劃,心中難過不已。

  身為女帝的沈苓,日日聽屬下上報謝珩的情況,她愈發焦躁不安,瘋狂派人去尋找禾靈,無數補藥如流水一般賞賜入謝府,甚至親自前往青城山請道士開壇做法。

  可一切都是枉然,謝珩的生命就像是沙子,一點點從她掌心漏走,什麼都抓不到。

  次年上元節夜,滿城燈火,沈苓未著披風,一身玄色赤邊龍袍,孤身站在觀星台上望著謝府的方向,渾身寂寥。

  子時,煙火綻放天際,與空中的星星交相輝映,卻又飛速墜落,沒入黑夜。

  她不免又記起來,謝珩給她告白的那個上元節夜。那是她入宮的日子,也是他們感情錯誤的開端。

  謝珩和她的感情,就好比是清晨。太陽未升時,縱使天邊有了隙光亮,可月影卻依舊朦朧的掛在天際。待太陽劃破雲層,那抹月色終將徹底消失。

  太陽和月亮,白天和黑夜,永遠不可交錯的線。

  一直在錯過。

  雪柳看著自家主子孤寂的背影,心中難受不已,她拿著披風,走到沈苓身後,輕輕披在對方肩膀上。

  「陛下,冬夜風寒,當心著涼。」

  沈苓回過神,笑著搖頭:「不礙事,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些。」

  雪柳還想勸,餘光卻忽然瞥見一道寒光朝沈苓後心射來。

  她瞳孔猛縮,一把推開沈苓,只聽「鏘」的一聲,一把匕首自二人中間飛過,沒入身後的柱子上。

  雪柳驚魂未定,一面把沈苓往身後護,一面揚聲道:「來人,護駕!」

  幾息後,宮人和禁衛軍魚貫而入,將沈苓護在其中,另有衛兵前去搜查刺客。

  沈苓皺眉,抬手拔下沒入柱子的匕首,取下扎在上面的信。

  她展開一目十行看了,頓時勃然大怒。

  信紙被攥成一團,她望著匕首飛來的方向,咬牙切齒,「給朕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捉不到人,提頭來見!」

  「另外派人去謝府看看,謝尚書是否安然在家。」

  禁衛軍領命匆忙離去。

  雪柳已經很多年沒

  見過主子如此情緒外露,她擔憂道:「陛下,信與謝大人有關?」

  沈苓胸膛劇烈起伏了一會,她眼神森冷:「信上說,若想謝珩活命,就去寒山寺的藏寶閣。」

  雪柳張了張嘴,愕然道:「此人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威脅陛下。」

  沈苓沒說話,情緒慢慢平靜後,垂眸思索起來。

  觀星台在皇宮邊緣,建得極高,能把匕首射/上最頂層的,不是一般人。就算是飛羽這般的武功高手,也做不到這一點。

  到底是誰,會有這般本領。

  她揉了揉眉心,疲憊道:「罷了,先回去。」

  兩刻後,陳漾入御書房,跪地叩首後,沉著臉稟報:「陛下…謝大人他,不見了。」

  沈苓唰的站起來,昏黃的宮燈在她眼底映出兩點火光。她臉色發白,握著筆的手微微發顫,墨跡滴落到衣擺上都未察覺。

  「找了嗎?」

  她聽到她的聲音有些乾澀。

  陳漾點了點頭,愧疚道:「微臣已經派人去搜了,另外……謝大人的侍衛飛羽說,人是忽然不見的,他未聽到異常動靜。」

  沈苓半晌沒說話。

  她皺著眉,把毛筆丟在御案上,接過崇明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墨汁,於案前來回踱步。

  少頃,她停下腳步,終於做好了決定。

  「調五千兵馬,其中三千於寒山寺周邊山路埋伏,剩下兩千護送我上山。」

  話音落下,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是沈昱來了。

  少年身形挺拔,身上已經有了謝珩的影子,一雙鳳眸冷得像雪,氣度冷淡,卻又多了幾分端方。

  他疾步走到沈苓跟前,拱手行禮後,緊張的看著她,「母皇,您不能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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