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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信岔離了主題,後來因為累了,就沒有把信的內容寫完整,今天再繼續寫葛葉屏風的事。

  小野老先生一直重複同樣的話,連我這個小孩子聽了都很生氣,但祖母堅決不答應,他只好放棄。看到他帶著失望的表情回去,我不禁有點同情他。

  從他身上綁的老舊腰帶來看,不難想像出他實在很窮,和當初他回來掃墓的時候相比,真的老了很多,我幾乎忍不住要為他落淚呢!

  可是,如果只有我和大嫂在家時,這件事不知會是什麼結果。他這樣死纏活纏,我們一定會因為招架不住而哭出來的。

  雖然祖母的津神很好,身體也很正常,但是她畢竟已經七十八歲了,真教人擔心以後的事。而大助哥哥仍然沒有消息,所以這個家可以仰賴的只有你了,哥哥,請你早日恢復健康。

  哎,我又偏離主題了,對不起!這種東拉西扯的寫法,讓我很難相信自己以後是否可以成為作家。

  當時小野老先生回去後,祖母可能覺得有點累,閉著眼睛休息了一陣子。不久,她張開眼睛對大嫂說:

  “梨枝,你去叫阿杉把倉庫里的屏風拿出來。”

  大嫂聽到後嚇了一跳。

  “您說的屏風是……”

  祖母只好再補充說明:

  “葛葉屏風。阿杉應該知道放在哪裡,你也去幫忙把它拿到這裡來吧!”

  我一聽,覺得祖母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議,便問道:

  “祖母,您想把那個屏風還給小野老先生嗎?”

  祖母簡短地回答:

  “不是。”

  過不了多久,大嫂和阿杉拿著那座葛葉屏風進來。其實,從剛才聽小野老先生講起葛葉屏風的事時,我就對這座屏風產生極濃厚的好奇心,從小野老先生說話的口氣來判斷,它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才對。

  當屏風一拿到休息室來時,我就盯著它猛看。

  哥哥,你是否看過那座屏風?祖母說它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拿出來過,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沒見過它。當我第一眼看到那座屏風時,心底油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使我全身發冷。

  那座屏風只有兩扇,左扇畫了葛葉的身形,她的兩隻袖子向前揚起,頭有點向前傾,脖子看起來有些長,和服下擺在秋風中飛揚著。看她的姿態,仿佛在告訴丈夫保名要回到信田森林去;屏風的右扇則只有一彎新月,背景是一片模糊的雲母色,使夜晚的安部野增添幾分寂寞和淒涼。

  那座屏風上並沒有狐狸的蹤影,葛葉也沒有長出尾巴。然而這個怡然獨立的女人,看起來卻有些虛無飄渺,長長的裙擺淹沒在秋草中,不禁讓人覺得她的下半身仿佛已經化做狐身了,這真是不可思議。

  為了查出讓我有那種感覺的原因,我盯著葛葉的姿態一直看,最後,終於被我發現到她異樣的地方。

  葛葉有點悲傷地低著頭,但她張開的眼眸中,竟然兩邊都沒有瞳孔。俗語說:“畫龍點睛。”在人的造型中,眼睛占非常重要的地位,從這幅畫中就可以得到明證。一個美麗的女子臉上,有眼睛卻沒有瞳孔,會令人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我看著畫的時候,不禁想起文樂(註:日本傳統的表演)的玩偶。在文樂的玩偶中,“朝顏日記”的深雪是典型的盲人角色,她被設計成只有眼白,而沒有眼珠,葛葉屏風上的葛葉就是那種感覺,使人覺得畫中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妖氣流露出來。

  不知畫這幅畫的人,為了什麼原因忘了畫瞳孔,還是因為他預知會有這種效果,而故意不畫瞳孔。

  大嫂也屏氣凝神地望著屏風上的葛葉,過不久,她顫抖地說道:

  “這一幅畫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為什麼?”

  祖母微笑著問。

  “瞎子葛葉……鶴代,你覺得呢?”

  大嫂突然問我,使我嚇了一跳。

  每次大嫂和我講話時,我都會很緊張。其實大嫂是一個好人,我也很喜歡她,可是一旦要面對她,我就會感到有些不自在。我想,一定是大嫂長得太美的緣故。

  “我也覺得怪怪的。”

  我很簡單地回答。

  祖母則靜靜望著屏風上的畫說:

  “你們是在說畫裡的女人沒有瞳孔吧?我相信畫這幅畫的人一定有很深的用意。這幅畫中的葛葉並不是真的葛葉,而是狐狸的化身。當時它正在變化成正體,準備回信田森林去。畫這幅畫的人並沒有畫出狐頭或狐尾,只是以沒有瞳孔來代表這個葛葉不是人。每次我看到這幅畫,都深深地感覺到畫家的心思。”

  祖母眯著眼睛又看了屏風好一陣子後,終於把視線轉到我們身上。

  “這座屏風就放在這裡好了。並不是我對這座屏風特別喜歡,只是,宇一郎既然開口說了,若再放在倉庫里,就會讓人覺得我們是故意藏起來的。所以,我刻意要把它放在眾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葛葉的屏風就這樣被放在休息室里。下次哥哥回來時,就可以看到那個流露出些許怪異氣氛的葛葉屏風了。

  第2章 大助歸來

  昭治越獄

  昭和二十一年六月十日

  今天報告兩、三個村裡的傳聞。

  昨天,小野老先生家裡來了三個十分囂張的陌生人。這三個人據說是○市監獄的警衛,我們從他們口中聽到不少昭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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