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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秦楚微微皺了皺眉,她在洛京與封澄生活多日,又天生帶一分女性的敏銳,幾乎本能般,她覺得將有大事。

  「少她一個也不是打不了,剩些游兵殘勇,諒持劫翻不起什麼風浪,」秦楚道,「這幾日萬萬莫要叫將軍沖前線了。」

  本該坐鎮中軍的天機主將,一而再、再而三地沖前鋒,秦楚覺得封澄並非嗜殺好戰之人,與此行徑上有一個更加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看起來像是不想活了。

  戰事無常,一朝大勝,卻不料又一朝反撲,不過短短三日,大勝局勢所帶來的喜悅與安定便被驟然破開,持劫殘軍埋伏,前線後退,另有被俘者百餘人。

  眾人沒料到垂死掙扎的天魔竟在持劫手中如此兇悍,一時之間,血流成河。

  封澄的預料是對的。

  聲嘶力竭中,寸金無暇去想,他已殺紅了眼,他分不清是天機軍的靈器與陣芒,還是天魔的利爪與魔氣,混亂的血氣將他的整片神智掃之一空,甚至很久很久之後,他的記憶都並不清晰。

  殺聲震天中,天魔持劫落在了群魔之上,寸金抬起了頭,耀目的光斑刺著他的雙目。

  明明是陰陰沉沉的冬日,竟然有這麼燦爛的太陽麼,寸金莫名想。

  不對!

  這不是日光!

  陡然間,滔天大陣仿佛一輪落下的太陽般咆哮著籠罩了持劫,寸金的耳膜驟然被秦楚的聲音刺破:「不要——不要!!不要!!!」

  持劫猛地色變,他怒喊道:「封澄,你瘋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隻破著血肉的手。

  她的血肉像是鱗片一般,碎屑紛紛,清晰的傷在皮膚上一片一片地綻裂而開,隨之而起的是刺眼的白芒。

  「和我一起贖罪。」她身體破碎,手卻牢牢地鎖住了持劫的喉嚨,隨即轉身道;「退!」

  秦楚的雙眼幾乎要綻出血絲,封澄又怒道:「不退,全都得死在這兒!」

  在一片炫目之中,秦楚強行拉回了自己的理智,連帶著扯著咆哮不止的寸金,決絕而毫不猶豫地向後退去。

  一片塵芒之中,血肉的封鎖如同一道環環的扣,嚴絲合縫,將持劫牢牢地釘死在了原地之中。

  粘稠的金沙將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包裹,他勉力撐起一隻眼睛,死不瞑目道:「以命換命之禁術,永不超生之死咒……封澄,你不想要一個善終。」

  她的身體已然殘破,卻仍舊留著支撐她站立的力氣,身體四處迸裂的身體無孔不入地侵犯著她的神經,而封澄只覺得前所未有般鬆快。

  這麼狼狽,這麼沒用,這麼糊塗的一生,總算有個尚且划算的歸處。

  金沙將持劫的身體緩緩瀰漫,他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沉入大漠黃沙之中,再也沒有聲息。

  生命在漸漸地流失,封澄撐著殘破的身體,茫茫天地間,只茫然地向前走著。

  黃沙密不透風,幾乎叫人想要就地醉死在原地。

  就這麼睡吧,在茫茫的黃沙之中,不要求任何歸途吧。

  「我有想去的地方。」封澄的意識已經模糊,心頭卻生了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我不能倒在這裡。

  我有想要去的地方。

  「……」

  可是那地方在哪裡呢?

  封澄忽然就記不清了。

  遠遠處,似乎有噠噠的馬蹄,耳中似乎有另一道陌生而居高臨下的聲音。

  「逆臣封澄,受縛回京,向天下謝罪!」

  她有罪嗎?

  她有什麼罪?

  怔怔間,她垂下眼睛,目光空洞地落在了腕間的紅繩上。

  這條紅繩染了血污,不知是她的,還是魔的。

  是的,她想,這才是她的罪。

  將墮煉獄的,虔誠而永不休止的苦望。

  「我不認罪。」

  紅繩炙目而熱烈。

  我不認罪。

  第159章 至死方休

  千里急信,送到了洛京趙府。

  趙年接待信使,眉毛緊緊皺著,此時趙府已然冰封,等閒信件一概不許送來,如今這封千里加急,卻是叫著十萬個即刻親啟。她去一見,只見一男子神色怔忪地半倚在府門前,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甲,以及灰敗髒亂的臉。

  哪來的野人,趙年想。

  「……」

  「尊者閉關,概不見客。」她話方落下,那人便抬起眼來,目中殺意與悲意橫生,甚至在一剎那間,趙年覺得此人想要殺了她。

  「……叫他出來。」男子堅持道。

  趙年沉默片刻,隨即一言不發,頭也不回,提步就走,門口的趙家府衛心領神會,抬手便要將這狼狽的信使拖出去,忽然間,趙年的身後傳來了一道輕聲。

  「尊者薄情至此,他親手養大的徒兒死了,卻連喪信也不肯收嗎。」

  陡然間,趙年僵在了原地,隨即她臉色大變,轉身三步並作兩步沖向那信使,玉白且保養得宜的雙手死死地扣住了他骯髒的肩甲;「你說什麼!?!」

  這一湊近,她才看出眼前這信使實在是太過眼熟——不是寸金又是誰?

  寸金頹然僵著,半晌,慢慢地抬起了手。

  袖中一隻儲物袋,封著里三層外三層的禁制,緊緊地貼在他的手臂上。

  「這是她留給趙負雪的東西。」

  趙年傻了,她耳中嗡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這隻儲物袋,又是怎麼在寸金絕望而可笑的眼睛中走回去的。

  她卻不知,方才離去,身後的寸金便陡然軟倒在地,一旁的侍從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扶起,小心謹慎地安置到外面去。

  她攥著那隻錦囊,站在趙負雪的閉關之地前,冰冷的霜花一層一層地綻出來,透過沉重的石門,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身上。

  儲物囊是女兒家的東西,小小一隻,鵝黃的,纏著一根血似的紅線,蜿蜒地躺在她的掌心上。

  她死了。

  那麼驕橫野蠻,那麼目中無人,那麼天之驕子的人,死在了渺無人煙的長煌大原。

  她原來是會死的,趙年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覺面上濕漉漉,一摸,一手的冰涼。

  府外隱隱有歡呼著慶功的聲音,聲勢浩大,人人叫好。

  是場了不得的勝仗。

  真是可笑,趙年想,封澄這倒霉孩子,壞事做盡,遭了報應,連自己的慶功宴都趕不上呢。

  趙負雪的狀態一

  天差過一天,刻在骨子裡的反咒好像突然犯了瘋病一樣,一日日地反噬著他的身體,趙氏宗老尋遍古籍,愁得一夜白頭,也想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他身上竟露出了死態。

  想到這裡,趙年深吸一口氣,良久,才抬手叩了叩他的門,屋內寂然無聲,片刻,開了一道門縫。沖面而來的寒氣幾乎將她眼眶凍住,她屏息凝神,沉聲道:「……封將軍給您寄來了信。」

  寒流剎那間淡了些,趙年知道趙負雪聽見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將錦囊放在了趙負雪的石案上。

  幾乎能察覺得到,靈力緩緩地向趙負雪身上收去,估計過個一日半日的,趙負雪便能起身看信了。

  趙年心事重重地離開,耳邊忽然傳來又一人急報。

  「封澄私自倒賣靈器一事敗露,血修統領何守悟自行出面大義滅親,帶著天機令去尋罪人位置,現如今人馬該到長煌了。」

  聞言,趙年眉心又是一突,她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自己定了心智,隨即理了理思緒,果斷道:「即刻派人,前去長煌。無論如何,將她親衛保下。」

  世事生變,寸金的訃告絕不出錯,而既然封澄已死,而突然反水、錯失封澄死訊的的何守悟,一定會將抓不到人的怒火施加到天機鐵騎上。

  罪不及其,前提是惠不及其,而法不責眾,他們自然不能將享用了靈器之利的天機軍一個個抓起來殺了,最適合開刀的,則是封澄手下那批幾乎只聽信於她的親衛軍。

  「要快,」趙年著重強調,「不計代價,用最快的車馬,燒最好的靈石。」

  侍衛聽諾,隨即轉身,果決地去布置人馬。

  趙年回過身,青花罩衣與素白裙擺在冷風中獵獵而飛。

  ……

  世將生變,她想。

  封澄已死。

  她原本預想的,會刺穿夜幕大夏的長槍,折了。

  **

  在晦暗不明的寒流中浮沉不知多久,趙負雪終於睜開了眼睛。

  禁地內的霜雪將石壁覆蓋了一層牢牢的霜花,連呼一口氣都要成冰,一片灰暗的冰芒之中,他只一身素色白衣,漆黑長髮如同此室唯一流動的水一樣披在身後,漆黑眼睫,蒼白皮膚,像雪中的美麗精怪,或是顯靈的神像。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微微蹙了蹙眉。

  反咒忽然乖順了,並不是從前徹骨的冰涼,而是隱在血脈之中,一跳,一跳,竭力掙脫似的。

  像一顆聲嘶力竭的心臟,趙負雪想。

  身體的怪異令他難得地多有了幾分精神,此次貿然止住閉關,實在是重新將經脈傷一遍的舉措,趙負雪並不在乎這些,只是粗略地算了算,以這具急轉直下的身體,還能再撐幾年。<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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