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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隱隱白日夢似的期待著些什麼,然而賀崢沒甚反應地又「嗯」的一聲,顯然是不預備跟他探討這個話題。

  林向北臉上的笑一凝,慶幸沒有自作主張地上前打招呼,想說點什麼卻像吞了麻藥,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利索的話。

  賀崢大抵是真累了,也沉默著,把襯衫的袖口卷到肘彎,等越過杵在廚房玻璃門前的林向北,才道:「去休息吧。」

  今晚喝蓮藕排骨湯,林向北已經削了皮,把切好的藕段放在盆里泡澡去泥,賀崢一進去就抓起來給它們搓背,背對著他。

  他突然也很像賀崢進門那樣緊緊地抱上去,因為無緣無故有點若有所失。

  水流嘩嘩沖刷著,從白藕的這一頭小孔穿到那一頭小孔,像一場如注的暴雨。

  賀崢關掉水龍頭,讓雨停下來,用餘光掃到林向北進了臥室,微繃的肩膀往下一松。

  就算讓林向北知道姜尋是他的前任又怎麼樣?

  林向北不也還跟江傑拉扯不清?真要比起來,林向北比他過分多了。

  賀崢問心無愧,但不可否認的是,當聽見林向北撞見姜尋時,他有精神高度過敏的感覺,每一根神經都像拉滿的弦,緊到了最極點,仿佛一瞬間被推送到了法庭,這一次他卻不是辯護律師的角色,而是情感上的被審判者。

  當年找尋林向北多時未果,又心懷記恨,恰好有這麼一個各方麵條件都合適的人出現了,那麼同意跟對方交往有沒有負氣證明已然放下先不要他的林向北的原因在?

  他已經顧不得這個想法是否對姜尋的不尊重——但道德煎熬的緣故,他甚至產生了輕度的自我反感。

  賀崢罕見地有點兒煩躁,因為心亂,掀蓋時沒注意,被高溫衝上來的水蒸氣轟了下。

  「嘶——」

  燙,本能地鬆手,燉鍋的蓋子叮噹一響落回去。

  已回到客廳的林向北嚯的一下站起來,走進去一看,賀崢放在涼水下沖洗的手背紅了一大塊,他懵了兩秒,迅速地打開冰箱把冰格里的冰塊倒進保鮮膜里打了個結,又拿乾淨的毛巾包裹住變成一個簡易的小冰袋給賀崢冰敷。

  兩人擠在廚房裡,林向北抓著賀崢的手,將冰袋貼上去呼呼吹著氣,「怎麼這麼不小心?」

  賀崢把火關了,注視著林向北關切焦心的神氣。

  沒聽見賀崢回答,林向北急得五官都皺成一團,「是不是很疼呀?我去找藥膏,你自己先敷著。」

  他把冰袋塞賀崢手裡,賀崢卻一把抓住旋過身的他的手臂,冰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林向北慌忙彎腰要去撿,剛一矮身,毫無預兆地被推到牆壁,他困惑不已地抬起眼睛,賀崢已然親了上來。

  「別……」他記掛賀崢被燙傷的手,偏頭躲過。

  賀崢結結實實地堵住他的唇,很激烈地吻他。

  林向北被親得腿軟,雙手抓住賀崢腰側的襯衫,十個手指頭逐漸絞緊,把挺闊的衣料抓出褶皺。

  親了很久,林向北將額頭磕在賀崢的肩上,氣喘吁吁,「你今天……」

  賀崢率先道:「新接的案子很煩,忙死了。」

  為他今日的反常找到合理的解釋。

  林向北不疑有他,賀崢能有現在的成就,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踏出來的。

  他的辛苦有目共睹,常常下了班還得把工作帶回家,在書房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好幾回林向北路過房門口,見到冷光下戴著眼鏡的賀崢面色凝重,很倦怠的模樣,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但忙歸忙,事情也得分大小。

  林向北抿住紅腫的唇,難得地露出不贊同的表情,「那也得先處理傷口啊。」

  賀崢的掌心在他的腰上揉來揉去,像是在確認這個人始終在自己的掌控里,他把受傷的手抬起來,紅通通的一面對準林向北。

  林向北即刻抓住他的手腕,揚聲,「不要鬧了,要長水泡的。」

  素來都是循規蹈矩的賀崢制止林向北胡鬧,如今反過來被教訓,很有新鮮感。

  他有點驕縱地堅持著,目的是為了讓林向北再一次地管制與約束,林向北果然擔心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他這才一笑地撒開手,讓林向北去找藥膏塗抹。

  他的手被燙傷,林向北怎麼說都不讓他碰水,甚至跟他急眼,「我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嗎?」

  賀崢倒寧願林向北是個離不開人的小孩子,至少懂得著家,不會成日想著往外跑。

  最終由他指揮著林向北下廚,好一番折騰才吃上飯,碗筷也是林向北收拾的。

  到了淋浴時間,林向北很注意賀崢的傷,跟進去打發泡沫給他洗頭髮。

  洗著洗著濕了身,難免有些擦槍走火,像一年四季只生活在春天的大型貓科動物,本能地交頸纏尾。

  肢體已經貼近到了一個再無法更親近的距離,然而還不夠,恨不得把手掏進對方的胸腔里將噗通亂跳心臟也捏在掌心。

  今日跟姜尋的交談,賀崢只記住了一句話,簡直踩中了他的痛腳:你們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在林向北結束上一段糟糕的感情之前,見不得光的是他。

  他死死地把林向北勒在懷裡,用透不過氣的力度,一隻手捂住了林向北的口鼻,帶給他輕微的窒息感。

  林向北憋紅了臉,不太能使勁的左手徒勞扒拉著他受傷的右手。

  在這一剎那間,他們連不完好的手都是登對的。

  像兩棵枝椏橫插的樹,四肢都栽在同一片泥土裡,汲取共同的養分,簡直到了血脈相連的地步,砍掉了一棵,另一棵也將日漸腐爛枯萎。

  賀崢不再滿足於此,肉體的,靈魂的,要以光明正大的姿態讓整個的林向北是他的。

  作者有話說:

  賀律(冷笑):這小三我是一天都當不下去了,這一次,我要奪回屬於我的全部。

  第43章

  林向北這幾天正琢磨給林學坤找新住址的事。

  他提前跟賀崢打過招呼,說想去看房,沒料到賀崢早早就操辦好了,在林學坤複查的醫院附近的老小區租下了一間一居室,已經找保潔全面清理過,只等著拎包入住。

  「你們之前住的地方離醫院十幾個站,林叔過去不方便,這個小區雖然老了點,但附近設施齊全,有個老年之家,每周都會有社工上門查看老人的情況,林叔一個人住也比較放心。」

  賀崢顯然親自去踩過點,各方面都考慮到了,把這事告訴林向北是通知的意思。

  林向北聽著,表情除了感激還有些無措,半天才囁嚅道:「你又幫我這麼多,我……」

  他簡直無以為報。

  租房合同已然簽訂,林向北沒得反對,敲定了時間,讓林學坤把行李都打包好,等待搬家公司上門。

  林向北是得回去一趟的,有些東西他要親自收藏才放心。

  然而在距離挪窩兒不到三天的時間,是賀崢先上的門。

  林學坤將門打開看見來客,又驚又喜,卻沒見著自家兒子,不免疑惑。

  賀崢笑道:「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向北不知道。」

  林學坤把他迎進去,「來,進屋說。」

  晚上將近九點,下了工的江傑正在房間裡打遊戲,沒能隔音的銀色金屬門關著,隱約能聽見嘰里呱啦的開麥聲。

  賀崢坐到沙發上,跟唯唯諾諾的林學坤說了會話,話題自然是圍繞著林向北。

  林學坤對賀崢很信任,有那樣微寒的出身,卻能於深市立足,本事了得,受人高看一眼,發達了還能肯幫襯以前的朋友,是有情有義,這樣的一個人,按照林學坤來看,林向北能和他往來,是天大的福分。

  因而他對賀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提起林向北的這些年,兩鬢雙白的男人只有嘆氣的份,「你也知道荔河那種小地方都愛嚼舌根,當時他從裡面出來後,外頭的聲音太難聽了,根本沒法待下去,沒幾天就去了廣市,一直在打工,逢年過節也不見面,要不是後來我病了,他也不會把我接過來。」

  「他小的時候我沒看住,讓他犯了錯,大了還要連累他,追債的一上門,到處亂砸東西,躲都沒地方躲。」

  賀崢安靜地聽著。

  林學坤猶豫了很久,說:「為了還債,跑去試藥,一連吐了好幾天,人瘦成條,後來、後來還……」

  賀崢自然落在膝骨的手慢慢握住了,屏息等待。

  「還去賣血。」林學坤指指自己的手彎,「他以為我不知道,結果那天他捋起袖子,我一看,好大一個針孔,整塊都青掉了,就這樣,還天天不讓我減少藥量。」

  林學坤如鯁在喉,一連勁地說連累了林向北,又跟賀崢道謝,「多謝你肯幫他,要不然真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賀崢緘默著,看在林學坤上了年紀又有病在身的份上並不發表意見,卻暗道林向北攤上這樣一個無能的父親是倒霉透頂。

  作為林向北幾乎整個少年時光的參與者,他對林學坤事後懺悔的行為有很深的反感,職業的原因,他接觸過很多個青少年失足的案例,十有八九都與不作為的家庭有關,林向北會走錯路,林學坤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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