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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龍……」

  「小龍,回來……」

  意識泯滅的前一刻,有熟悉的聲音像清泉注入混沌,聲聲呼喊中,靳浪潰散的靈識重新聚攏,隱隱拖拽感帶領著他的意識遠離,漸漸眼前雷光模糊不清,無數景物開始倒退,瞬間黑暗之後,眼前只剩下林杦煙的臉。

  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心上,靳浪卻只想抱緊眼前這個人。

  同一粒沙礫也並非可以準確去到同樣的時空,林杦煙沒有靳浪的坐標,用了很多時間才找到靳浪一點靈息,還是一點微弱的,近乎迷失的靈息,來不及分辨發生了什麼,只能慌亂引出靳浪靈識。

  緊緊抱著靳浪,林杦煙只用一息就帶著他離開了赤水。靳浪渾身發軟,下一刻就控制不住跌倒在地,卻被人攬進懷裡,嗅到滿腔清寒。

  「你看到什麼?」林杦煙問。

  靳浪的聲音悶在他懷中,「我見到另一個世界,沒有你,我找了你很久,都沒能找到……」

  林杦煙靜了片刻,「那個世界可好?」

  「沒有你,便不好。」

  林杦煙心中一痛,緩緩撫摸著靳浪後背一根微微凹陷的脊骨,溫熱的掌心壓在骨節上,暖意從縫隙中流向靳浪全身,安撫下一顆顫慄的心,「我在。」他說。

  他們靜靜抱了很久,靳浪才緩過神來,急匆匆一邊脫下林杦煙半邊衣服,一邊問:「你的傷好了嗎?」

  那處已是一片光滑的皮膚,和恰到好處的健壯好看的胸肌,林杦煙笑道:「好全了。」

  可靳浪看著這片胸膛,呆愣的撫摸著確認了很久,最後也沒能露出點笑容。

  他的表現太奇怪,林杦煙垂下眼眸挑起他的下巴,小聲問:「怎麼了嗎?」

  靳浪勉強笑了一下,「我只是還沒緩過來,興許是在那個世界裡待得太久了些。」他從林杦煙懷裡退出來,「師尊,陪我挖酒吧。」

  靳浪不常叫他師尊,每每喊出這個稱呼,大多另有所求,亦或是轉移話題,但他的情緒太低落,林杦煙沒有拆穿,只應一聲好。

  杜歸塵的酒埋得沒有規律,只能以靈識感應酒中靈氣尋找,對一個渡劫真仙,一個大乘修者並沒有難度,不過片刻已經挖出百壇。最後一壇苦酒重見天日,靳浪當場起了一壇,摸出兩隻澄明玉杯,雙眸亮得驚人,「林杦煙,何不與我共飲?」

  林杦煙就著他手叼起玉杯,撲鼻香氣沁入心脾,仰脖飲下只覺滋味甘美,世間難得。他是不愛喝酒的,卻也伴著靳浪一身颯沓豪氣痛飲許多,嘗出酒液迷人之處來。

  赤水旁滿地芳草落英成了最合心意的床榻,靳浪雙眼朦朧叼著只杯子壓上林杦菸嘴唇,兩人分飲香醇的酒液。

  他笑得肆意灑脫,「我聽聞凡人伴侶之間愛飲交杯,我們如今分飲此杯,也算作交杯一場如何?」

  林杦煙低頭吮淨流瀉到靳浪脖頸的酒液,「自然是很好的。」

  「林杦煙。」靳浪飲了太多,此時已睜不開眼,口中仍不斷呢喃。

  林杦煙不厭其煩,一次次回應他,「我在。」

  這一覺睡得太久,靳浪很久沒有這樣毫無顧忌的昏睡過,此時只覺一身輕鬆,身旁林杦煙一手搭在他身上,也閉著眼,不知是睡是醒。

  靳浪埋頭在他下唇啃了一口,笑嘻嘻喊他,「醒了,師尊。」卻被人一手壓住後腰,結實吻了一場。

  離開時靳浪收走了滿地的酒罈,來時路還一樣難走,越是遠離罡風越烈,靳浪卻只希望能走一輩子,可惜天長地久亦有時盡,更何況這短短一截崖底路。

  借著烈風回到崖上,靳浪在杜歸塵碑前澆下一壇苦酒,再轉身眼角眉梢皆透出笑意,「師尊,我們走吧。」

  踏出無常窟的最後一步,身後陰沉的大殿燃起熊熊火焰,靳浪沒再回頭,他曾有八百年痛苦的過往,都將隨著這一把烈火消散。

  第40章 39 紅塵

  再次回到鬧市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南山書院無故消失的消息已經傳遍,有人猜是仙門百家聯合除魔,剷平了南山,消息沸沸揚揚, 可諸多宗門卻無一敢出來證實, 反而對消失的南山仍然尊敬異常。

  因上次南山一戰, 修真界頂尖戰力損耗大半, 剩餘一些心思浮動的也多被震懾不敢妄動,難得終於消停下來。林杦煙牽著靳浪的手, 並沒有回到南山,反而在凡人堆里租了個院子,大有隱居的意思。

  靳浪也高興這樣,興致勃勃的給他介紹些生活常識,儘管他的凡俗閱歷也不過六歲到十四歲那幾年, 而那些日子距離如今已經很久很久了。

  因為這些過時的經歷, 他們鬧了很多笑話,換掉的早已不流通的銅幣, 改了名字的地址, 早已失落在時光中曾念念不忘的店鋪。

  又一次站在只剩幾座荒墳的舊地前面面相覷, 就連這幾座荒墳也不是回憶中的名字, 靳浪還是燃了香燭紙錢, 面對林杦煙質疑的目光也理直氣壯毫不心虛,儘管來時他說的是要帶林杦煙看看自己年少時呆過的破廟,故地重遊增添美好回憶。

  「算算時間, 也輪轉好幾代人了,如今這樣也不算稀奇吧。」靳浪叼著個草根,鮮草苦澀的汁液嚼進口腔, 奇妙的口感讓他臉色有些扭曲。

  林杦煙摘下他嚼著的草根,又按著他唇角舔了一口,然後也皺出個同款表情來,「不是怪你。」

  靳浪輕哼一聲,「那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林杦煙看著遠處青山,山巒綿延如美人側臥,巔上蒙著層渺渺雲煙,「想起還未拜師南山之前,有次奉父親命出門採買,也曾路過此處,我乘靈舟遠遠見過一座破敗廟宇,興許當時你我相隔不過十里。」他沉默著,好像在回憶當時情景,最後喃喃一句可惜。

  可靳浪只笑,「不可惜,我很高興,當時你我都不過人間一蜉蝣,天地廣闊,多少眾生終身不得相見,而我們竟有如此接近的時候,怎麼不是百世修來的緣分?」

  林杦煙撫摸著他的側臉,眼神溫柔如水波流動,看不出不久前視野剛昏過片刻,「你說得對,早些回去吧,要下雨了。」

  靳浪常常會覺得,這才是他們應該過上的日子,修士時光長長,就該慢悠悠的過。

  這是秋日,落雨瀟瀟,林杦煙和靳浪並沒有御空,只同撐一把傘緩緩步行,點滴細雨灑在衣擺,落下幾點暗沉色澤,郊外離城裡還是遠了些,有行人抱著頭從身邊匆匆而過。

  好在兩個修士不用睡覺,他們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月已又上中天。

  他們的租房選了離靳浪出生的地方和曾經的煙雲宗都近的城,為了方便掩人耳目處在城邊。這座城原因煙雲宗得名,叫攏煙城,只是煙雲宗閉派多年,已成了別的門派勢力,名字也改做瀟湘城,地處大陸南邊,臨淮河,是一處江南水鄉,富庶寶地。

  靳浪推開自家柴扉,嘀咕道:「我還是喜歡攏煙城這個名字。」

  「為何?」

  「攏煙,攏煙,將你攏在手心,多有意境。」

  林杦煙笑笑,舉起兩人握著的手,「改了多好,我只讓你一人攏住。」

  靳浪有些驚奇的望著他,最後評價道:「我發現你自從承認喜歡我以後,變得特別會說話,也沒這麼端著了。」

  「我哪有端著?」林杦煙疑惑。

  「你以前說話很少,句子也短,都是命令的語氣,好像所有人都得聽你的。」

  「沒辦法,絕大多數情況我的解決方案都是最佳的。」

  「現在又有點過於坦誠了,情話信手拈來,林杦煙你要是早這樣,我就不會苦悶好些時日。」靳浪眯著眼打量他,就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樣。

  林杦煙笑笑,「這不是情話,我一向只說真話。」

  靳浪樂呵呵的,把林杦煙壓在門後親,他比林杦煙矮兩寸,為了這個動作努力踮著腳,手搭在林杦煙肩上,「獎勵你的。」他說,然後被林杦煙端起來,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林杦煙身上。

  一夜過去,天色卻不亮,林杦煙小心將靈識外放,才見屋外已是下午,天不是沒亮,而是他失去了視感。林杦煙運了兩個大周天,他身上暗傷早在赤水之中恢復完全,世外仙氣補了部分本源,但是也促進了修為的提升,簡而言之,消耗更大,治標不治本。

  靳浪提著一筐秋梨從門外進來,招呼林杦煙,「師尊,快來吃梨,我當年流浪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秋日,城外好多野梨樹,每到這時候就不怕挨餓了,采不完的野梨又甜又脆 ,今日去看,更比當年好吃哩。」

  林杦煙信手拿了一隻,在他滿目期待中咬下去,酸甜的汁液盈滿口腔,些微顆粒質感更讓口感上一層樓,「果真是香甜。」

  靳浪滿足,自己也咬上一隻新梨,「等我將這些鎮進井裡,涼過更好吃。」

  林杦煙奇道:「你怎麼知道?」

  「鄰居阿婆告訴我的,她還說可以煮糖水喝,治咳嗽風寒好得很哪。」靳浪吃著梨,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可惜我那點廚藝拿不出手,不能叫你嘗嘗糖水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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