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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浪自顧自打開殿門,他當初仙魔大戰有意敗北之後,這處宮殿也成了正道的戰利品,現在裡面基本被搬空了,奢華的寒髓玉榻,上萬年份的靈草,還有無數高階法器符篆丹藥,堆做小山一樣的靈石,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八百壇苦酒,都是靳浪的珍藏,其最大受益者如今就站在他身邊,靳浪不自覺掃一眼林杦煙。

  林杦煙裝作沒看到他的眼神,只說:「你的東西早就還給你了,除了那八百壇酒。」

  靳浪瞪大了一雙桃花眼,「什麼時候?」

  林杦煙一手點上他發上靈簪,是那個他戴了許久的素寰玉,一道靈訣指出,素寰玉發出淺藍色微弱光暈,靳浪的靈識探入,見到了其中規整擺在木架子上的自己的珍藏。

  「怎麼做到的?素寰玉和烏木枝都無法沒有靈氣,按理說是不能煉器的。」靳浪驚訝道。

  「對普通人來說當然不行,我在素寰玉外層煉了半塊上品空靈石,生造了一個乾坤空間,本等著你自己發現,也算作一個驚喜,沒想到這麼久了你都沒仔細觀察過。」

  空靈石是最好的空間材料,而且本身外觀就和素寰玉相似,但是極難煉製,一般都是直接鑲嵌使用,居然有人能將它跟另一塊石頭煉製到一起,還是一塊沒有靈氣的石頭,靳浪嘖嘖讚嘆,「難怪外人說你多智近妖,資質通天,到底什麼是你不會的?」

  林杦煙挑唇微笑,「修真之事,你能想到的,我無有不通。」

  靳浪一時之間沉默了,「仙魔之戰時,想必即使我拼盡全力也打不過你,本以為我之天賦已無人能及,沒想到世間還有你這種妖孽。」

  「我只是興趣廣泛罷了,若你願意,興許也不下於我。」

  「林杦煙,人的精力時有限的,我也算涉獵良多,卻無法做到你這個地步。」

  林杦煙牽著靳浪的手,揉捏擺弄他修長的手指和玉節樣的指節,「你總是不相信你自己。」

  他的眼神和動作都太認真,靳浪想,自己很難能不在這種攻勢之下沉迷。

  他們穿過無常窟後殿來到一處懸崖之上,崖邊立著一座碑,碑由玉石製成,上書三個字,杜歸塵。

  靳浪向林杦煙伸出手。

  林杦煙看著這隻手,半晌問:「什麼?」

  「酒,我的酒。」靳浪翻了個白眼。

  林杦煙摸了摸鼻子,有些侷促,「都送給師尊了,他應該是喝完了。」隨後在腰間儲物袋上一摸,拿出一壺靈茶,「這個行嗎?」

  靳浪沉默片刻,收回手,「算了,怕杜歸塵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打我,等出來再給他喝些吧。」拿出三支香點燃。

  「杜歸塵資質不行,能修到化神全靠我的庇護和他一身釀酒的好本事,都是靈酒靈藥堆上來的,大抵百年前吧,他行蹤暴露被人追殺,我趕到之時已經晚了,只能殺了那幾個貪圖苦酒的修士,他的屍首,是我收斂的。」靳浪甩手熄滅香柱上的火焰,只留下兩點明亮的焰光,「杜歸塵是我唯一的朋友。」

  林杦煙久久的看著靳浪,看他將香柱插在碑前,又虔誠的拜了拜,「時也命也,不必掛懷,肉身消弭但靈魂不滅,若是有緣,當會再見。」

  靳浪哼笑一聲,「不一樣了,他若轉世,新的生命,新的記憶,他或許還會是杜歸塵,卻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杜歸塵了。」

  林杦煙還想說什麼,卻被靳浪抬手打斷,「算了,不說這些,我們得從這跳下去,之後便不能御空了,我先替你換藥吧。」

  林杦煙的傷沒法用靈藥治癒,靳浪提前買了凡人用的金瘡藥,上過幾次之後總算不在流血。靳浪扯開林杦煙衣襟,拆開裹住傷口的布條,露出心間一寸長的貫穿傷,一道裂開的能隱隱見到其中粉色血肉的傷口,對比著另外半片瑩潤光潔的胸膛顯得格外猙獰。他沉默著在傷口撒上白色藥粉,再換上新的裹布。

  林杦煙抬手將他按在自己懷裡,溫熱的呼吸噴在靳浪耳側,「你放心,我不會死的。」

  靳浪環抱著他,將下巴陷進他鎖骨凹陷中,閉上雙眼,嗓音含笑,「你當然不會。」

  片刻後,懸崖上狂風四起,兩人站在崖邊,衣袂隨風飛揚,手牽著手一躍而下。

  第38章 37 赤水

  萬界交界之處, 靳□□它,赤水。

  懸崖之下格外神秘,躍下之後並沒有墜落之感,沖天的氣流成了最好的緩衝, 衣袍鼓起幾乎給人拖拽難行的錯覺。

  真正雙足踏上堅實的土地才發現, 山風並非平地升起, 而是從遠處崖壁間呼嘯吹來, 風中夾雜著混亂的各種靈力,來自不同世界, 混雜而充沛,不用靳浪再引路,林杦煙已明白該去何處。

  他們沿著這段崎嶇的道路往前,崖底堆滿了各式亂石,颶風快把人吹飛, 並不好走, 靳浪看著林杦煙提醒道:「這裡不能御空,再走三日, 就是盡頭。」

  「萬界交界之地, 是怎麼樣的?」林杦煙問。

  靳浪在回憶中搜尋, 「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芳草萋萋, 落英繽紛,但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它。」他頓了一下,繼續說, 「那是一條河,一條紅色的河,我叫它赤水。」

  赤水給人的感覺並不太好, 翻騰的紅色河水如同奔涌的血液,細細去嗅還能聞到帶鐵的腥氣,杜歸塵的苦酒里,每一壇都加了一勺河水。

  三天的行程對修者來說並不久,眼前亮起白光,長久處於黑暗中的眼睛花了些時間才恢復視力,不大的一片草地,長滿了不知名小花,混雜的靈氣胡亂呼嘯,漫天花瓣就隨著飛舞。

  林杦煙遠遠見到一塊石碑,心頭猛的一顫,他不自覺走近,碑前放著幾扎捆起來的野花,上面刻著一個熟悉的名字,林承雲……

  靳浪看著林杦煙瞬間變得空白的表情,「你認識?」

  「是……我的父親。」是八百年前離開南山書院的父親,碑上還有另一個不認識的名字,林杦煙緩緩撫摸著刻痕,想必是素未謀面的母親,想過分離之後或許不會再見,但是再次相遇竟是一方土堆,也有些難以接受。

  「我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了。」靳浪輕聲說,「大概是在三百年前吧。」

  「我跟他們並不親近。」林杦煙笑了一下,「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

  靳浪抓著他的手帶他繞到墓碑之後,一塊明顯區別於周圍的泥土顯現,挖開來之后里面埋著個木匣子,「這是杜歸塵埋酒時發現的。」

  木匣子裡只有一封信,或許是因為施加了法術,就像剛放進去一樣,還殘留著淺淡的墨香。

  是林承雲的親筆。

  「我兒,相信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世間萬物生滅本是自然規律,我亦遵從。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本是不願影響你的人生,只是臨走又想起你的母親,於是想起還有些事要交代,便有了這封信。

  想必你來到此處時就已經察覺,你的母親並非是此界之人,她來歷於那個大世界已不可考,總之你的天賦就來源於她。我與她相識相知相愛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尋找回家的路,陰差陽錯我們來到了這裡。這是她離回家最近的時刻了,可惜不湊巧,你也在這個時候來到世上。修者繁育生命本就艱難,她最終選擇了你,於是永遠留在了這個世界。

  你出生時不哭不鬧,她告訴我你天生缺了一魂四魄,是隨著時空之河去了別的世界,讓我不必憂心,終有一天會回來的。果然,那是你二十多歲的一天,那雙永遠只有冷漠的眼睛變得靈動,我知道你回來了。

  你的天賦同你母親一樣好。

  我自知生來愚鈍,一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她,如果可以,我只願與她生生世世。很抱歉離開了你,但是修者一生漫長,若沒有真心愛人,又有誰能虛度如此多的光陰,我還是選擇回到你母親身邊。

  不知這封信是否有機會與你見面,如果真有緣分,為父便祝你餘生能有所愛相伴吧。

  林承雲親筆」

  信紙被攥出皺痕,林杦煙這才明白,果然冥冥之中都有註定,心境一時之間無比開闊,胸腔上洞開的傷口泛起癢意,已有了癒合的趨勢。

  皺褶的信紙已隨風湮滅成灰燼,靳浪抓住林杦煙的手,「你還好嗎?」

  林杦煙笑,「不會更好了。」他這一生大多時候都能自己掌握,唯有出生之事總罩著層迷霧,卻在現在有了結果,來處,去向,沒有那一刻同現在一樣清晰。

  他並不為父母的離開感到怨懟,就如林承雲所說,人這一生終歸是獨立的個體,只是遺憾他們的交集終止得太早,沒有在林承雲在世時真心喊一聲父親。人生果真漫漫,而如今亦有人陪在身側,那些過去的迷茫就有了答案,大抵比起父母,還是要更幸運些吧。

  「靳浪,我只是十分高興,沒有錯過你。」

  靳浪疑惑的看向林杦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林杦煙露出這樣輕鬆愜意的表情,不過都無所謂,這一刻,他只為林杦煙的高興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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