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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熱的刀鞘甫一入手,靈魂中傳來同源震顫,剛安撫好的靈氣再次激盪,靳浪第一時間看向林杦煙,只看到一雙含笑的眼睛,「修為大乘,你該渡劫了。」

  滿山煙雨朦朧,來不及多說什麼,靳浪獨自飛離南山,大乘期雷劫他渡過一次,那次因為一些原因拖延百年也沒渡成,但是現在不會重蹈覆轍了。

  漫天雷聲轟鳴,聲勢浩大仿佛滅世,靈識中吸收了刀鞘的大夏龍雀懸浮空中,號鍾圍繞身側,遠處的南山已經成了一道黑影,但是靳浪知道,林杦煙正在看著自己,等我回來,就多告訴我一些事吧。

  前十八道劫雷只是試探,第三十六道開始會有些難捱,等到六十三道以後就是從身體到靈魂的重塑,每一道都是分崩離析的骨血和支離破碎的靈魂,意識片刻昏沉之後,靳浪看到了自己的並不美好的曾經。

  他還沒有進入道途之前曾經遇見過一個老乞丐,老乞丐教他乞討,教他偷竊,教他一切能在繁華浮世中生存的東西,一次夜裡老乞丐問他,「小子,你以後要怎麼辦哪?」

  幼年的靳浪一刻也不曾忘過六歲那年漫天的血污,所以他說:「我要修仙,等我修成,我要報仇,殺光屠滅我家族的仇人。」

  老乞丐搖搖頭,「這個未來不好,報仇之後你就沒事做了。」

  靳浪問:「那怎麼辦?」

  乞丐笑笑,「那你就以成為一個救世濟民的好仙人作為目標吧。」

  當時的靳浪只覺無趣,既然沒有救世濟民的仙人來救我,我憑什麼要救別人那?然而不久之後,老乞丐離世,靳浪重新想起這段對話,他想,等我報仇之後,若是還活著,就去做那個濟世救民的好仙人吧。

  可惜後來的靳浪沒能如他所願成為一個光風霽月的仙人,反而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頭,他一身的魔功從殺戮中修成,也只能長成一把嗜人的利刃。他只能以報仇為目標,可惜仇人殺完還有更強的仇人,無數人想要他的性命,仇人永無止盡。靳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第37章 36 歸塵

  老乞丐說的不對, 我的仇人太多了,永遠也無法結束,所以也不會沒事做。可冤讎成了無邊苦海,又有誰能渡?靳浪仍不明白自己所修的是什麼, 但是八千道途, 誰又規定非要選一條路, 至少現在, 我想知道渡劫之後的秘密,林玖煙到底瞞著我什麼。

  血肉都快湮滅, 可靳浪只覺無比輕鬆肆意。

  我將渡劫,只因我可以,我想要。

  九九八十一道劫雷,遠方天空亮如白晝,而耀目雷光之後, 純淨靈氣之中, 有人盤坐如蓮。肩頭突然壓上一點重量,柔軟的衣料觸感划過頸側, 靳浪睜開眼, 他沒有說話, 只抓住林杦煙落在自己肩上的右手貼在臉側, 「師尊, 渡劫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都告訴我吧。」

  他的眼中還殘留天劫雷光,照得一雙眼睛亮比星子,半垂的眼瞼顯得人格外溫和而純淨, 林杦煙沉默片刻,嘴唇微動,「渡劫後仙靈之氣轉換, 此界無法支撐,滯留的每一秒,都是自身本源的消耗。」

  我活不太久了,林杦煙的話沒有說完,剩下半句噎在喉嚨里,右手緩緩摩挲著靳浪側臉光滑細膩的皮膚,輕輕貼上去印上一個吻。

  這個吻逐漸變得熱烈,靳浪死死抓住林杦煙的衣領,舌尖繃直了蛇一樣探入,舔過齒列,掃進敏感的上顎,唇瓣壓著唇瓣,交換津液,炙熱的呼吸點燃軀體,林杦煙的手逐漸下移,從他鋒銳的下顎線,到因仰頭而支出的兩根頸間細骨,再到嶙峋鎖骨,逐漸滑落到由他親自披上的外袍之下,柔韌的觸感如溫玉讓人愛不釋手。

  然而靳浪推開了他,林杦煙看到靳浪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握刀的手格外修長,靳浪的皮膚白而透,常常帶著點血管的青色,而如今,那指尖上沾著一層薄紅。

  「林杦煙,你在流血。」靳浪死死盯著那點血漬,好像十分不可思議。

  林杦煙握住靳浪的指尖,體溫很低,靳浪被凍得打了個寒顫,如夢初醒般抬頭看向林杦煙。

  「執破劍尊說過,我得帶你去萬界交界之處。」靳浪的聲音輕顫。

  林杦煙垂眸看著他,靳浪的臉不適合如今這樣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憐的表情,「我的傷不重。」

  「但它會拖垮你,對嗎?林杦煙,你無法吸收普通靈氣,這道傷無法癒合,你的本源就會更加虧空,你能撐多久那?」

  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睛太過潮濕,水汽氤氳就如同這片暴雨之後的竹林,林杦煙伸手捂住了那雙眼睛,然後見到一道水痕從手心陰影中延伸而下,他嘆了一口氣,「不必擔心,凡人百年,如今已是漫漫長生。」他專注的看著靳浪,「何不關注當下?」

  他們還抱在一處,熱度蔓延,心緒涌動,片刻後靳浪似乎意識到什麼,反射性瑟縮一下。

  靳浪咬牙喊了一聲,「林杦煙!」耳根子都紅透了。

  林杦煙輕笑,「本源虧空一時半會要不了我的命。」

  靳浪抵住他逐漸湊近的胸膛,顧及他身上傷口推拒的手也只用上三分力,於是被帶著一起滾進草地里。披在肩上的外裳滑落在地,嫩草尖戳到手肘劃出幾道細微的紅痕,「你小心流血過多而亡!」

  林杦煙促狹道:「你擔心我?」兩人掙動間,他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眉頭微蹙,輕哼一聲「痛…」

  靳浪頓時不敢動了,但林杦煙鐵了心要不管不顧,看著往常如冰似雪的臉,化出生動的顏色,那雙永遠沉靜的眼睛,黑沉沉見不到底,靳浪揪掉身下刺撓的草葉,咬牙妥協,「我真是欠了你的。」

  潮濕的空氣中,積攢的雨滴壓倒細長的竹葉片,從半空中墜進靳浪翩躚的蝴蝶骨,隨後一陣涼風掠過,竹枝搖曳,就又下起一場霏霏淫雨(名詞連綿不停的過量的雨。這是一段純環境描寫)。

  靳浪渡劫之後本就疲憊,現在已經睡著了,身上披著件月白色法衣,枕在林杦煙膝上,沉眠之中神色平和而安靜。

  林杦煙輕輕為他整理揉亂的烏髮,一次又一次捋過他微微蜷縮起的背脊,一縷天光乍破,透過重重竹影,打在靳浪臉側,照得他垂下的睫毛如鎏金的鴉羽。靳浪閉著眼,那雙剔透的熱切的雙眼壓在薄薄眼瞼之下,林杦煙不得不承認,自己只是突然有些恐懼見到那雙滿滿裝著自己的眼睛。

  扶搖尊者的聲音突破時間與空間的界限響在耳畔,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那?

  靳浪是被一聲清脆鳥鳴叫醒,意識從昏沉中回歸,頭腦中還殘留著久睡的混沌,等到模糊的視線開始清晰才意識到自己如今處境,渾身都被包裹在林杦煙清冷的氣息中。

  「醒了就起來。」林杦煙揉了揉他微卷的黑髮。

  靳浪起身自己穿好外袍,挽起頭髮,不消片刻已經回到往日瀟灑意氣的模樣,然後定定的看著林杦煙,「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

  林杦煙笑問:「你知道萬界交界之處?」

  朝霞打在靳浪身上,攏下一層暖黃色光暈,靳浪挑起唇角,「你曾經從我那裡拿了八百壇酒仙杜歸塵釀的苦酒竟還沒發現嗎?」

  「難怪那苦酒如此神異。」

  「苦酒埋藏之地就是在那萬界交界之處,都是我自己去挖的。這世上唯有兩人知道萬界交界之處所在,杜歸塵死了,現在就只剩我了。」

  林杦煙看向靳浪如同發著光的臉,聽見他的聲音,「我不會讓你死的,林杦煙。」

  林杦煙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靳浪沉默片刻,又像是有些心虛的繼續補充,「你別想擺脫我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林杦煙你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心底就像被幼貓抓了一下,翻騰著說不清道不明難平的心潮,「不會後悔的。」林杦煙看著靳浪那雙因緊張而瞳孔放大的眼睛,「靳浪,我以為我不會喜歡上誰,但是心從不由人,在不知道的時候,我亦泥足深陷。」

  靳浪臉上升起暈紅,霞光從天上映到臉上,一點狂喜湧上心頭,他一把抓住林杦煙的手,聲音里都是藏不住的激動,「你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林杦煙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此時此刻更美的朝霞了。靳浪整個人如同被醉酒一般暈暈沉沉回不過神來,最後一頭撞上林杦煙的嘴唇,留下一個熾熱的吻。

  靈舟交由靳浪操縱,秉承了他一向的駕駛風格,速度亦快亦慢,路線鬼神莫測,體驗感總之是十分刺激。靈舟飛了兩天一夜,最後降落在一個幽深的山谷之中。

  這座山谷植被茂密,瀰漫著瘴氣迷霧,陽光也透不進來,腳下不時爬過些蛇蟲鼠蟻,耳邊不停傳來窸窣細響,看著十分陰森可怖,這是靳浪當魔尊時居住的宮殿,名喚無常窟。其實靳浪原本的審美也不是這麼奇怪,只是身居魔道,相交之人也都是魔修,過去總因為靳浪旖麗的外貌看低他,逐漸他也學會了把自己打扮得不修邊幅,居所也改成了符合魔修特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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