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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從P大出發,車足足開了三個小時。

  中間還換了一次司機。

  這次的約會行程漫長到岑康寧甚至覺得,祁釗是不是把自己哄去了隔壁省。

  好在路口的交通指示牌提醒著岑康寧。

  這裡仍是A市。

  不過有著一個特別的名稱,叫做A市蒼梧山觀星點。

  「今晚會有流星雨嗎?」

  看到那個藍色指示牌,困了一路的岑康寧終於睜大眼睛,感到了一絲久違的興奮。

  然而駕駛座上的司機非常老實,打了個轉向燈的同時,交代:

  「象限儀座流星雨的最佳觀測時間在1月。」

  「啊?現在不才12月?」

  岑康寧感到可惜。

  祁釗道:「的確,所以我們今天不是來看流星雨的。」

  說著將車輕車熟路駛入一條小路,停在山上一個小別墅門口。

  「到了?」

  岑康寧不由得坐直身體。

  「到了。」祁釗說。

  說罷他很自然地側身,想要給岑康寧鬆開安全帶。結果坐了一路車早就憋不住的岑康寧自己飛快地解了安全帶,瞬間跳出車子,在外頭開始蹦躂著活動身體。

  「終於到了,腰都快坐斷了!」

  他一邊跳一邊抱怨。

  祁釗撲了個空,倒也不意外,轉身將自己的安全帶也解開,從駕駛座上緩步走了下來。

  「上樓。」

  他說。

  「好啊,有沒有吃的東西?」岑康寧一邊跟在祁釗身後往樓上走,一邊東張西望的同時,開始當皇帝。

  祁釗沒說話。

  但用腳趾想也知道,怎麼可能沒有?

  其實出發前祁釗就安排著讓岑康寧吃了一點兒,上車前還給他點了杯奶茶喝。

  所以其實岑康寧不餓。

  但怎麼說呢,這種環境不吃點兒很可惜吧?

  走上二樓以後,他環顧四周後心想。

  似乎是為了方便觀星,整個二樓的牆壁,連樓頂都是玻璃,四面透明的玻璃讓整個房間的視野極度通透,仿佛用手摸就能摸到屋外的皚皚白雪一般。

  再抬頭望去。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

  夜幕已經全然降臨。

  靜謐的夜空中沒有絲毫,哪怕是一片雲,漆黑的夜幕中星星點點的繁星點綴其中,宛若一條河流蜿蜒流淌。

  所以這是……

  「銀河!」

  岑康寧激動地喊出聲來。

  祁釗卻沒有回應他,因為剛一到二樓,祁釗就在皇帝的安排下,去隔壁房間打開冰箱。

  他提前安排管家來準備過。

  所以觀星室里的壁爐嗶嗶啵啵,胡桃木在利落地燃燒著。

  冰箱裡琳琅滿目,全是管家準備好的食材。

  鍋底跟蘸料管家也準備好了。祁釗所需要做的,只是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擺出去。

  想當然。

  這一舉動得到了皇帝毫不吝嗇的誇獎。

  岑康寧看到小木桌上被一一擺出來的火鍋食材,眉眼緩緩地彎出弧度,眼神亮晶晶:「釗哥太聰明了吧,你怎麼知道這種環境是最適合吃火鍋呢?冰天雪地跟火鍋最配了。」

  但祁釗其實並不知道這回事。

  準備火鍋的原因很簡單,火鍋是兩人難得一致接受的進食方式。

  不過既然岑康寧喜歡,那麼祁釗也就滿意。

  「先洗手。」

  祁釗說。

  「好嘞。」岑康寧脫掉外套以後,興奮地歡呼了一聲,隨後洗了手,加入了端菜任務中。

  兩人聯手果然效率更快。

  不一會兒的功夫菜品就都被擺了出來,牛肉卷跟蝦滑壘了滿滿一大盤。

  這時鴛鴦鍋底也開始咕嘟冒泡,岑康寧坐在正對著銀河方向的景觀座位上,眼巴巴地等著它開鍋。

  「釗哥,你下午說這裡是你爸媽送你的,是指這個小別墅嗎?」

  祁釗一邊給開了鍋的鍋底里下牛肉,一邊點頭:「對。」

  「好有錢。」

  岑康寧不由得露出羨慕的表情。

  三歲的時候就能一出手是這樣的禮物,祁釗的家庭經濟狀況果然優越。

  三歲的時候自己有什麼禮物呢?

  岑康寧仔細想了想,勉強想到一個又酸又澀的橘子。還是大伯家裡的姐姐不要了,才送到岑康寧手裡。

  「想要嗎?」

  祁釗問。

  岑康寧趕緊搖頭,生怕搖頭慢一秒祁釗就把這個房子送給他了,就像現在他們正在住的公寓一樣。

  「不要,我又不喜歡觀星,偶爾釗哥你過來的時候帶我來看看景色換換心情就行了。」

  祁釗聽到這句話微微動容,問他:「心情很好?」

  岑康寧夾了一筷子牛肉放進蘸碗裡,開心地使勁兒點頭:「好的不得了。」

  雖然路途確實遠了些。

  但跟眼前這壯觀的銀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岑康寧曾經不是特別理解為什麼祁釗喜歡天文學,現在他了解了,而且是非常了解。

  面對這樣的景色不喜歡才奇怪。

  而且祁釗又是那種好奇心特別重的人,站在這樣的房間裡,仰望頭頂星空。

  他一定會想。

  太奇妙了。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呢?

  那浩瀚的星空中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遙遠的,宇宙的另一端,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個自己,同樣在夜空中仰起頭。

  想到這些岑康寧莫名覺得很激動。

  隨後又覺得很可惜。

  「釗哥,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會選擇換專業嗎?」

  「不會。」

  「為什麼?不覺得做自己喜歡的專業才有趣嗎?」

  「是很有趣。」

  祁釗道:「不過這就意味著我浪費了過去十八年的時間。」

  「十八年?」

  「是的,從十二歲開始,我開始正式入門生命科學。」

  「……」

  祁釗輕抬眼鏡,非常篤定地說:「人的生命很有限,我是不可能放棄這十八年積累的。」

  岑康寧震驚了一會兒,終於能回過神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觀點。」

  這就是大佬跟鹹魚的差距嗎?

  難怪某人可以三十歲評傑青。

  祁釗卻在看了岑康寧一眼以後,說:「毛肚老了。」

  「哎哎哎,怎麼能老了呢?」

  岑康寧立刻從上一個話題中抽離,用筷子在鍋里把心心念念的毛肚撈了出來。

  脆生生的毛肚入口的瞬間,他聽到祁釗又輕聲的說道:「但如果回到18年前,也許結果會不一定。」

  岑康寧嚼毛肚的動作不由得放慢了一瞬。

  外頭是冰天雪地。

  屋內卻溫暖如春。

  星空之下,咕嘟咕嘟火鍋冒泡的聲音伴隨著壁爐里時不時傳來的一聲啪——的聲響。

  在這樣的環境裡,祁釗第一次在岑康寧的面前,談起那消失的一個月。

  「那一個月,我在我媽那裡。」

  祁釗垂下漆黑的眼睫,語氣狀似輕描淡寫地說。

  「她要我離婚,重新相親,我不同意。」

  「……」

  寥寥幾語,祁釗說清楚了當時的狀況。其實都不需要他說,岑康寧後來也從祁院長那裡得知了一些情況。

  他甚至知道,劉海俐其實是因為祁未言一句話而改變的主意。

  但在這種情況下。

  岑康寧仍然沒有選擇開口,只是安靜地聽。

  「不過不同意沒有用,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

  祁釗意簡言賅地總結。

  事實上祁釗說的頗為保守。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不能說一般情況下不同意沒有用,而是幾乎所有情況下,祁釗不同意都沒有用。

  自打他開始有了自我的觀念起。

  似乎就總是會跟母親起衝突。

  從小的時候選擇什麼樣的奶粉,再到大些時候想要看什麼樣的書籍,選擇什麼樣的專業。

  劉海俐女士總是有著跟祁釗截然相反的意見。

  很小的時候祁釗無法反抗。

  作為一個嬰幼兒,他想要活著,就必須聽從母親的意見。

  長大以後他倒是也的確也有過反抗的意識。

  可惜……

  「我的母親,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逼迫我妥協。」

  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

  祁釗感到身體驟然一輕。

  像是長久以來壓在自己肩膀上的兩個重達千斤的負擔忽然被挪走了一樣。

  他意識到,從今以後他好像終於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的生活著。

  「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每次我在反抗成功以後,我的媽媽就會不吃飯。」

  「早上也不吃,中午也不吃,問她就說不餓,沒胃口。」

  說起這段回憶,祁釗微微蹙起眉心:「那時候我不懂,只是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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