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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霞立刻露出憤怒的表情:「那些人渣,怎麼還有臉到不棄山來,要不是怕刺激了小燕子,真想把他們都打包了去餵六師妹的靈獸。」

  淵靈微微眯起眼睛。

  金霞:「那個問天劍瘋瘋癲癲的,門口弟子攔著他,他竟一意要闖進來,李清鶴也跟著湊熱鬧……我當年怎麼就瞎了眼,會把這麼一個冒牌貨收進了山門。」

  「無所謂,」淵靈輕道,「這些事你來處理,打不過的話,就叫小師弟一起去——不要讓一點聲音傳到瑤台來。」

  金霞擺手:「當然,當然,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好的。」

  他終於停住圍著大師兄轉圈的腳步,嘆了口氣:「不讓進算了,真是傷心。」

  金霞想了想,開始從乾坤袋往外掏東西,掏來掏去索性拿出另一個乾坤袋,把那一大堆東西通通裝進去。

  「那大師兄,你把這些幫我帶給小燕子,都是些好吃的好玩的,師尊活了那麼久,都快活成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菩薩,想來一天就知道弄些丹藥,用些靈力,不會用這些哄小孩子的好東西。」

  淵靈頓了頓:「他……守夜人,也並不是個少年了。」

  「可他幾乎就沒有當過正經的少年啊,」金霞說:「孩子小時候受過罪,小小的就會看著很老成,但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長大的,心裡總還住著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傷害——不信你看小師弟。」

  淵靈聽著有幾分道理,這次沒有拒絕,從他手中接過小小的袋子。

  「所以。」

  剛正經了片刻的金霞又湊到大師兄耳邊,鬼鬼祟祟地問:「小師弟不告訴我,師尊為什麼對小燕子這麼親近,劍仙不能真會生孩子吧?」

  淵靈神色一滯,默默摸出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

  金霞立刻向後跳去,誇張地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問了,不問了,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嘛,我懂我懂。」

  「好好說話嘛,別用傀儡術啊!我不想再在眾目睽睽之下跳進不老泉洗澡了!」

  ……

  李浮譽扶住燕拂衣的肩膀,帶著他慢慢下地。

  燕拂衣沒有說出口,但他就是能看出來,他很想去外面看一看,或許近距離聞一聞花草的清氣,或許用手摸一摸柔嫩的花瓣。

  小問題,安排。

  「會痛嗎?」

  燕拂衣在嘗試自己站起來的時候晃了晃,李浮譽馬上很緊張地加了點力氣,恨不得用法術讓人懸浮起來。

  「如果痛,要跟我講。」李浮譽很認真地叮囑,「有任何事,都要跟我講。」

  「記得嗎?師兄是可以信任的人。」

  燕拂衣眼裡是很柔軟的神色,他很乖地點了點頭。

  但身體還是僵硬的。

  他痛過太久,那痛又太烈,以至於身體簡直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痛苦,在如今完全被治癒後,仍然殘留著不正常的幻痛。

  燕拂衣知道這不對,他明明很健康——他已經答應了他娘,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李浮譽讓人整個靠在自己身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藉助法力。

  神魂雖然已經很穩,但他不想出一點差錯,不想讓燕拂衣在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受到一點不該有的驚擾。

  因為貼得太近了,李浮譽能夠感到那清瘦的身體微微的顫抖,感到因為冷汗而造成的潮濕,燕拂衣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可仍是僵硬而冰冷的,像一隻被勉強粘好的玉瓶。

  李浮譽生怕他一個不穩,走著走著就又碎掉。

  他把燕拂衣整個人圈在懷裡,讓他一點一點調動自己的肌肉。

  可不知為什麼,李浮譽總微妙地感覺,他這樣做之後,燕拂衣好像更僵硬了。

  那隻無力地垂在他胸前的手,甚至做出有點疏離禮貌的姿勢,將他往外推了推。

  他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就好像有一道冰冷的雷,從天空一直劈到了頭頂。

  「……月亮?」李浮譽的聲音在抖,他很輕很輕地問,「我讓你不舒服嗎?」

  燕拂衣的眼睛裡有些茫然,他慢慢眨了眨眼,偏移了一下視線。

  他一時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看師兄的表情,好像因此有點受傷了。

  怎麼可以傷害師兄呢?

  「不……」

  李浮譽幾乎要絕望的時候,終於聽見微弱的聲音伴隨氣流,被那雙蒼白的嘴唇念出來。

  「不該,這樣。」

  燕拂衣不是太有力氣說話,但還是試圖斷斷續續地表達:「我自己,自己可以走。」

  原本懸在半空的心,好像被粘漿綴上的氣球,忽悠忽悠的,一點點沉到谷底。

  李浮譽的一隻手在燕拂衣背後,攥得骨節發白,他明白自己心底湧上的那種火焰是什麼,可又實在不敢深想,更不敢讓火焰泄露出來一點,很怕把懷裡的人灼傷。

  李浮譽想了想,用很講道理的語氣,慢慢地跟燕拂衣說。

  「可你現在很虛弱。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扶著你,幫幫你,師兄幫你,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就把我當做一根拐杖,或者一隻神獸,」李浮譽的臉色也白了,但聲音還努力顯得很快活,「我負責看著你不摔倒,摔倒就會受傷,你一定不想受傷。」

  是的。燕拂衣愣愣地跟上他的話,心裡想:我不能受傷。

  他現在並沒有太多的邏輯思維,去處理哪怕是自己的每一道幽微的想法,只能跟著那些淺表的指令,很容易被帶偏。

  李浮譽這麼說,他便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心安理得得靠在師兄身上,並告訴自己,還能再靠一會兒。

  好像從……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即使知道是不對的,燕拂衣心知肚明,自己也會因為這樣靠近師兄而竊竊歡喜。

  但那是不對的。

  燕拂衣一時想不起來,那為什麼是不對的,好像與一些爭吵、一些痛苦的往事有關。

  師兄在與他的父親爭吵,他們吵得很激烈,甚至動了手。

  過後燕拂衣遠遠站著,看見師兄站在一片竹林里,晨霧沾濕了他的肩膀,他站在那裡,整夜都沒有動彈。

  燕拂衣也跟著站了一夜,他那時好惶恐,很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師兄和他的父親之間出現什麼問題——他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應當是世界上最親的人。

  太陽出來以後,他就想悄悄退走,但還沒來得及動彈,師兄一轉身,就看見了他。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光里,連肩膀上都好像鋪著燦爛的光暈,他臉上本有些郁色,看清是燕拂衣之後,那些烏雲就全被陽光碟機散了,對他露出很驚喜的笑。

  師兄走過來,用力地捏了捏他的後頸。

  燕拂衣身上還有傷,他剛被李安世懲罰過,衣服蓋著的身體上青青紫紫,李浮譽的手一挨上來,他就痛得一顫。

  李浮譽的臉色就變了。

  他的眼中像聚起了電閃雷鳴,極其陰沉,極其不甘,想要隨手殺個什麼人才能解氣。

  可碰到燕拂衣的視線,又得強做溫和,用光風霽月的表象把那些陰暗的殺氣都壓下去。

  「對不起,月亮,」李浮譽說,「我早該帶你走。」

  燕拂衣看進他的眼睛裡,他好像從沒見過師兄這個樣子,因為什麼事情而很痛苦,栗色的瞳孔里燃著火海。

  他不想讓師兄那麼痛苦。如果可以的話,燕拂衣不希望任何人因他而痛苦。

  ……但有人對他說過,他離師兄太近,好多人都會不開心。

  那些畫面已經太遠,思緒中又有一片仿佛覆蓋了一起的薄霧,燕拂衣又想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師兄和掌門為什麼要吵,為什麼會不開心,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在他心裡,牢牢地記著,不可以離師兄那麼近。

  他想得有點頭疼,於是任性地把這個問題放下,準備晚些時候再去想。

  這樣,在這段短暫的偷來的時間裡,他就可以先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好好跟師兄待在一起。

  他們走進一片春光的園子裡。

  園子裡的花開得正好。

  瑤台是整個不棄山仙靈之氣最為濃郁的地方,外界修士們傳言,若在這裡修煉,速度能有外面的十倍百倍之快。

  可現在,這大片大片的仙靈之氣里,只養著一位已經無需再簡單累積靈力的金仙,一個根本沒辦法修煉的神魂,誰都用不到。

  靈力累積著,無處可去,於是只能用來養花。

  李浮譽種下的花都是凡種,但架不住生長環境過於超群,一朵朵被滋養得容光煥發、燦爛錦繡,花瓣上仿佛都葳蕤生光。

  這些花隨意摘出去一朵,未必比上等的仙草靈丹效果差。

  可現在它們就只是裝飾,李浮譽扶著燕拂衣,讓他慢慢走到一片花田中間。

  接著隨手召來軟榻,讓已經沒什麼力氣的人能舒服地倚靠在上面。

  就這麼一 小段路,就已經耗費了燕拂衣好多力氣,他呼吸有些急促,被扶著坐下時,腳步已經有了微微的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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