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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芙身旁的宮女們登時大怒,令其住口,罵他瘋瘋癲癲。這僧人抓住空隙,猛地往殿門外跑,又被楊芙拽住:「你說什麼本宮不在意,我卻記得當年北戎如何凌辱大宸臣民,讓本宮嫁給可汗。聖人不要你衝鋒在前,只要你隨戰布陣,輔助張將軍,就當是為了北境的百姓和將士,你難道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辱?」

  僧人卻是只管向外跑,見跑不脫,竟然回過身,突然抓住楊芙的一隻手摩挲起來,「果然是舊楚第一美人,長大了,更有一番風味。」

  楊芙猝不及防,尖叫著抽回手,緊接著僧人便被盛怒走出的李煥一腳踹倒:「朕好歹從前叫過你一聲師父,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凌雲翼被踹倒在地,卻是不惱不羞,先是叩頭。又渾不在意周圍人的臉色躺在了地上,笑著在地上滾了幾滾,一直滾到門口,撞在一人裙擺上。

  向上看見一張皙白秀致的臉,他眸中神色驟變,似乎看見了昌平公主楊儀,再定睛一看,才意識到認錯了人。

  群青亦看清了這張憔悴浮腫的臉,心弦嗡然一響,緊接著手臂便被陸華亭攥緊,後退了數步。

  這僧人是凌雲翼,當年昌平長公主的駙馬,也是芳歇的生父。

  群青環視楊芙和李煥的臉色,拂了拂裙擺,望著地上的凌雲翼:「凌雲將軍這樣怕上戰場,可是知道了那個消息?」

  凌雲翼根本沒聽她說什麼,歪在地上,壺嘴對著嘴巴,飲酒不止,宛如一灘爛泥。

  「聽說北戎二王子迎娶了一位新妃,隨軍作戰,她年過三十,是從老可汗那裡繼承來的妃子,有人說她會說漢話,像當年的昌平長公主。昌平公主跳河自盡,本就無人斂屍驗證……」

  一言既出,不僅凌雲翼怔住,四面寂靜,楊芙也有些訝異地望向群青。

  幾日前楊芙突然收到了昌平公主楊儀的信件,說自己現在身在北戎,會隨北戎攻打大宸,要小妹幫扶,助南楚復國。因昌平公主身死多年,信的真假難辨,沒想到沒過幾日,便從陣前傳來了流言,說看到了年紀與相貌都對得上楊儀的女人,軍心不免渙散。

  當年楊儀奪權不成,結果被凌雲家和李家聯手背叛,一定懷著極深的怨恨,若她真的活著,流落北戎,想借北戎之手復仇,那便不是普通的騷擾,而是不戰不休。

  對剛剛穩定的大宸來說,無異於動盪再生。

  群青道:「你不敢去北境,是不敢面對昌平公主,還是說,你跟她裡應外合,本就是她……」

  話音未落,凌雲翼的酒壺突然砸過來,凌雲翼望著群青平靜的臉,似乎極討厭她的激將,深陷的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恨意。

  「七郎,何時娶個貌美新婦。」他打個酒嗝,指著群青笑道,「我看你長得像故人,聖人,好好查查她的身份!」

  群青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凌雲翼卻先一步移開了目光。

  李煥還沒說什麼,楊芙卻有些緊張地瞥了眼群青:「別再渾說,方才你也對本宮出言不遜。」

  好在凌雲翼在宴席上如此放肆,周圍人早就認定了他吃醉了酒,沒有人聽信他的話。

  「好了,女官升至高位本就不易,整日裡用流言攻擊旁人的相貌,下不下作?」群青回過頭,見丹陽公主越眾而出,英氣的眉宇間凝結著憤懣。

  丹陽公主如此回護,群青心中複雜,行了一禮,被丹陽扶住:「當你的值,被流言所困,只能困住自己罷了。」

  「鬧這么半天不開宴,你們不餓,本宮都餓了。」丹陽公主令人把凌雲翼扶起來賜座,嘆口氣道,「對凌雲家的賞賜和敬重,這些年從未短缺,整個冬日宴都是聖人為你所設,凌雲將軍何不給個面子?」

  凌雲翼雖仍是散漫,卻不再提要走的事,任宮女們扶起來坐在了座上。

  群青與陸華亭一起坐在了桌案前。他慢慢地提起酒壺,替她洗杯斟滿,低聲問道:「娘子從前認識凌雲翼?」

  群青不答,反而問道:「他以前一直這樣?」

  「他這樣已經許多年了。」陸華亭微飲一口,「征戰時遠遠見過,倒是沉默寡言,自成事之後,突然放浪形骸。先是拒受官職,剃度出家,觀其面色,應該常年飲酒,沒有清醒之日。」

  群青垂眼:「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凌雲家的庶子,十五歲便以戰功驍勇聞名軍中,聽說他射得一手好箭,能百步穿楊,北戎兵聞之膽寒,竟是百戰百勝。

  凌雲翼回長安受勛那日,是個極熱鬧的日子,據時玉鳴說,她是被阿爺抱著去看的,但群青只剩下依稀的記憶。

  她記得昌平長公主繁複華麗的宮裝,金線在日光下閃耀得刺眼,那日的昌平公主,美艷威嚴得幾乎不可逼視。針落可聞的寂靜似乎是這些將士們對公主的嘆服,她在寂靜之中,手持魚符,施施然地走近受勛的將士。

  她的光芒映得他們都有些昏暗了。

  昏暗之中,那少年就站在中間,黑眼仁安靜地望著地磚。凌雲翼兒時不少因為容貌秀氣被嘲諷,而此時他臉上帶著象徵戰功的淤青和血漬,卻令他再也無法被主家看輕。

  昌平公主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臉。

  凌雲翼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眼,地上星星點點,滿是銅錢般的光斑。方才看清了那張臉,一下子覺得這大理石的地板都變得粗糙至極。都說這位長公主是把持朝政之人,她的美猶如太陽,若直視她,會將人灼燒。

  昌平公主把魚符給了其他人,卻在凌雲翼面前停留,解下自己的瓔珞,掛在了他的脖子上,瓔珞冰涼,帶著淡淡的香氣。

  周遭寂靜了片刻,突然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時玉鳴問阿爺這是什麼意思。

  阿爺說,凌雲將軍日後就是長公主駙馬了。

  昌平公主一直不曾擇婿。誰也不曾想到,她會看上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少年做她的駙馬。

  凌雲翼驚愕抬頭,如扎進酒缸內一般面紅耳赤,他看見這張成熟、美艷,近乎耀目的臉對他微笑,猶如從天而降的溫泉。

  每個人都在歡呼,幾乎搖動整個宮殿,沒有人看見,這少年漆黑的眼中有著微微的晦暗。

  若做駙馬,則仕途斷絕,他永不可能再掙自己的前途。但昌平長公主的選擇,誰可以違逆呢?

  第125章

  自此之後, 昌平公主身邊便多了一人。

  群青入宮之後,常見駙馬伴在公主身邊。他不喜奢靡,只穿最簡單黑色便服, 沉默寡言,似乎旁人越注意他, 他越要向後縮似的。

  宮宴上, 金杯的炫光流轉在昌平公主的花靨上,凌雲翼坐在她身側, 安靜地飲酒,這蒼白的少年,讓群青想到守門的青銅獅虎獸, 似乎有一種壓抑的力量蘊藏在他的身體中。

  楊芙拉著群青的手, 向長姊炫耀自己新來的伴讀,要找武將教群青學劍術。

  昌平公主笑著放下酒杯,召群青上前:「一點禦敵功夫, 何必麻煩?這是駙馬最擅長的,青青,來,現在就叫一聲師父。」

  群青看著凌雲翼瞬間凝滯的臉, 遲疑片刻, 喚一聲「師父」。

  等了許久, 凌雲翼方才微不可聞地「嗯」一聲, 且他沒有用正眼看她, 而是看著手中攥著的金樽。

  「駙馬性格就那樣, 很有些內向,而且不愛搭理旁人,每日都不高興似的。」出了門後, 楊芙搖晃著著群青的手道,「聽說養在寺廟中的諾世子都有我腰這麼高了。駙馬還是那副樣子,一點也不像做了阿爺的人呢。他若是對你很兇,你就告訴我,我向皇姐告狀去。」

  群青說:「沒事,我不怕。」

  學藝最是重要,至於其他的,她忍著就是了。她能忍。

  雖然如此,每日走向射囿,向一言不發的凌雲翼行禮時,群青心中還是有些打鼓。以至於凌雲翼驟然握劍轉身時,她驚得向後一退,差點滑坐在了雪地里。

  凌雲翼頓了頓,將少女凍紅的臉頰上下打量,沉寂的目光終於起了一絲波瀾:「你阿爺常常打你?」

  群青道:「回駙馬,我家裡沒人打我。」

  「那你怕我做什麼?我又不會打你。」駙馬右手握著酒壺,喝了一口,蒼白面上被燒出兩團紅霞,愈發顯得懶洋洋的,「軍營之中,賞罰分明,只有犯了錯,才會受罰。」

  群青瞥著那隻懸在腰間的紫金酒壺,似乎是成婚之後,他才開始酒不離身。

  「譬如這樣。」凌雲翼望著她,毫無徵兆地拔出腰間短劍,朝她面門進攻。群青立即按照學過的招式拔劍抵擋,卻還是遲了些,被劃破了手臂,又被推出去好幾步,坐在了雪裡。

  她才明白了犯錯受罰的意義,他很反感她走神。

  「站起來。」凌雲翼不願同她廢話。

  群青忍著疼痛爬起來,微行一禮,再度拾劍而上,一日一日,從入冬之時揮到三九之時,駙馬長久不變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鳴金聲中,群青只感覺到呼呼的風聲和傷口的刺痛。凌雲翼瞥向她破爛袖間洇出的血痕,似有些驚訝她如此疼痛,還不停止攻勢,眼中亦正色起來。兵刃越來越快,掀得雪沫如飛濺,直到群青一個跟頭摔到在地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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